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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一滴酒,半斤淚 1


  第25章  一滴酒,半斤淚(1)

  江辰嘆了口氣,幽幽道:“小末,你的性情我很了解。此刻,你縱然心生雙翼,離心似箭,卻也礙于情理道德覺得自己不該去見他。其實,你不必覺得對我內(nèi)疚。原本,你我的這樁婚約,并非你心甘情愿,只是機(jī)緣巧合陰差陽錯而已。所以,我不希望這一紙婚約將你束縛的不再是以前的小末,我更不希望你只是因為婚約的束縛才對我心生愧疚。”

  “你做人與師父一樣,規(guī)矩周正,萬事理為大,他人為先,自己的感受卻置之一邊,顧的上便顧,顧不上便割舍。”

  他這是第一回如此認(rèn)真的與我說話,我從沒仔細(xì)的想過自己,也從不知道,自己在他心里原來是這般模樣。

  “你若是自私一些,大膽一些,精明一些,你與云洲便不會有這么多的波折誤會。可是,你若是自私、大膽、精明,你便不是你,也就不會讓我和云洲動心。”

  “你常常讓我想起樹上的小松鼠,山間的溪流,溪中的小荷,荷葉上的露珠。有時候嬌憨愚鈍的讓人牙癢,有時候又讓人覺得通透的自嘆弗如。縱然我再惹了你,你也從不記仇,轉(zhuǎn)眼就對我笑,毫無心機(jī)。逍遙門,沒一個人不喜歡你,可惜,你眼里卻只有一個人。”

  我默然聆聽著江辰的話語,嗓子哽的很疼,依舊說不出一個字。

  “我送你去見他一面,是真心誠意,并非虛偽違心。我雖然自負(fù)驕傲,卻也自恃是個心胸開闊的男兒,若是連這個都容不下,又如何配得上你?”

  他的喃喃低語,如小樓一夜聽風(fēng)雨,沉香亭北倚闌干。每一字每一句都如同是在刻板上認(rèn)真細(xì)致的篆刻,再提筆沾磨以蠅頭小楷細(xì)細(xì)的臨摹,深刻清晰。

  我心里涌動著一份沉甸甸的感喟,再也無法沉默下去,低聲道:“江辰,你不要再說了。”

  “小末,時辰已經(jīng)過了,去吧。”他牽起我的手,溫暖干爽的手掌,沒了下午的潮熱。

  轎子停在起月樓的時候,江辰將我扶出轎子,柔聲道:“我在下面等你。”

  我長吸一口氣,緩緩踏上臺階。

  起月樓前大紅色燈籠高高掛起一排,明輝如皓月。我站在廊下情不自禁回頭看了一眼。

  江辰靜靜負(fù)手而立,正凝眸看我。

  橘色光影中,他姿容淡定,儀態(tài)從容,一如小樓觀明月,春山看云起,可是我莫名就是知道,他的心里并非如此,他背在身后的雙手,定是緊握成拳。

  我轉(zhuǎn)過身去,已有店家小二熱情的迎上來:“姑娘里面請,幾位啊?”

  “我來找人,約好在舒雅閣。”

  他一副恍然的模樣,忙道:“哦,云大人交代過,小的知道。姑娘這邊請。”

  我隨著他登上二樓的雅間,他一直往里走,我默默跟在他的身后,心開始狂跳起來。

  云洲,他要對我說什么?他若是真的說了什么,我又該怎么做?

  小二敲了敲門:“云大人,您等的人到了。”

  “進(jìn)來。”

  門里傳來一聲低沉的聲音,我一怔,這聲音,并不是云洲,有些象他父親云知是的聲音。今日在摘星樓,我未見其人,只聞其聲,雖寥寥數(shù)句,但我對他的聲音,印象已極其深刻。

  門“咯吱”一聲開了。

  一位年近五旬的男子站在門內(nèi)。他氣宇華貴,相貌俊偉,威武而不失儒雅,劍眉星目,不怒而威。

  “你便是云末吧?”

  我慌張的點點頭,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我怎么也沒想到來見的人竟是云知是!

  他點點頭:“來,進(jìn)來說話。”

  我忐忑的走進(jìn)去,他順手關(guān)上門,指了指桌前的椅子:“坐。”

  我局促的坐在下首。他撩起袍子坐在我的對面,提起桌子上的茶壺,倒了杯熱茶放在我的跟前。

  我連忙低聲致謝,情不自禁的緊張不安,他約我來,想要怎樣?

  他默默打量了我?guī)籽郏抗饩季迹玟h。我越發(fā)的疑惑不安,實在不知道他找我來,所為何事。既然今日云洲的心思已經(jīng)被他窺破,賜婚也被他阻止。此刻再來找我,似乎并沒有什么意義。

  “我今日找你來,是想說說幾十年前的一些舊事。”

  舊事?我心里莫名一緊,立刻有一種預(yù)感,那些舊事應(yīng)該與我和云洲有關(guān)。

  “當(dāng)年,我祖父跟著高祖皇帝打天下,戰(zhàn)死在福建。高祖登基之后,追封我祖父為遠(yuǎn)志將軍,世襲福州守備指揮一職。我大伯年過四旬無子,為了世襲此職便將我過繼過來。不料,我十四歲那年,大伯老年得子,生下我二弟知非。知非天資聰慧,被我家人視為掌珠,我對他也是疼愛非常,因為我所承襲的守備指揮之職,本該是他的。”

  “當(dāng)時朝局不穩(wěn),北有女真,南有倭寇。戚沖將軍隨著遠(yuǎn)照大師打女真,我在福建剿匪。一南一北,各負(fù)盛名。世人皆稱他槍法第一,我劍法第一。我與他雖未謀面卻英雄相惜。他從北疆回來之后回到浙江,我專門帶著二弟知非前去拜訪,想和他切磋切磋。當(dāng)時,我們二人功夫相當(dāng),但兵器之上他卻略占上風(fēng),因為劍短槍長。切磋之后,我靈機(jī)一動,想起了一件事。”

  他抿了一口茶水,又道:“倭寇慣使長刀,那長刀源自唐刀,自遣唐使傳到日本,加以改良,又改為雙手握刀,更利于劈殺。倭寇兇殘,又占著兵器上的優(yōu)勢,屢剿不盡,百十個武士浪人就敢入境殺我數(shù)千官兵。而我朝在兵器上一直未能有對付日本長刀的利器,配備的長槍雖能進(jìn)攻卻難以防守,在實戰(zhàn)中一直落于下風(fēng)。我與戚將軍比試之后,突生一個念想,若是能將兵器長短結(jié)合,兵士互相配合呼應(yīng),長槍進(jìn)攻,短劍或短槍防守,定能制勝克敵。當(dāng)時我便想到了江湖上盛傳的重山劍法,又稱鴛鴦劍法。這套劍法世傳天下無雙,合練無敵。若能找到它,從中化解出一套適宜軍中的陣法,實是居功至偉的一件好事。”

  聽到重山劍法幾個字,我心里頓時一緊,這件往事,果然與我有關(guān)。

  “知非知道我的心事之后,自告奮勇要去替我尋那劍法。他在逍遙門有兩位好友,一位是江瑞陽,一位是石景。那劍法正是他好友江瑞陽的家傳至寶。”

  江瑞陽?我心里猛然一跳,莫非,他是江辰的父親?

  “不料,江瑞陽告訴他,此劍譜二十年前就被盜走,至今下落不明。我發(fā)動各種關(guān)系,花了三年時間,花了重金才買到一個消息,重山劍法可能是被金波宮盜走。那金波宮是江湖上的邪教魔道,向來不為正派所容。善使暗器,下毒,機(jī)關(guān)等。金波宮機(jī)關(guān)重重,幾乎無人能進(jìn)得金波宮全身而退。知非年輕氣盛不知深淺,帶著石景夜探金波宮。結(jié)果,兩人被擒。當(dāng)時金波宮宮主的女兒慕容俏不知為何,私自放了他們。知非對那妖女慕容俏一見傾心,慕容俏卻對他無意,不假辭色,更不肯將重山劍法交出來。知非心高氣傲,又對那妖女愛之入骨,一時沖動,竟施了迷藥,想生米做成熟飯,得了她的人再慢慢感化她,將重山劍法交出來,交給我做一番大用處。不料,那妖女失身之后,竟趁知非不妨,一劍將他刺死……”

  云知是初時平靜,說到這里心情有些起伏波動,濃眉緊蹙。我聽到這里,也是一驚,這慕容俏果然是個烈性女子。

  “知非死后,我想找到慕容俏為他報仇,不料,幾個月后我派人找到她,她卻身懷有孕。我頓時無法下手,因為那孩子,不知道是不是知非的遺腹子。我一直派人跟蹤她,想看看那孩子到底何時出生,以此來推算是否是知非的孩子。不料,幾月后她突然從江湖上消失了,而石景卻撿到一個剛出生的孩子,孩子的包袱里,只有一張紙,寫了生辰八字,石景告訴我,那字,是慕容俏的筆跡。”

  聽到這里,我?guī)缀醪荒芎粑呛⒆樱箷俏遥?br />
  云知是深深看著我,沉聲道:“若我猜的不錯,你便是慕容俏的女兒。可是,你的父親到底是不是我弟弟知非,我無法確認(rèn)。所以,我決不能答應(yīng)你和云洲的婚事。因為,你若是知非的女兒,你和云洲便是堂兄妹,你若不是知非的女兒,你便是我云家的仇人之女。你和云洲,絕不可能在一起!”

  這件往事,他信口說來,淡然平靜,而對我來說,無疑是滔天駭浪山崩海嘯一般。我看著他,竟沒有力氣說一個字。

  原來,如此。

  他嘆了口氣道:“我年歲已高,不再計較當(dāng)年舊事,知非也有過錯,即便我再見慕容俏,也不會再為他報仇。只是,云洲是我的獨(dú)子,我對他寄予厚望,不想他兒女情長英雄氣短,更不想他為了此事與我反目。這件事事關(guān)云家名譽(yù),二叔在他心里又是個英雄,所以,我瞞著他來對你說明其中緣由。往事已逝,我身為長者,對你并無什么成見,你如今已是江家兒媳,我真心希望你和云洲,有各自的幸福。”

  他的話,不過是將我的上午的死心變成絕望而已。若他說的都是真的,我和云洲,的的確確是再無一絲絲可能,除非,我不是慕容俏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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