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雙眼頓時一片模糊,疊起的淚影里,那內侍極力勾起的嘴角揚起了委婉的弧度。
“阿漓……”清泠泠的聲音伴著珠簾垂落時窸窸窣窣的碎響在周圍蕩漾。
漓裳再也忍不住,一頭撲進那人的懷里,嗚嗚地哭了起來,“阿福哥……”
“阿漓,對不起,我……我來晚了……”全福強有力的臂膀攬住了漓裳的肩頭。
和所有的帝室之胄一樣,即便無心謀取帝位,為著身家性命考量,暗地里總會交接些宮廷內侍,近衛,朝臣……以便獲取朝綱動向以及帝王的心思,方能進退有度,在波橘云詭的朝堂斗爭中把握住一閃而逝的機遇。
予澈既已逝去,較為相與的那些所謂的“朋友”自然不會待見睿王府的人,不過,嘗了些甜頭,倒還樂意傳達一些后宮人盡皆知的事實。
漓裳數月的遭遇,全福早已了然于心。
他眼睫輕顫,微一低頭,將那撲簌簌直下的眼淚掩入衣袖,定了定神,竭力平穩起伏如潮的心緒。
“阿漓,我不能在這里待得太久!”他蜷起食指掠過漓裳眼角掛起的淚珠兒,用力握了握她的肩膀,“聽我說,我和年大人已經商量好了救你出宮的計策!我在少府謀了一份采辦的差事,每日卯正時刻從永寧門出宮。你耐心等著,有機會時,年大人會掩護我們的!”
漓裳憶起她落水華擎渠的那會兒,年扶風的確說過,他拼掉一條性命,也會把她帶出宮去的。
她當時并不曾將這句話放在心上,此刻想起,依舊難以置信。那年扶風終歸是予涵的心腹之人,予澈已經不在了,他有什么理由為了一個死去的人開罪自己的主子?
漓裳的雙手緊緊環握著全福強健結實的腰身,努力將頭埋進埋進他的懷里,“阿福哥,還是算了……”
無暇聽她的憂心和哭訴,全福挺直了脊背,無聲無息地撤離了她的束縛,“阿漓,記住,聽年扶風大人的安排!”
他說完,踏著堅實的步伐,頭也不回地轉過身去。
“阿福……哥……”漓裳的揚起的手臂僵在了半空中,碧青色的衣袖悄然滑過掌心,抓之無及。
鮫珠簾幕悄然落地,蕩起春日細膩溫潤的陽光,掠起一陣虛浮飄渺的光芒,那昂揚挺拔的碧青色身子漸行漸遠,朦朦朧朧地隱藏在了光陰的盡頭。
婉妃、滟妃、紫鳶三人相繼閃身進來,恍如未見到全福一般,一般的言笑晏晏,笑語連珠。
婉妃已經拽起神思迷離的漓裳,“桃花塢的桃花開的正絢,我已讓宮婢在桃花塢醅了杏花釀,咱們把酒言歡,正好小酌一番?”
漓裳粉淚盈盈于睫上,試著擠出一抹笑。
滟妃的掌心托起她滾落的淚珠兒,淺笑道:“阿漓還是去補個妝吧,哭的跟小花貓似的,給那起子嚼舌根的看見了,還以為你在倚玉亭受了欺負了呢。”
紫鳶笑得很是沒心沒肺,“滟妃姐姐說的是正理!那起子亂嚼舌根的看見了本來沒什么大不了,倘或傳到的皇上耳里,皇上一怒之下再不踏倚玉亭的門檻,阿漓的罪過可就大了。”
滟妃柳眉一挑,反手就去揪紫鳶的衣襟,紫鳶也不示弱,十指纖纖已經摳住了滟妃的下巴,當下,兩個人便在富貴花開的織錦地毯上滾了起來。
漓裳知道她們是擔心她露了行跡,給外人瞧出什么端倪來。婉妃已是“噗嗤”一聲笑,“讓她們鬧去。咱們去補妝。”
她說著,已經挽了漓裳的衣袖轉過紫檀木天辰漆畫屏風,引著漓裳穿過闃寂無人的回廊,直向滟妃的臥房走來。
婢女出身的滟妃顯然無法像婉妃那樣事事考究,生活雅致,室內的桌椅陳設極為單調,也極為普通,不過是一張床,幾把椅子,并著茶幾、梳妝臺,其他再無別的物事。
婉妃順手拿起梳妝臺前的胭脂盒,眉筆、蔻丹等物,輕車熟路,自是常來常往的緣故。
淡掃峨眉,淺點胭脂,鏤玉裁瓊靚妝,不須沈水自然香。
婉妃耐心地為漓裳妝點著,忽然在耳邊輕輕地道:“阿漓,你覺得年扶風這人,可靠嗎?”
漓裳驀然轉首,婉妃眸中精光閃耀,顯然對于全福與年扶風的暗約了如指掌。
想來,此事定然也瞞不過滟妃、紫鳶的眼睛。
她輕咬著下唇,低垂的長睫覆住輕淺柔軟的弧度,將清婉委婉的小臉襯的愈發的瑩澈如玉,思忖片刻才道:“他說,王爺曾就皇上一命,他救我,只是為了報恩。我不知道這話有多大的可信度。”
朱筆落于眉心,清涼一點,婉妃頓了頓微瞇了眼睛,望著菱花鏡中的漓裳,字斟句酌,緩緩地道:“那,阿漓想出去嗎?”
“我……”漓裳神情迷惘,輕淺的笑容通身上的衣衫一樣淺淡,悵悵地嘆息,“我不知道……”
她是不知道。
父死母喪,家破人亡,就連寄托身心的予澈也已經不在了,孤孑一身,出了宮門,她該投誰而去?
婉妃神情一舒,似乎是了然后的暢然,那一口暢然之氣未及吐出,瞳孔又自收縮了一下,喃喃地道:“這樣啊!那,你再好好想想?”
“畫舫珠簾,載酒東風。玉手佳人,笑把琵琶。時催修禊,可堪可嘆的韶華其實也就這么幾年,一轉眼也就過去了。握在誰的手心里還不是一樣?何必要跟自己過去?”她的眼睛氤氳了一層濕氣,撩起鬢邊低垂的鬢發,緩慢而又艱澀地開口,“其實,皇上……對你……總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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