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坐在醫院的走廊，身上手上滿是云杰留下的血跡，在慘白的燈光下異樣的醒目刺眼。從沖出店門到現在，我腦袋一片空白，唯一浮現的只有云杰滿臉血跡趴在方向盤的情景。那一幕，如定格般深深烙在我心底。

　　“手術室在哪兒？”恍惚中，焦躁的男聲從耳邊傳來。

　　“左邊第二間�！�

　　側頭便見走廊左側，段潤生匆忙的朝我走來。他身后應該還有人，我還沒來得及看清便已被他一把抓起來，“你這個賤女人！為什么還要纏著他？現在居然把他害成這樣……啪！”段潤生右掌一揮便把我搧在地上。

　　喉間一股腥甜，耳邊也嗡嗡作響，撫著火辣的左臉，段潤生后面再說什么我已無法聽清，只感覺身后有人扶我起來。坐太久，腿已經不聽使喚，一個趔趄便又往地上摔去，卻被擁進一個寬厚的懷抱。轉頭那瞬間，我恍如在夢里，眼前竟是那張我朝思夢想的俊臉——阿威！多么陳舊熟悉的橋段，曾幾何時，我也像這樣躺在他懷里，看著他俊美的側臉。心底一寸寸酥軟下去，情不自禁的想伸手撫*摸，手伸到一半，腦中便如警鈴作響。子雅，你和他沒有可能，他和你是兩個世界的人，他的家人不會接受你，他的哥哥也因為你還躺在手術臺，而最重要的是，他根本就不愛你！如受驚的小鹿般，我趕緊掙脫開他的懷抱，跌跌撞撞的蜷在右側的墻角，我不敢抬頭看他，心中充滿了愧疚。段潤生說的對，正是我之前傷害了云杰，云杰現在才會如此。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你這個騙子！你怎么把他害成這樣？”天娜說著便要朝我撲來，卻被阿威一把攔住。

　　“你還幫著她！”

　　“不管她的事，她當時根本沒在車上。”

　　“是她自己承認的，我姐姐有冤枉她嗎？”安娜居然也來了，“她明明和那個叫陳予的小癟三在一起，卻還來搭惹云杰，真是一個不要臉的賤貨……”

　　“閉嘴！”阿威狠狠地喝斥道。

　　“我有說錯嗎？上次在醫院她自己說的和那個小癟三已經同居很久了，當時，姐姐也在場，還有她妹妹和那個陳……”

　　“我叫你收聲！”阿威暴戾的打斷安娜，安娜還想說，卻被旁邊的天娜捂住了嘴。走廊一下安靜了不少，四周的空氣似乎也緊繃了起來，只聽見阿威粗重的呼吸。

　　手術室的門此時被打開，穿著白大褂帶著金絲眼鏡的醫生從里面出來。段潤生趕忙擁上去，“醫生，我兒子怎么樣了？”

　　醫生摘掉臉上的口罩，扶了扶眼鏡，“病人因為頭部及胸腔收到猛烈的撞擊，導致顱內出血，肝臟破損，手術很成功，卻還沒有渡過危險期，需要到重癥監護觀察室，明天早上如果能夠醒來，那便證明過了危險期，如果沒有，你們也要做好心理準備�！�

　　“云杰！”天娜失聲的哭了出來。

　　段潤生的肩膀微抖，“醫生，你一定要救救我兒子！”

　　“那是當然，對了，你們誰叫子雅？”

　　扶著墻上前一步，“醫生，我就是�！�

　　“今晚你留下來陪她說說話，鼓勵鼓勵他，有助于他醒過來。”

　　“為什么是她？”安娜憤憤的嚷道。

　　“因為手術時，病人一直叫著她的名字�！�

　　重癥監護室里，沉重的呼吸機，刺鼻的藥水味，換上隔離服的我，從進門到云杰床邊，每一步對我來說都步履艱難。云杰安靜的躺著，頭上還裹著紗布，他的臉好白，白的幾近透明，讓人覺得隨時會融化消失。我好怕，怕再也看不到那如春日般溫柔寵溺的笑容，怕再也沒有人在我最失意的時候為我擦眼淚、教我跳華爾茲。我也好恨，恨自己傷害你，恨時間不能倒退。如果時間能倒退，我寧愿撞車的是我，可是，世上本沒有如果。

　　云杰的手好涼！他此時的睡臉如孩童般恬靜天真，看著竟讓我覺得心底一片柔軟。握著他的手，伏在他耳邊：“云杰，我是子雅，你聽的到我說話嗎？……云杰我好后悔，好后悔說出那些傷害你的話，我知道，你一定很生氣，對不起……云杰，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那次在水晶店門口，我把你當成子盼牽錯了手，那件事是我覺得這輩子最丟臉的事！以至于到現在，我也從來沒對任何人講過。還有情人節那天，你要我陪你到餐廳吃飯。你停車時，那個餐門口的侍應生居然把我當成賣花女，不讓我進門。我吃不慣魚子醬，你問我喜歡吃什么？我發誓，我真的不知道那里沒有混沌面，你還記得當我說出餛飩面時，那個侍應生的表情嗎？……小時候，我最愛聽的故事便是《灰姑娘》，那時，我總是期盼長大后能遇見自己的王子，可媽媽說，那只是個童話故事，生活中沒有童話。那晚，當我穿上那套粉色禮服，挽著你的手臂下車時，那刻，我覺得小時候的夢終于成真了……”臉上兩道冰涼低落至手背，不知不覺，原來我與你竟已有這么多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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