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鳶笑著回道：“母后好眼力，正是漓裳妹妹呢。”

　　“奴婢漓裳叩見太后！愿太后萬福金安！千歲千千歲！”漓裳未及跪下，已被華頤太后扶了起來。

　　“瞧瞧這小臉兒，出水芙蓉似的！也難怪予澈那孩子牽牽念念，擱在哪兒都放不下，出征在外也要帶在身邊。”華頤太后耀著寒光的冰冷護甲繞著漓裳的的下頜慢慢地摸索著，恍然間，朱馨彤站在了她的面前，拿赤金鏤刻而成護甲拼命揉捏著她的臉，她僵直了脖子站著，絲絲寒意自脊梁骨竄出，只涌上四肢百骸。

　　“佳珍，哀家想同漓裳并著沈美人在這院子里走走，你們就別跟著了。”華裔太后對身邊的老宮女說。

　　“是！”老宮女躬身退了幾步，一擺手，跟隨太后鑾駕的而來的眾宮人和紫鳶的宮婢退到十丈之外。

　　人群散去，梅林里，陡然安靜了下來。

　　問秦淮舊日窗寮，破紙迎風，壞檻當潮，目斷魂消。當年粉黛，何處笙簫？罷燈船端陽不鬧，收酒旗重九無聊。白鳥飄飄，綠水滔滔，嫩黃花有些蝶飛，新紅葉無個人瞧……

　　裊裊清音破空入耳，伴著窸窸窣窣的飛花散落在耳際，正是《桃花扇》里的那一支《折桂令》……

　　“母后！”紫鳶煞白了臉色，“母后！這里臨風近水，太冷了。咱們……咱們還是……”

　　“擺駕月牙灣！”華頤太后冷冷地道。

　　“母后……”紫鳶無奈低著頭，怏怏退后了幾步。

　　“沈美人隨哀家同去你的月牙灣瞧瞧吧。”太后上了玉輦，鑾駕飛過，遺落了這么一句看不出所以然的話語。

　　“是！臣妾遵旨！”紫鳶在后面福了福，扯著漓裳去追太后鑾駕。

　　眾人步伐甚是急促，太后端坐在鑾駕之上，漓裳跟在紫鳶的身后，隱約可見太后鬢間插著的鎏金赤鳳在冬日細陽下閃著耀目的光澤。

　　梅林的盡頭，一彎月牙晶瑩剔透的伏在悠悠碧波間，北風正盛，滿院梅花隨風飄舞而來，月牙之上，一個身著月白色百褶單絲玲瓏裙的女子輕舒廣袖，迎風起舞，身姿婀娜，細碎的梅花散落在裙角，腰間束著的煙綠色織錦梅花攢珠帶楊柳般在風里兜轉。

　　這女子正是前任冶城府府尹郭囻泰的女兒。

　　“給太后娘娘請安！”

　　“沈美人吉祥！”

　　岸上侍奉的婢女見著太后、紫鳶過來，齊齊的請安。

　　月牙臺上的郭美人廣袖慢慢垂了下來，神色略顯慌張，隨即淡定一笑，微微福了福，“母后吉祥！”她說著，輕輕撩起裙角，從月牙臺上飄了過來。

　　“這樣冷的天，母后怎的出來了？”

　　“郭美人好興致啊！”太后冷笑一聲，“來人，送郭美人去暴室！杖畢四十，侯皇上歸來再做定論！”

　　杖用大竹板制成，長五尺五寸，大頭闊二寸，小頭闊一寸五分，重不過二斤。漓裳隨德妃生活有年，深知這杖刑大有學問。笞杖在手，生殺、輕重僅在一念之間，看起來似乎打得很輕，衣服也不破損，雖不至于要了人的性命，四十杖下來，怕是再也起不了床了。

　　她悄悄扯了扯紫鳶的衣袖，紫鳶淡淡地瞧了她一眼，恍若未見一般。她眼底的憐憫、哀傷散落在落落寒風里，激不起半點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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