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星旋云變。雪國的天空陰霾籠罩,暗逼劫光。
兩大陣營赫然交鋒。
驚原,南弈,遺忘凜騎戰馬,數千名忠臣良士緊跟在后,每個人的臉上都呈現出一種視死如歸的表情。
對邊,龐雄的御林軍隊傾壓天地,隱衣手持梅花細劍眸光犀利,明城倚坐在華麗的鸞車,淡然道:“驚原,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若你妄想奪回雪國的統治大權,下場唯有死路一條!
驚原道:“明城,你殘害我的父王母后,國破家亡之仇不共戴天。今日無論結果如何,血債血償!”
“好一句血債血償,那就用無窮的鮮血,來了斷所有的恩怨是非吧!”明城低頭道,“隱衣,你的梅花劍也是該重見光明的時候了。”
“是的,主人!彪[衣緩緩拔劍而出,凌厲的寒光滑過微縮的秀眉。
南弈迅速下馬,“離夜無辜喪命,現在,就讓我見識一下傳說中的梅花劍究竟有多厲害。”他十指交合,靈光四散。
梅花劍在隱衣的手心倏地脫離而出,直襲向南弈。柔軟的劍矢猶如靈蛇般逼身纏繞。南弈逐漸感到促手難防,一不留神,梅花劍頓時刺進他的胸口。
驚原急忙扶起重傷倒地的南弈,抬頭冷望著隱衣,“梅花劍果然不同凡響,現在,我該叫你隱衣,還是梅花呢?”
隱衣緊握著漓血的寒劍,眸光略微閃爍,“無論是誰,你從始至終都漠視她們付出的真情,十多年的沉寂苦練,驚原哥哥,今日就讓我們轟轟烈烈地持劍對決一場吧!”
驚原緩緩抽出玄劍,“好吧,以劍祭亡靈!
然后,璀璨的寒光刺破蒼穹,流劍變幻莫測,梅花的斑影若隱若現。兩把利劍交鋒而過,悄無聲息,映亮了彼此復雜的臉龐。
隱衣的眸光絕冷無比。驚原的內心沉重,他知道,也許下一刻自己就會戰敗身亡。因為梅花劍的最后一擊,世上根本無人可擋。
兩把寒劍直抵對方的心臟。突然,隱衣松開雙手,梅花劍悄然墜地。驚原詫異萬分,可殺氣已無法回控,他手中的寒劍迅速刺透隱衣的心臟。
驚原的聲音顫抖,“你……為什么?梅花劍從來不會手下留情的!”
隱衣無力地倒落在驚原的懷里,“劍由心使,孰能無情?驚原哥哥,自你的一出現,梅花劍就注定為情斷裂。梅花劍沾滿殺戮,其中便有你的親朋好友,我無顏再面對我在你心中純潔美好的形象,此刻能夠死在你的懷里,我就心滿意足了。”
驚原的聲音哽咽,“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隱衣,是你讓我感受到人間無私的真情,可你為了完成任務,不惜殘害身邊無辜的同伴,想不到因我的無心之過,竟讓你犯下這么多的錯誤!
隱衣凝淚撫摸著驚原俊朗的臉龐,“孽緣已了,驚原哥哥,你是否可以吻我一次,這是我最后的心愿!
驚原有些猶豫,但見遺忘在旁靜默地對他點點頭。然后,驚原撥開隱衣額前如雪的發絲,嘆落地輕吻而下。
隱衣頓時淚如泉涌,眸光純潔而安靜!爸x謝你,驚原哥哥!
驚原緊抱著隱衣,那段快樂的暗室生活猶如昨日般清晰。突然,他感到手腳抽搐無力,呼吸緊促。
隱衣輕手拭去驚原唇邊淌落的殘血,“梅花劍殺戮滔天,任誰也無法換回它的良知。方才那一吻并非全是真情的流露,我已事先在全身抹上化魂水,驚原哥哥,就算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彼鲱^望著遺忘,聲音絕冷而微弱,“遺忘,我得不到的東西,你這輩子也休想得到!彪[衣扭曲瘋狂的笑容逐漸湮沒在刀光劍影的紅塵中,隨即化作一灘凄艷的血水;觑w魄散。
驚原蹌踉起身,臉色寂白。他錯了,徹底的錯了!當他把寒劍刺入梅花心臟的那一刻起,她的靈魂就充滿無盡的仇恨和冷血。試圖挽回,已是枉然。
遺忘迅速沖上前,凝望著驚原。然后,她毫不猶豫地把嘴唇緊貼到驚原腥紅的唇邊。這一吻,仿佛訴說了前世的錯過和今世的追尋,兩顆憂離的心再次融合在這蒼茫的雪地,唯美,碎淚。
驚原逐漸感到精神煥發,而遺忘卻虛軟地倒落在地。原來在那深情的吻間,遺忘傾盡全力,硬是把驚原身上化魂水的毒性反吸入自己的體內。同樣是付出,隱衣和遺忘卻給了愛不同的詮釋。
“遺忘,遺忘。”驚原疼惜地把遺忘擁入懷里,顫聲道。
明城走下鸞車,“真是一群無知的人啊!孤苦心培練十多年,想不到你們最終還是為情所困。遺忘,命運的劫數無法逃避,今日,血蓮必須開啟。”明城輕揮袍袖,血蓮倏地變幻而出,緩緩升騰至云霄。然后,他不停地驅動手指,掌心凝霜。
遺忘的面容略微抽搐,心口妖嬈的曼陀羅花若隱若現。她的嘴唇輕翕,似乎在默念咒語。
明城迅速打開錦囊,禁閉的魂魄爭先恐后地游蕩而出,陰黑的瘴氣遮蔽了整片雪空。
眾人紛紛頂禮膜拜,高聲念起禱詞:
當離情的殘月淪落荒原
當黃昏的飛雪湮沒大地
當仇恨的寒劍刺破蒼穹
請神
記住我熾熱的呼喊
讓我追隨著您遠去的步伐
一往無前,矢志不渝
直至圣壇的血蓮赫然盛開
愛恨的緣落風逝幻滅
只請神
贈我一滴蒼天般慈憫的眼淚
哦!功德無量
云破處,血蓮瑰奇的花瓣緩緩盛散,綻放出驚天動地的力量。
明城獰笑道:“血蓮開啟了!血蓮終于開啟了。
幽黑的魂魄匯聚在一起,逐漸幻合成三道虛若的人影。一個面容威嚴的男子,一個笑意溫慈的女子,身旁纖梅凝淚的是明惜。
驚原望著眼前的巨變,突然想起當日身陷暗室時所見到的壁畫,他們,莫非正是已化成亡靈的明城家人?血蓮開啟,生死淪變。
男子伸出雙手,低喚道:“城兒,我可憐的孩子啊!”
“父親!”明城急忙奔上前,情緒無比激動,“父親,母親,明惜,從今以后一家團圓,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四人手牽手,幸福的溫情似乎又重回到十六年前。明城的臉上洋溢著從未有過的寬心舒暢的笑容。他傾盡一切,終于讓自己的親人死而復生。物有所值,何其快哉!
突然,明城感到自己的手心變得異常冰冷,眼前的親人逐漸虛無,頃刻竟支離破碎。恐瑟的魂魄再次四散,撲飛到明城身上,不停地吞噬他的銀發雪袍,似乎在報復之前的冤仇。
“走開,快走開!”明城嚎叫著,發瘋似地揮斥靈力。華麗的玉指環悄然脫落,魂魄終于逐漸湮沒。
明城疲憊不堪地佇立著,自語道:“為什么?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遺忘緩緩睜開雙眼,神耀的蓮光灑照在她凄白的臉龐,“你知道開啟血蓮的咒語是什么嗎?那就只有一句話,為了愛,我們犧牲了所有!
為了愛,我們犧牲了所有。這似乎是一句預兆,蘊含深思的哲理。
驚原忍不住淚流滿面。他,遺忘,隱衣,離夜……故事里的所有人物,哪個不是為了一個“愛”字離斷紅塵。
明城不停默念著這句咒語,眸光變得異常凌亂。自當年明氏家族被驅逐出雪國的那一刻起,他的心里就再也不存在愛的痕跡,唯有無盡的怨恨。為了復仇,他精心設計了一連串天衣無縫的計劃,然后一步一步,目睹那些他自認為的仇人在死亡邊緣痛苦無助地掙扎,而他則居坐在榮高的殿堂,露出肆意的微笑。原以為只要血蓮開啟,他便可以借助千年蘊藏的力量扭轉生死輪回,可明惜就在他成功的前一刻自盡梅間,雙親的魂魄徹底灰飛煙滅。血蓮的開啟,換來的竟是一場夢想的空盡。為什么?為什么上天會安排這種結局?
南弈掙扎著起身,“明城,你傾盡一切,殘害無辜,最終,你卻一無所有!
一無所有!明城的腦海里突然浮現出一道溫暖的人影。女子振動純白的羽翼,攜著他共同翱翔在蒼茫的雪空,歡快的呼喊聲飄蕩到很遠,很遠。
“新月!泵鞒禽p叫出這個名字。為了恨,他傾盡一切。新月為了愛,犧牲了所有,可她最后卻慘死在自己的化魂掌下。費盡心思,他失去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明城痛苦地捂著沉重的頭部,似笑非笑,跌跌撞撞地沖出人群。
遺忘的手指斷裂,唇邊鮮血直流。
驚原道:“遺忘,不要走。如今血蓮已盛開,它的靈力定可以為你驅解全身的毒性!
“天命難違!边z忘露出蒼白的微笑,“還記得禱詞的最后幾句嗎?圣壇的血蓮赫然盛開,愛恨的緣落風逝幻滅。前世的錯過。今生的難聚。一千年前蜀玉公主泣血紅塵,蓮繡化成神物。作為守護女神,血蓮的盛開之日,便是我灰飛煙滅之時。驚原,你一定會成為雪國最英明最偉大的王,請保……重……”遺忘緩緩閉上留戀的雙眼,睫間淚光閃爍。
驚原的手心唯剩下一縷香冷的雪風,飄向那朵神奇的血色蓮花。血蓮再次封存,自動懸掛到冰塔之上。
驚原凜然佇立著。迷茫,空塵。
身后,南弈帶領眾人高聲叩拜道:“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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