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她靜默地站著。
靜默安謐的時間里,她站在窗口看風景,有風,不大,掠過寥落的枝頭,吹落幾片枯死已久的殘葉,寒聲碎亂。
風聲,落葉聲,飄雪聲,嘆息聲,寒氣彌漫過身體,輕微的顫抖聲,她一一用心抓住。
她能夠感受的到,她此刻的孱弱和無奈,寥落和悲哀……
抬頭凝視著天空,暗沉的顏色,從眼底彌漫到心里,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為何她見到的都是斷云千疊,霜凋岸草,霧隱城樓?
空氣中彌漫著熟悉的龍延香的味道,身上一暖,溫軟的狐裘和著男子淡淡的體香卷入她的肺腑。
她轉過臉,予涵正立在她的身后,逆著光,他望著她的眼眸如夜般幽寂,探索中似乎又蘊透著某種不知名的悵然和不安。
不安嗎?
他和予泠這般肆無忌憚地在她面前算計予澈,不是覺著她孤孑無力,智短途窮,除了坐困成愁,并不能拿他們怎么樣嗎?
予涵起初并不說話,手指滑過她瘦削的肩胛,略微施了點力,漓裳的面頰便無可奈何地貼在了他的胸口上。他的下顎抵著她頭發,她能夠清晰地聽到他胸腔里有力的心跳聲。
她的掌心緩緩地覆蓋上他的心跳,沒有刀,否則,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捅進去。
予涵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忽然開口,“朕知道,你恨透了朕,等你身體養好了,再想著怎么找朕報仇吧!
他忽然攔腰將她抱起,她表現的也很溫順,轉過海棠春睡的蘇繡屏風,閣門輕啟,他將他放在榻上。
“無雙,好生侍候著,熬好的藥,也該服了。”他說完,長袍揚起一陣微風,頭也不回地轉出殿門,“小李子,傳左尚權覲見!”
雖是勝券在握,卻也不能不防著一點,紛爭既起,兵戈方始,免不了的生靈涂炭,總是要把傷害降到最低才好。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而此時此刻,予澈身在何處,他毫不知情。
予泠知道嗎?他不說。說了,他也未必會信。
信任這種東西,是一種可笑的自以為是的好感。
他無法相信任何人,更別提予泠那半遮半掩的把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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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雙捧了藥碗過來,濃郁的藥香瞬間彌漫整個房間。
“娘娘,該吃藥了!睙o雙在榻前的五開光繡凳上坐下,早有四名小宮女圍了過來,瞧著那意思,倘或漓裳不肯喝藥,她們免不了又要對她動粗了。
漓裳伸手接過無雙手中的碗,望著碗底那漆黑的藥汁,再沒有人會端了一盤子的蜜餞哄著她喝藥,她卻沒有任何猶疑的,一仰脖子,灌了進去。
無雙著實松了一口氣,雖是奉著皇命,總是開罪自己的主子,絕不是一件好事情。
以后的幾天,予涵似乎極其忙碌,每日或早或晚過來探視一番,即又匆匆離去。
漓裳再沒有和予涵唱對臺戲,無雙端了藥來,她從來都是一飲而盡,氣色依舊不好,這場大劫總算熬了過去,母子平安,也算是萬千悲苦中的一件快心之事。
這一日,漓裳服了藥,命無雙抱了皮裘裹在身上,強撐著身子走出殿外。
“娘娘,您這是要到哪里去?外面天寒地凍的?”
漓裳淡淡的一笑,嗓子有些疼,她便懶得開口。
無雙待她自是不錯,可她首先是予涵的侍婢,然后才會想到她是她的主子,每日向予涵報告她的言行舉止是照顧她外的第一要務。
她想出門走走,她知道這宮中勢力復雜交錯,無論是為了謀取進身之階,還是為了身家性命,王公大臣們各自都有自己的途徑窺視著牽一發而動全身的皇宮,這里面,會否也有予澈的人?
她心里殷切希望著在哪一個角落里,忽然撞出那么一個人來。不求帶她脫身,只要能將予泠心懷不軌的信息帶給予澈就已足夠。
踩著蟠龍蜷臥的青石臺階,漓裳一步一步穩重而緩慢地行著。
冷風順著她的衣袍裹起,袍帶迤邐拖起滿地的清輝。
天寒地坼,竹色蒼青,寒梅傲骨,萬葉千聲皆是散淡不經的哀婉嘆息。
斜陽寂寂,遠遠地落下余暉,漓裳搭著無雙的手走,穿過一帶抄手游廊,迎面,兩個陌生的老宮人快步趕過來,“臻妃娘娘,太后請您去鳳藻宮一趟!庇滞磉叺臒o雙和隨行宮婢,道:“奉太后懿旨,諸位姑娘不必隨行了。娘娘交由咱們照顧著,也是一樣的。”
漓裳并不驚慌,回眸向無雙使了個眼色,聲音甚是喑啞難聽,“既是太后的旨意,姐姐,你就和諸位姐姐先回吧!
無雙會意,略微福了福,轉身帶著隨行的幾位宮婢走了。
漓裳上了肩輿,宮人抬起,穩穩地行著。
她猜不出宣和太后忽然請她去鳳藻宮的緣由,她也懶得去猜,只管沉默著,熬到予涵來接她,也便了了。
軟簾輕輕撩起,她踏著一片傾瀉而出的光亮緩步下了肩輿,老宮人引著她轉進正殿。
殿內靜悄悄的,密炬高燒,寶刀時翦金花碎,亮煌煌的光線倒影在泥金蓮花地磚上,觸動了她的某一根神經。
有嫣紅的鮮血順著泥金蓮花地磚的條紋汩汩流淌,依稀似朵朵血蓮花在眼前綻放……
苦痛的呻吟引至喉間,逼仄出的是小蝶和小辮子,那兩個纖弱無辜的生命。
“漓裳叩見太后,太后萬福金安!”她屈膝行禮。
宣和太后目光里蘊了淡淡的笑意,細微處似乎透漏出什么讓人觸目驚心的意味。
漓裳試圖細品宣和太后眉眼表情間隱藏著的玄機,宣和太后似乎也無話和她說,只是略微一揮衣袖,平靜地道:“書琴!
閣門悄然啟開,宣和太后的貼身侍婢恭謹地舉著一只托盤踏進殿來,盤內置著一把匕首,一條白綾,一直纏枝蓮紋青花瓷酒盅。
書琴將托盤擱在漓裳近前的一只金星紫檀木幾案上。
“臻妃,選一樣吧!彼恼Z氣淡淡的,沒有一絲的波瀾,仿佛是吩咐漓裳去鋪子上挑一塊花布,一只胭脂盒那樣尋常不過的事情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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