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黑夜，孫府，迎春房中。
迎春今兒回府之后，孫紹祖并沒有為難過，也再沒有像往日一樣吃飯的時候?qū)⑺驳窖绢^房中同吃，只是也不曾對他說過什么話，晚飯一過，迎春便回到了自己房中休息，心中想著今天發(fā)生的一切，真如做夢一般。
剛要入睡，門哐當(dāng)一聲被推開了，孫紹祖站在門口，迎春有點心驚，站了起來，勉強一笑：“大爺來了�！�
孫紹祖哼了一聲，大踏步走到床前，坐在了迎春的身旁，迎春如往常那樣，便要俯身去幫他除去靴子，孫紹祖粗聲粗氣的道：“我有手！”自己動手除去了靴子。
迎春突然一笑：“大爺這話說得可真有趣，難道你往日里便沒有手了？”
“你敢笑我？”孫紹祖眉頭一擰，“回去了一次膽子倒大起來了？”
迎春回過頭去不語，孫紹祖往床上一躺，迎春說道：“我到外面歇去。”
孫紹祖雖然平日要迎春在房間里服侍，卻從來不曾跟她同床，每每迎春服侍好他，便被趕到外間榻上休息，迎春便也習(xí)慣了。
不過，這次孫紹祖卻道：“留在這兒！”
迎春一愣，道：“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孫紹祖忽然起身，攔腰就將迎春一抱，迎春驚慌的大叫，孫紹祖喝道：“叫什么？我們是夫妻！”他重重的強調(diào)了最后兩個字，將迎春按到自己身邊躺著，吹熄了燭火，說道：“睡覺！”
黑暗中，迎春睜著眼睛，身子挺得筆直，對一個長時間虐待自己的人，她無法想象現(xiàn)在能若無其事的跟他行夫妻之禮，不過孫紹祖仿佛也沒有打算碰她，只是摟著她，一會兒便打起呼嚕來。
迎春漸漸心安，也慢慢睡著了，孫紹祖卻睜開了眼睛，一片黑暗中，雙目微微發(fā)亮，他輕聲說道：“你不想爺碰你，爺便不會碰！”
“姑娘，璉二奶奶來了。”清早，黛玉剛用過早膳，正要教淑雅寫字的時候，雪雁進來稟報道。
“鳳姐姐？”黛玉一愣，自從回了賈府之后，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到她了，聽說是病了，怎么今兒就來了？以往在賈府中，鳳姐還算對她不錯的，黛玉點點頭：“快請進來�！�
一會兒，鳳姐扶著平兒的手進來，她臉色有些蒼白，沒有血色，想來是病后尚未痊愈，見她正要行禮，黛玉忙讓紫鵑扶她起來，扶到座位上。
“這些天病了，才沒有來這兒向郡主請安，還請郡主恕罪�！兵P姐笑著說道。
“鳳姐姐竟來笑話黛玉了�！摈煊裎⑿χf道。
鳳姐說道：“哪兒是取笑？妹妹本來就是郡主嘛�！彼婘煊衿揭捉�，待自己一如往常，并沒有王夫人口中說的那般，心中稍稍放心，但又想：“不知等下說出了那事，黛玉會怎么樣�！�
兩人閑談了一會兒，說了些有的沒的，黛玉見鳳姐言辭閃爍，幾番欲言又止，便只她是有事，怕還不是好事，只是她既來了，總是要讓她說的，便說道：“鳳姐姐，你若有什么話，那便直說好了，不妨事的�！�
鳳姐尷尬一笑，道：“難怪這么多人喜歡妹妹，妹妹果然聰明伶俐，只是這件事情，我也確實沒有臉來說。”
黛玉淡淡一笑：“鳳姐姐何必這樣說？你既然來了，那便是要說的，不是嗎？”
鳳姐擰著手中錦帕，躊躇了一會兒，黛玉也不著急，抿了口茶，等著鳳姐的下文，終于，鳳姐開口說道：“妹妹也知道，過些日子便是元貴妃省親的日子了，這園子也開始修繕了，只是缺些銀子，太太想著，妹妹這兒應(yīng)該有些，因此……因此讓我來問妹妹，可否相借些銀子用用。”她說完了這段話，低著頭，不再言語。
良久，鳳姐沒有聽到黛玉說話，微微抬頭，卻見黛玉正盯著自己看，眼神中并沒有厭惡惱怒，反而是一陣憐憫，她勉強一笑：“妹妹做什么這樣看我？”
“鳳姐姐，你這又是何苦？”黛玉輕輕一嘆，“什么事情都是你出面，但真正享受的卻是別人，你何必來當(dāng)這出頭鳥呢？”當(dāng)年賈璉殺害林福之事，黛玉心知必是王夫人所為，賈璉雖得過好處，但大頭卻是王夫人所拿，因此對他的怨憤并不及對王夫人那么深，而鳳姐，平心而論，這些年來對她還是很不錯的，因而不想見她再沉淪在榮府的泥潭中了。
鳳姐心中一陣酸楚：“妹妹說這話當(dāng)真是為了我著想了，其實我哪有不懂其中道理的？只是，人在其間，已然身不由已，只怪我當(dāng)初爭強好勝，偏要這掌家之權(quán)，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權(quán)時假的，利益是別人的，自己落得個一身罪孽，一身埋怨，只是已經(jīng)踏上了這條船，要下來怕是不容易了，便是今日，她要我來對妹妹說，我能不來嗎？”
黛玉微微一嘆，道：“鳳姐姐，別的事情上我是沒有法子的，但今日這事……你便回去同二舅母說，要借銀子可以，不要私底下來，至少要老太太、大太太等人都在場的時候說，免得他日說不清楚。”
鳳姐輕輕松了口氣，這樣才好，她來的時候想得最好的結(jié)果就是這個，只是自己說出來怕落人口舌，黛玉能夠自己提出，那就最好了，她站起身來，對著黛玉深深一福：“多謝妹妹幫著我�！�
黛玉點了點頭，她是知道王夫人脾性的，今日若不借銀子，鳳姐日子必不好過，若真借了，他日這筆債就落到鳳姐身上了。
解決了這事，鳳姐心情暢快，又和黛玉說了一會兒話方才離開。
“姑娘何不回絕了璉二奶奶，若真借了銀子給他們這些人，他們必定不會歸還的�！毖┭阒钡恼f道，“更何況林伯伯那件事，我就不相信璉二奶奶一點兒都不知道，姑娘別再被別人騙了�！�
黛玉說道：“這我心里哪有不明白的，只是鳳姐也是可憐，管家這么多年，怕是貼光了嫁妝，得罪了所有人，最后還為別人做了嫁衣裳。林伯之事，鳳姐姐心里明白，老太太怕也心里明白，追究下去是沒有完的了。”
“偏是姑娘心腸最軟�！毖┭悴毁澩尼绕鹆诵∽�。
黛玉笑道：“好啦，你也別生氣了，我便是心腸軟，也絕對不會把林家人辛辛苦苦賺來的銀錢便宜了她們的，我自有計較，明兒你便等著看好戲吧�！�
“哦？”雪雁等人心中倒是一驚，對明天的事情有些期盼了。
“明兒個我也去！”淑雅從門口走了進來，笑嘻嘻的說道，“方才林姑姑跟那璉二奶奶的話我都聽見啦，我明兒個也要去湊湊熱鬧，且那賈府中人都是說話不算數(shù)的，我去了也能做個見證�！�
黛玉倒不在意這個，便點了點頭。
鳳姐回去對王夫人一說今日的黛玉給她的答復(fù)，王夫人心頭就火起來了，要大家齊聚一堂說這件事情，那怎么成？老太太能同意嗎？她心頭煩悶，揮了揮手便讓鳳姐下去。
寶釵從里間出來，冷笑著道：“林妹妹在外面住了一陣子，倒是狡猾了許多，看她那樣子，是不愿意借錢的了�！�
王夫人恨恨的道：“她住在我們這兒，我就不相信，她有本事不給錢！”
“姨娘何不依了林妹妹？”寶釵笑著說道，“老太太最是疼愛寶兄弟了，元貴妃娘娘省親若是風(fēng)光，也是為了寶兄弟的仕途鋪路，姨娘想借銀子裝修園子，也是為了讓娘娘風(fēng)光，順帶著讓寶兄弟風(fēng)光，老太太必定會站在姨娘這邊的，到時候就由不得林妹妹說了算了。”
“我的兒，你說的是。”王夫人笑著點頭，心中卻又想到了另一層，老太太不是一心一意的要黛玉做寶玉媳婦嗎？既然是媳婦家的錢，先到了寶玉那兒也不過分哪！王夫人嘴邊冷笑，等到黛玉的錢都進了自己口袋，哼哼！一抹殺意在王夫人的眼中掠過。
王夫人對于如何斂財最是熱心，當(dāng)天晚膳之時就對賈母說了借銀之事，賈母先是啐了她一口，罵了一通，但其實心中卻是愿意的，最后裝似勉為其難的點頭。
王夫人對這位婆婆的心思早就明白了，表面心慈，暗地里跟自己、寶釵卻也沒多大的不同，要不然生了賈赦和賈政的兩位姨娘怎么會沒幾年就都暴斃了呢？不過既然目的相同，她也不愿計較這么多，便笑著聽她的罵。
次日，黛玉來到賈母這邊的時候，見邢夫人、王夫人都已經(jīng)等著了，還有探春、惜春，她們見到黛玉和淑雅來了，都請了安。
王夫人一見淑雅，眉頭就皺起來了，心道：“她怎么來了？可別再生出什么事來�！�
眾人寒暄一番，王夫人便開了口：“林姐兒，今日我有件為難的事想求你幫忙，不知你可愿意呀？”
黛玉微微一笑：“二舅母說的可是昨兒個鳳姐姐來說的借銀子的事情？”王夫人倒沒想到黛玉會如此直白，便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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