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芬斯基回到辦公室一邊喝了點加入維生素兌的溫水一邊問助理：“你剛才說艾奇遜去忙什么了？”

　　“他說一位土地商有重要的事情找他談。”

　　“土地商？是什么人？”

　　“這個，他沒有透露。”

　　“嗯，你出去做事吧。”

　　……

　　黃昏。

　　安安從花店買了一大捧白菊花，然后戴了頂帽子，戴上墨鏡穿過墳場沿著走道去拜祭養母。

　　她靜靜地在她的墓碑前蹲下，吹去她照片上的灰塵，然后把花放下，看著慈善的養母，她的眼睛有點發脹：“媽媽。我回來看您了！”她眨了下眼睛，看了看上方，止住淚水繼續低聲道，“其實我不難過。”她說，“我應該高興，因為我知道……你喜歡看我笑。媽媽，你也許知道了，我現在找到了親生的父親。雖然，我覺得很不可思議，到目前為止都有做夢的感覺。”

　　她用手指指腹揉了下眼角，把眼淚在食指上化去。

　　撫摸著母親的臉，她想起了那張相片：“你一定想問我，我的媽媽呢？是不是還在世上？她是個怎樣的人？”

　　安安搖搖頭：“我不知道。她死了。死了很多很多年了。而我也根本不知道她是個怎樣的人，無論她是什么樣。”她吸了口氣，鼻子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她的手指捏著鼻翼，良久，她吸了口氣，“所以這次我回來，看看您，看看家鄉，然后去香港，或者中國其他的地方找尋關于我親生媽媽的一切……”

　　她微微笑起來：“您會說，安安的親生母親一定也是個非常了不起的人吧？”

　　安安苦笑：“她還沒跟我留下任何記憶呢。”她的眼淚終于滑出眼瞼，她吸著鼻子，“媽媽，我是不是個不普通的人？我像那么一個不平凡的人嗎？可是到現在卻發現，我連普通人該享受的東西都得不到……”她想起韓泰奇，羅金生，還想起了所有在她身邊走過的男人。

　　“連個普通的戀愛都不敢談。”她低下腦袋，將頭靠在墓碑上哭了起來，“媽媽，為什么我要做這么一個人。為什么選擇我？”

　　她閉上眼睛，眼淚滴在花瓣上，順著枝葉滑落在下一朵花蕊之中。

　　她的心口很不舒服。

　　“如果我作個機器人，也許更合適一點。”她喃喃地道，“對不起，媽媽，不給您帶來好消息，卻在這里哭泣。媽媽，我知道您會安慰我，會開導我，會對我說……說：安安啊，人本來就各有自己的命運途徑。人與人本來就是不同的。因為你是安安，你是獨立的，唯一的安安。”安安的眼淚更多的掉了下來，她自己跟自己對話。

　　“是，媽媽，安安知道了。”她笑起來，然后更多的孤獨和無奈的傷痛順著這一刻的回憶填滿了她的心。

　　此時此刻，她想起了韓泰奇的擁抱，那么用力的擁抱，是她從來沒有遇到過的。那種愛到了極點的激動之情。

　　她卻一把推開了他的擁抱。

　　這不是在演戲，不是在假裝偉大，這什么都不是，只是安安選擇的。

　　安安閉上眼睛，沉淀在紛亂的思緒當中。

　　突然，一雙手捉住了她顫抖的肩膀，安安一怔，轉身就朝對方的胸口狠狠地頂撞過去，對方哎喲一聲，跌倒在路邊。安安站了起來，剛才就聽到這人怯怯的腳步聲接近自己了。

　　可是下一秒她卻呆在了原地。

　　韓泰奇從地上爬起來，憨憨地對著安安咧嘴一笑，皺眉揉了揉胸口，他的腳步一拐一拐地朝安安過來，安安后退著，這是什么意思，是夢啊？

　　她的身體幾乎要靠在墓碑上了。

　　韓泰奇在她對面看著她，給她取下眼鏡，擦了眼淚，然后低聲道：“你下手還是那么狠啊，撞得我的胸口好痛！”

　　安安突然推開了他，轉身狂奔起來。

　　瘋了，是誰瘋了！

　　韓泰奇愣了一下，匆忙朝墓碑行禮道：“伯母，您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安安的！”然后拔腿追了下去……

　　大約好多分鐘以后，韓泰奇累得難受，剛才被安安撞擊的地方真的特別痛，他俯身用雙手支撐著膝蓋，抬起臉，皺眉望著安安的背影，然后鼓起勇氣直立了身體對著安安的方向放聲大喊：“安安，你聽我說。安安……”

　　他喚了口氣，安安也跑累了，在原地歇息。

　　“安安，伯母給我作證，韓泰奇，是真心喜歡安安，真心愛安安的！”他舉起右手，“安安，請你給我機會吧，讓我用下半生陪你渡過，讓我陪在你身邊，讓我好好愛你！”

　　安安的眼淚嘩啦啦跑了出來，韓泰奇也集聚了淚水，擔憂的淚水，害怕的淚水。

　　“我不能，再讓你消失了。安安！你回來！安安，你等我！”

　　他說著抬起腿繼續追過去。

　　安安扭過身體，看著他跑起來的那股不顧一切的勁。在心理喊，韓泰奇你這個傻瓜，我那么對你，為什么要跟著我，你這個傻瓜，你一定是腦袋出了問題，我有什么好，值得你這么愛我。韓泰奇……

　　她咬著嘴唇，低下頭，任由他抱著她。

　　沒有機場那么激動了，韓泰奇溫暖地喘息著，將腦袋靠在她的肩背處，低聲在她耳畔道：“安安，我愛你。”

　　“我愛你！”他重復，然后長長地呼出氣來。

　　他抱緊了她。

　　她閉上眼睛，這一刻說什么都無用了。韓泰奇居然拋開正事追了回來。而且追得這么讓她痛苦。她簡直連感動的力氣都沒有了，她現在沒有念頭，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對韓泰奇了，對他，她現在真的想不出別的辦法了。

　　在遠處，一輛普通的轎車內，車窗里拿著望遠鏡看著這對年輕男女擁抱過后走向停車場的情景。他拿下望遠鏡。

　　“怎么樣？”

　　“沒什么，看得出來是個癡情的男人。”

　　“嗯，真讓人揪心哪。”

　　凌孝熠仰頭倒在椅子上，轎車發動引擎，遠遠地跟上了前面的車。

　　不知道怎么的，他仍然心有失落感。

　　韓泰奇打開鋼琴曲，看著安安補妝的情景微笑，然后繼續開車。

　　“不如去鄉下玩玩吧？安安，我媽媽一直想看看你。”

　　安安盡量克制內心一種油然而生的甜蜜和愉快，淡淡地回應：“是你撒謊的吧？”

　　韓泰奇搖頭，夸張地否定：“不是，當然不是咯！”

　　安安真想笑。

　　他觀察著安安，還沒有笑呢，他繼續道：“你不知道，我……其實，很久以前就跟媽媽說過……”

　　“說過什么？”安安不由自主地問。

　　“說：有了心儀的女孩子，而且媽媽也見過的。”

　　安安睜大眼睛：“什么？然后呢？”

　　“然后媽媽把很多人的名字翻出來。”韓泰奇純凈笑起來，“你知道嗎，她竟然把我們村子隔壁的丫頭都猜出來了。那個丫頭不是移民到澳洲了嗎。”

　　安安還沒笑。

　　“嗯。”

　　“她就是沒想起你的名字。她說：那個跟你一起來過一次的女孩子，叫什么來著？好像是兩個一樣的字吧？是什么來著？是……全全嗎？”

　　安安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

　　韓泰奇開心了起來：“你猜得到我怎么回答的嗎？”

　　“你會說：媽媽，那女孩子不是全全啊，不過我下次會再帶她回家來，然后您一定要記得她的名字哦。”

　　韓泰奇張了張嘴巴，然后有些不解：“這個你也能猜到？”

　　“因為你說話就是這樣子了，對熟悉的朋友就這樣開玩笑，撒謊逗樂，毫不正經的。”

　　韓泰奇辯解起來：“我哪有那么壞？”

　　“至少在我的印象里，韓泰奇常常撒謊騙我。”

　　“但……什么啊，那是很善意的謊言吧……”他雖然辯解，心理還是甜滋滋的。

　　安安笑著捏了捏他的耳朵：“你啊，在外頭裝老實呢！”

　　韓泰奇低聲一笑，安安扭他耳朵就是回到從前的證實了，他開心地搖頭，說出來真話：“其實，我坦白告訴你了。”

　　安安嗯了一聲，看著路邊的風景。

　　“我只是，對你這么壞而已。”

　　“啊？什么……”

　　韓泰奇呵呵繼續道：“因為我喜歡跟你撒謊，逗你開心，然后被你教訓。”

　　安安不知道怎么應付，一臉茫然。韓泰奇樂呵呵起來：“可是我不會逗其他女孩子的。因為我……”

　　他看著安安，安安的眼睛瞄了他一眼。

　　他低聲道：“我就是喜歡你……”他抿嘴，“安安，我就是那么喜歡跟你玩。”

　　安安哼了一聲，不理他。

　　他看了看安安的側面：“安安，晚餐我們吃比薩吧？”

　　安安知道他說的什么。

　　安安搖頭：“我才不跟壞蛋一起吃比薩。”

　　“那吃日本菜好了。”

　　安安看了看他，立刻就道：“還不如吃水煮魚。”

　　“啊？什么？”韓泰奇好奇起來，“好啊，是什么菜？是什么味道的？是哪里的特產啊？”

　　安安情不自禁地在幻想韓泰奇吃水煮魚的樣子，又噗哧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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