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身在人潮之中,心底卻是涼薄一片,涼薄的讓人齒冷。這樣的心思,可以向誰說起?只能任由它浸泡在心底最潮濕的角落,年深日久慢慢生出哀傷的霉菌,日夜吞噬了殘存的溫暖。
哀傷到了嘴邊,化作一句低軟無奈的嘆息,“我猜,王爺并不稀罕什么皇陵,王爺他,一定更希望躺在德妃娘娘身邊。”
滟妃心直口快,直言道:“我也是這樣想。”
婉妃輕輕握住漓裳的手,她是那樣聰慧的人,縱然不知就里,透過漓裳冒死叩宮的哀戚和決絕,也能約略看出一些端倪來,“阿漓,快別這么說。入主皇陵,到底是皇上的一片好意。”
一直未開口的紫鳶憤憤不平起來,“婉妃姐姐說的極是。總是皇上的一片好意,縱是王爺活著,也是不敢抗旨的。再者,王爺后繼無人,躺在德妃娘娘那樣凄清的地方有什么好,莫說平日,就連春秋二季的血食也是不可得的……”
婉妃聽紫鳶欲說愈加離譜,生怕觸動漓裳的痛楚來,急忙攔住,“瞧妹妹說的這是什么話!王爺澤披后世,大齊百姓誰人不知王爺?shù)墓祝靠v然不得近前三跪九叩,隔千里風煙遙祭哀思的大有所在。”
千里東風,一夢遙。
青鳥不過,云外的相思往何處投遞?
漓裳知道,紫鳶的話說的雖是難聽,到底更貼近事實一些。
左手輕輕卷起珠簾,右手開始懷念重樓高墻外為數(shù)不多的兩個春天。
“阿蠻姐姐,我們回府吧。”她忽然推開壓在身上的錦衾,“小蝶!把我的衣服拿來,我要回去,我要回王府去。”
漓裳突如其來的舉動讓眾人始料不及。
紫鳶自毀失言,作勢在自己的臉上抽了一巴掌,“阿漓,你知道,我沒讀過什么書,也沒什么才學見識,難免眼皮子見的淺些,到底是婉妃姐姐看的深遠,也更加理解王爺些。再者,你身子骨弱著呢,縱然要走,也要等身子硬朗起來了再說。”
滟妃、婉妃急忙應和,“正是,正是。婕妤妹妹這兩句說的極是在理。”
漓裳雖是萬分的不愿意,大病數(shù)日,只是下床站著,就已經(jīng)頭暈眼花了,獨自一人回去,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只好再將息幾日,待到身子養(yǎng)好了些再說。
紫鳶生怕管不住自己的嘴,閑話之中,又說出什么不是了,尋了個由頭匆匆告辭了。
彼時夜深,一彎下玄月悄然掛與平林樹梢之上,與同樣孤單的靈魂相互吊望。
滟妃、婉妃二人,又說了些閑話,叫漓裳放寬了心,身子骨養(yǎng)好了,才是最緊要的。安慰的話,說了一籮筐,也各自告辭了。
夜風沒有吹走盤旋在頭頂上了陰霾,哀戚迷離的愁緒如同孫悟空頭頂上的那只緊箍咒,想要掙扎,卻是愈陷愈深,無法自拔。
“小蝶,扶我出去走走!”漓裳披繡腰襦,掙扎著坐在床沿上。
“娘娘,外面冷得緊,咱們還是別出去了。”小蝶拉過錦衾披在她的身上,小心翼翼地道。
漓裳甩掉錦衾,一手摁著床沿,勉強立起身來,“小蝶,我胸口悶得緊,想到外面透透氣,別攔著我。”
小蝶含淚點點頭,急喚小辮子過來幫忙。
兩人一左一右架著漓裳,緩緩推來曲荷聽風的朱漆雕花大門,十二月的朔風在平湖之上掀起千層浪花,稀薄的月光灑在粼粼湖面之上,一葉小舟停泊在星羅棋布的短梗殘荷之間,隨著波浪在水里飄蕩著,恍若人生不系之舟,隨著世海沉浮,彼岸花不開,總無著陸之日。
愿隨孤月影,流照伏波營。
抬眸,平林漠漠煙如織,月如鉤,似拉滿的弓,想起月光下衣袂飄飄,風華絕代的男子,心酸無奈之時,悵然之淚打濕衣襟。
“小蝶,今兒個是幾了?”漓裳忽然問道。
小蝶想了一想,征詢意見似的看了一眼小辮子,“今兒好像二十五了吧。”
小辮子道:“是二十五。算起來,咱們進宮整整十天了。”
清寂的風從斑駁的花蔭間掠過,四維一片岑寂,京城這般冷靜,火樹銀花謝,星橋鐵索斷,竟無一物點綴太平盛世,襯托繁華景象嗎?
漓裳想起紫鳶的話,“前兒個祭灶日,王爺不在了,德妃娘娘那里不知道怎么樣的光景呢。小蝶,明日讓人捎個消息給阿福哥,讓阿福哥來接我們回去才好。眼看著就要過年了,咱們總不能在別人家里待一年吧。”
這樣一句再尋常不過的話,卻惹得小蝶淚流滿面。
“小蝶,你這是……”漓裳不解地看著她。
小蝶胡亂抹了把眼淚,抽抽噎噎地道:“娘娘以后可別再別人面前提起回府的事情了。府里——”她扭過頭去,禁不住地低聲呼喊:“府里,娘娘是回不去了!”
府里為什么回不去?予澈已經(jīng)死了!予涵還要怎樣?還想怎樣?難道非得把她們都趕盡殺絕不成?
漓裳的指甲深深摳進手心,“小蝶,你說,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娘娘……”小蝶哀戚不勝,轉(zhuǎn)身緊緊地抱住漓裳的腰,穩(wěn)住了二人身形,才道:“娘娘的靈柩在王爺和王妃送葬那日一并送了出去。天下人都知道,娘娘與王爺鶼鰈情深,不忍割舍,心痛至死。皇上為此特旨褒獎娘娘與王妃,說……說娘娘與王妃堪比帝舜的娥皇女英……”
(https://www.dzxsw.cc/book/26629/1517885.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