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哥哥！”

　　“是伯姬啊�！�

　　無奈之下，我隨劉伯姬進了卻非殿書房，看到了正批閱奏疏的劉秀，他先是溫和的對劉伯姬笑了笑，正欲走下石階，看到了劉伯姬后頭的我，就好像變了個人，鐵青著臉不屑的盯著我，那眼神顯然在質(zhì)問我為何出現(xiàn)在這里。

　　“既然皇上有事，那微臣先行告退！”

　　我本來還滿鎮(zhèn)定，聽到從右側(cè)背光處傳來的聲音，脊梁骨沁涼，雙手微微的顫抖，這聲音——是馮異！他現(xiàn)今應(yīng)貴為孟津大將軍了吧。

　　我艱難的扭過頭，怔怔的看著那個曾經(jīng)牽腸掛肚的男人，他本只是隨然的向我們行禮，在看到我后，猶如石化，定定的看著我，與我對望。

　　“恩哼——”劉秀漫不經(jīng)心的咳了聲，馮異才斂下了視線，神態(tài)自若的朝我們打揖道：“恕微臣失禮！”

　　“伯姬，你和公孫都先出去吧！”

　　劉伯姬努了努嘴，見我有些崩潰的看向她，忽而咯咯笑了，低聲在我耳邊道：“平日里你總是讓皇帝哥哥無所適從，現(xiàn)在你這怯怯的模樣倒像個小女子了�！�

　　“伯姬——”

　　我雖然從牙縫里扯出了兩個字挽留劉伯姬，可她還是同馮異緩緩出了書房，只剩下我和劉秀兩人，突然的靜謐讓我變扭起來，連手都不知道怎么個擺法。

　　“你不好好照料你的花，來這兒做什么？”

　　我不甘示弱的看向劉秀，他還真是區(qū)別對待，原本儒雅溫和的臉色，見了我就跟垮了臉面似地難看。

　　“難道那一屋子人的性命你都不要了？”

　　“牡丹寒冬一日開花有如六月飛雪，那末，皇上倒不如直接告訴臣妾，要臣妾如何？”

　　“呵呵——陰貴人覺得為何呢？”

　　“臣妾愚鈍，不知皇上心里所想。”

　　“你對誰都自稱愚鈍？朕可不敢這么認(rèn)為�！�

　　劉秀居高臨下的看著我，黑色深衣上的暗紅勾芡，讓我覺得肅冷而遙遠，還是那么俊秀溫雅的面容，卻散發(fā)著不容忽視的威嚴(yán)。

　　“朕時常被人蒙蔽了雙眼，看不清事實的真相，陰貴人不是最清楚這點嗎？”

　　“皇上英明蓋世，誰人能欺瞞得了您呢！”

　　“是嗎？”

　　“嗯。”

　　“朕知道你的來意，可惜你的答案朕不滿意，所以不會答應(yīng)你的請求，你下去吧。”

　　“那皇上想要什么答案？”

　　“陰貴人何需明知故問呢？更何況，你既能如此決絕，還想朕如何？”劉秀本轉(zhuǎn)回龍椅，見我還不肯離開，猝然站了起來，雙眸火光迸發(fā)，不是怒，而是怨恨。

　　我識趣的垂下頭，訥訥的往敞開的大門走去，那扇門的獸物花圖清晰的映入我的眼簾，讓我分辨不出是我眼花，還是那些紋理交纏在一起了。

　　“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可別枉費了朕的用心良苦�！�

　　身后傳來劉秀暗啞的嗓音，我震了下身，低頭跨過門檻。都說君心難測，這話果然不假……

　　翌日

　　明明是讓人頭疼不已的一夜，我居然睡得十分香甜，看到小環(huán)、蝶兒他們深深的黑眼圈兒，我才想起他們一定都在擔(dān)心見不著明日的太陽。

　　“小姐，小環(huán)是不是就要被拉去砍頭了？”

　　我神游太虛，未細想小環(huán)的話，只無意識的點了點頭。

　　“砰！”

　　我的心猛的跳到嗓門眼上，定下心來一看，原來是蝶兒丫頭將杯子給打碎了，再看看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丫頭奴才們，我突然想到一個點子，也只能湊合著應(yīng)付該死的劉秀了。

　　“小環(huán)，磨墨�！�

　　“磨墨？�！�

　　“蝶兒，給我取些綠色葉汁兒來！”

　　“是，娘娘。”

　　不理會他們詫異的眼神，我兀自起了身，到了書案前，緩緩鋪開一片白帛，細細回想著日暮隱玉的模樣，用筆輕柔的勾勒出大致的形狀，蝶兒隨即取了綠料子過來，我沾了沾，便將花朵上了淡淡的綠色，倒是讓人賞心悅目的。

　　“蝶兒，把這給皇上送去�！�

　　“不用了，朕就在這兒�！�

　　我吹了吹未干的墨跡，正欲將畫交給蝶兒，劉秀便踩著輕快的腳步進來了，我算是看清了，他的那張臉就是對著下人都是溫文有禮，只有對著我才如此冷峻的，活像我欠了他八輩子的賬一樣。

　　“你要給朕看什么？”

　　“便是這幅畫，請皇上過目，臣妾想用它向皇上討個人情，饒了臣妾這里的下人們。”

　　“哦？”

　　劉秀淡然的撇了眼案上的東西，繼而沉下臉來問道：“你是不滿朕的命令，所以繪了幅花葉同綠的畫來諷刺朕？”

　　“臣妾所畫牡丹就和皇上交代的那株一樣，臣妾只不過讓花開在這紗帛上了。”

　　“你怎知這株牡丹會是綠色的？”

　　“臣妾認(rèn)得它便是綠幕隱玉，故而——”

　　“朕曾經(jīng)也有盆綠幕，只可惜進了皇宮后，它未再開過花�！�

　　我的話還沒說完，劉秀便嘆了聲，低聲說道，語氣輕緩了許多，說罷便意味深長的看著我。

　　“其他人都下去吧，你——給朕念念�！�

　　突然，他斥退了一旁的人，將手中握著的卷軸遞給了我，我恭謹(jǐn)?shù)拇蜷_卷軸，卻被撲入眼簾的紅色印記次紅了雙眸，那落款居然是劉玄！

　　“阿若，朕恐怕時日無多了，可朕不甘心，為什么朕做了這么多努力，還是失去你了？你曾經(jīng)說過，他日必奉還朕一支篴，可你為何食言了？朕時常想，如果今生無法與你廝守，朕就要你的來世，你能將來世許給朕么？阿若……”

　　“對不起——我——”

　　“繼續(xù)念�！�

　　看著波瀾不驚的劉秀，我突然間覺得他很殘忍，他為什么要讓我去看清楚劉玄對我的心，逼著我親手將自己結(jié)痂的傷口抓個血肉模糊？

　　“怎么？你認(rèn)識劉玄？”

　　“不——不認(rèn)識——”

　　“可你看起來很難過。”

　　“臣妾只是為他的深情感動——”

　　“他這么個心狠手辣的人，你居然為他感動？”

　　“他是心狠手辣，可他對我，只有好，沒有壞！”

　　劉秀陡然仰起頭來，直直盯著情緒有些激動的我，那犀利的視線讓我無處遁形。

　　“臣妾該死�！蔽摇班弁ā惫蛳�，極力掩蓋著自己的慌張。

　　“朕倒想知道，如何個‘只好不壞’呢？”

　　“臣妾口不擇言，請皇上責(zé)罰。”

　　“口不擇言？朕看是吐真言了罷！難道事到如今，你還不愿與我相認(rèn)？”

　　我看著劉秀深不可測的眼眸，心里反復(fù)掂量著他自稱的那個“我”字，咬了咬牙，道：“臣妾——不知皇上指的是什么�！�

　　劉秀突然舉起我的手，將還在裝傻的我拖到了他的眼前，我清晰的看到，他眸里完美無瑕的冷靜似乎層層皴裂，只留下失望憤怒蔓延的痕跡：“你居然敢——居然敢瞞我這么久！”

　　“皇上——”

　　“不要叫我皇上！呵呵呵——次伯說得對，我當(dāng)了皇帝，就成了瞎子，居然連你都認(rèn)不出！”

　　我不禁駭然，難道陰識和他說了什么？

　　不，劉秀既然認(rèn)不出我來，我不要可憐兮兮靠著別人的提點，卑微的去乞討自己的身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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