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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京兆府尹當下便將薛蟠收監,又派衙役通知了薛姨媽,先還了薛蝌的三間鋪子,以后再考慮,要不要放人。

  薛姨媽得知此事,急得當場險些暈去,夏金桂氣得大罵薛蟠,又說自己命苦,薛姨媽已經沒有心思訓斥她了,想到眼下處境,若要想救,怕也只有賈府了,便急急的扶著丫頭的手,往賈母那里去。

  薛姨媽急匆匆的往賈母那兒去了,一見賈母,便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開始訴說薛蟠被收監的事情,賈母卻不以為然,對于薛家,她是時刻關注的,自然,關注的不是什么薛蟠、薛姨媽的,而是薛家的那些銀子,薛家的漸漸敗落她心里自然知道,但破船還有三千釘呢,何況是皇商之家的薛家?賈母對于賈府現在的家境,心中是一清二楚的,早年都靠著王熙鳳的陪嫁,還有做那些見不得人的事兒,才能讓人有賈府家財萬貫的感覺,但現在王熙鳳哪兒榨不出什么來了,而黛玉也離開了賈府,不能得到些什么,薛家剩下的那些銀子,她是極放在心上的。

  要想得到薛家的銀兩,最最直接的道路自然是通過薛寶釵,而薛蟠就是其中的一個最大的阻礙,若薛蟠還在,那么薛家有后,薛寶釵哪兒能得到些什么?若薛蟠沒了,那么這銀子不就能到寶釵手上了?寶釵是寶玉的妾室,到時候自己要想從她手上拿到銀子,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嗎?

  打定了這個主意的賈母,心中巴不得薛蟠能夠早死呢,哪兒會去救他?不過也不能跟薛姨媽搞得太僵,還是拖延為上。

  想到這兒,倚靠在貴妃榻上的賈母略略動了身子,讓丫鬟鴛鴦將她扶了起來,說道:“姨娘是自己人,我們哪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只是姨娘也知道,自從元春當了娘娘,我們賈府可是站在風口浪尖的,多少雙眼睛都盯著我們看呢!”

  聽到賈母說這個,薛姨媽馬上就慌了,正要說些什么,賈母擺了擺手:“不過蟠兒總是要救的,只是略略慢一些,等政兒回來了,我讓他去衙門那兒打個招呼,不要虧待了蟠兒,等這件事的風頭過了,再想個法子將蟠兒救了出來,姨娘看著可好?”

  聽賈母口氣,薛姨娘也知道她是不會盡心竭力的,但眼下也沒有法子,自從王夫人進了辛者庫,賈府中人對自己母子的態度就差了許多,現在又出了事情了,他們又怎么肯真正來幫自己呢!賈母這么說,大約還是敷衍自己的比較多,只勉強笑了一笑,道:“那就拜托老太太了。”

  賈母點了點頭,又和薛姨媽閑話起來,薛姨媽哪兒有心情跟她說閑話,只說了幾句話,便離開了賈母這兒,走至半路,想到賈母未必盡心,但女兒素來聰明有心思,沒準兒能有什么好主意,便往怡紅院走去。

  進了怡紅院,寶玉上學去了,靈秀在正房里頭午睡著,小丫頭們正在坐在門檻上說這話,見到薛姨媽來了,也不說話,只隨意的瞥了瞥她,自從寶釵進了怡紅院為妾,她們也不將薛家放在眼里了,甚至還存了些輕視之意,什么大家小姐,還不是給人家做妾的?那身份跟府中的趙姨娘周姨娘的好不了多少。

  薛姨媽心里也明白,只是現在有求于賈府,怎么還能在此生事,只得當做沒有看到,自往寶釵的偏房走去。

  寶釵的小丫頭鶯兒正在門口,見薛姨媽來了,迎了上來:“給太太請安。”

  薛姨媽嗯了一聲,道:“你家姑娘在不在?”

  “在,在。”鶯兒點了點頭,眼圈兒卻紅了,薛姨媽便問怎么了,鶯兒說道:“今兒姑娘受了不少委屈呢!”

  原來上次寶釵在梅子園中沒有給靈秀爭臉,回了府之后,靈秀一腔怒火都發泄在她的身上,從此更是時常打罵她,寶釵苦不堪言,今兒個早晨去了正房請安之時,又借故讓丫頭們打了她一頓,現在正敷了藥,在床上躺著呢!

  到底是自己女兒,薛姨媽心痛了,隨著鶯兒進去,就見寶釵伏趴在床上,聽到動靜抬起了頭,原本豐潤的臉頰,現在變得消瘦了很多,還微微泛黃,這讓薛姨媽的心跟刀割似的,撲上前,抱著寶釵,便哭了起來。

  寶釵卻心下冷笑,心道:“現在來哭有什么用?但凡你真正疼我,也不會這么長時間將我丟下了不管,我若有個娘家撐腰,那賤人靈秀也不敢那樣欺我。靈秀竟敢對我任意欺辱,除了因為我是小妾,她是正房,另一個原因還不是娘家的人都不來看望自己,給自己撐腰嗎?”

  寶釵原本就身上疼痛,心中煩悶,薛姨媽這樣一哭,更是心中煩悶得很,不禁喝了一聲:“娘不要再哭啦。”

  薛姨媽還從沒有被寶釵這樣吼過,心中一嚇,哭聲倒是小了很多,轉為輕輕哽咽,抹著淚說道:“娘這不是為了你擔心嗎?你竟這樣對娘,你讓娘心里怎么想呀!”

  寶釵冷冷一笑:“娘當真只是為了看我才來這兒的?”她雖然不知道家里究竟發生了什么事,但以她對母親的了解,自然明白母親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必定是有求而來。

  薛姨媽聽得寶釵說這話,愣怔了一下,原本的滿腹言語也不知道從何說起了,若馬上說出薛蟠之事讓寶釵想法子,寶釵會不會因而便不理睬自己了?

  一時之間,薛姨媽躊躇不語,只是看著寶釵,寶釵心下更是明了,冷笑一聲:“母親來這兒就是有事情找我的,難道真正來了便當真什么話也不說了嗎?若當真如此,那真是謝天謝地,我的福分了,我要睡了,母親也可以回去了。”

  被寶釵這樣連珠炮似的說了一番話,薛姨媽方才停下的淚珠兒再次滾落了下來,這一次不再是小聲抽泣,而竟是大聲嚎哭來著,寶釵只冷漠的看著她,并不說什么話去勸慰。

  鶯兒這下可急了,急忙跑到薛姨媽身邊,急匆匆的說道:“太太不要哭了,姑娘只是近些天受了委屈,才會言語上面有點不中聽的,往日里姑娘最是想念太太的了,太太不來瞧姑娘,姑娘可不知道哭得有多傷心呢!你若這樣一哭,讓那屋里頭的主子知道了,又該說我們姑娘的不是了,姑娘受了罪,難道你能高興嗎?”

  聽得鶯兒這話,薛姨媽才抹干了眼淚,不再做聲了,寶釵心中雖然惱怒,不過轉念一想,畢竟是自己的娘家,若能往后常來往,那對自己也是有好處的事情,深吸一口氣,臉上微微帶上了點笑容,說道:“鶯兒說的是,方才是我一時疼痛,急了一些,母親不要見怪才好。”

  薛姨媽這才笑了,撫著寶釵略見干枯的頭發,說道:“這才是我的好女兒呢,方才母親也是不對。”

  “母親來究竟是為了什么事?”寶釵不想在無所謂的事情上計較這么多,打斷了母親還想往下說的話。

  提及這個,薛姨媽的淚水又落了下來,寶釵皺了皺眉頭,但沒有說話,只靜靜的等著薛姨媽開口,薛姨媽抽抽噎噎的將薛蟠的事情說了一遍。

  寶釵沒有說話,心中一半兒確實為哥哥擔心,一半兒卻在想哥哥為人素來粗鄙,又不懂得節制,便是這次幫他解決了麻煩,下次恐怕還會這樣的,更何況……寶釵腹中冷冷一笑,只要有哥哥在一日,自己便得不到母親的重視。

  寶釵想著母親平素的作為,心道:“母親雖說疼愛自己,但最最疼愛的還是哥哥,哥哥在這兒一天,自己便得不到家中的支持,沒準兒等哥哥出來了之后,不但不感謝自己這個妹妹,還要嫌棄自己給家里丟了人呢,母親向著哥哥,便是為自己說上幾句好話,往后不再來探望自己,那是十分有可能的,與其如此,倒不如讓哥哥就待在那牢中,橫豎不會要了他的命的。”

  寶釵心腸一硬,心中便暗暗下了決心,這一次,絕對不會幫著哥哥了。

  薛姨媽卻還不知道寶釵此刻所想,只一心要寶釵出主意,見她愣在那兒沒有說話,便輕推了她一下,說道:“釵兒,看老太太的態度,并不怎么想幫忙,你倒是去說幾句話才是呀!”

  “母親這不是在為難女兒嗎?”寶釵一笑,“女兒現在是個什么樣子的身份,母親難道還不知道嗎?在老祖宗的面前,哪兒還有女兒說話的份?”

  “話雖如此,但你畢竟也是寶玉的人,釵兒,你就不要騙為娘了,你敢說府中大小事務你都沒有參與過嗎?”薛姨媽雖不知寶釵如今在府中的情形,卻也明白,依寶釵的為人,絕對不會將昔日已經握在手中的賈府掌家之權交出去的。

  事實也確實如此,雖然靈秀進了家門之后,不讓寶釵當家,但靈秀對賈府并不熟悉,掌家只是新鮮,之后便都交給了底下人去做了,寶釵雖然失勢,身邊銀子卻是不少,當初聯合王夫人一起坑黛玉銀兩的時候,著實弄了一下,依靠這銀子,府中下人雖然背后看不起她,當面卻也聽她的話,府中事情也愿告訴她,因而寶釵對于賈府中的事情,還是側面插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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