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叫隱衣,隱身遁衣。名劍界流傳的是我第二個名字,梅花。
幼時,我居住在深墻高院,錦衣千金,全然不知外世的險惡和冰冷。我的父親是譽滿雪國的御醫,他總是教導我,行醫救世,助人利己。我暗暗發誓,長大后一定要用自己的雙手和善心,去幫助千千萬萬生死病痛的傷者。然,在我六歲那年,一次權貴官宦的爭斗中,父親不幸被淪為無辜的犧牲品,我們家族面臨滿門抄斬的慘禍。
晨心二宮主把我救出屠殺的刑場,并帶我進入圣安的落冰宮。她教我讀書寫字,倫理道德,深知我秉性柔寬,特準許我不必練劍習武。二宮主的出現,讓我再次感受到母愛的溫暖。
然,落冰宮表面祥和,勾心斗角卻無處不在。因不懂任何的劍術玄法,眾姐妹總是嘲笑捉弄于我。
一次拾劍的速度稍慢,風弱大師姐就厲聲責備道:“沒用的蠢材!別認為有二宮主的維護你就可以安枕無憂,落冰宮以圣女名劍譽滿天下,你的嬌生仁慈應該去救濟堂才對。”她瘋狂地用劍劃破我的雪袍,還把一盆寒水潑瀉在我累紅的傷痕上。
眾人皆冷眼旁觀,臉上毫無半絲的憐憫之情。
我孤獨地佇立在凄風中,多么想拔劍而出,可心有余而力不足,委屈的眼淚只能往回咽。
為什么雪國遍地都是殺戮?為什么行醫者總是被冷落甚至殘害?我開始憎恨世間的一切,陌人和俗事。
明城大祭司,為我帶來了須臾的光明,更是無盡的黑暗。
他說:“雪國,是一個勝者為王的世界。可憐的孩子啊!難道你甘愿一輩子平庸無能受盡欺侮嗎?”
不,我當然不愿意,也不甘心。
明城大祭司說:“我可以讓你擁有強大的力量,從此你就可以隨心所欲,馳騁天下,但你必須誓死效命于我,如有背叛,將承受生不如死的痛苦,你愿意嗎?”
猶豫片刻,我重重地點頭應允。我要不惜一切,改變那種不如意的現狀。
明城大祭司露出深沉的微笑,扔給我一把精致的寒劍,“以后你就叫梅花吧!這是一樣神奇的靈物,白天你可以把它當成匕首行醫救人,旋轉刀柄它就會幻變成一把鋒利的寒劍,午夜子時發揮出的威力最強。現在,拿起你手中的寒劍,去找那些曾經欺侮虐待你的人吧!用他們殷紅的鮮血,來祭奠你的梅花寶劍。”
梅花劍握于我手心竟是那么的流轉自如,靈光四射。當我把劍狠狠地刺進風弱大師姐心臟的一剎那,她驚愕地望著我,隨后緩緩倒地。我殘踏著流淌的鮮血持劍冷笑而過,從此墮入一個萬劫不復的深淵。
不久后,明城大祭司把我帶進地下暗室訓練深造。在那里,殺血漫地,我見到了驚原和離夜。他們與我一樣,面若冰霜,以劍賭命。
驚原的氣質冷貴,平日里對我倍加照顧,我總喜歡親切地叫他,驚原哥哥。數月的暗室生活,是我一生中最快樂最難忘的記憶。
可好景不長,因我擅于職守導致圣物血蓮意外被盜,在明城大祭司的威逼下,驚原哥哥手中的寒劍被迫刺穿我的心臟。他的雙手顫抖,聲音哽咽。毒痛減輕,我的意識漸變模糊。
待我緩緩睜開雙眼,卻發現自己僥幸未死。原來,一切僅是大祭司設置的陷阱。
明城大祭司說:“殺手無情,驚原最終還是服從我的命令拔劍而出。我之所以安排血蓮盜失的場景,就是為了告訴你梅花,若想成為世界上最厲害的劍客,必須徹底的絕情忘愛。心融劍,劍無念,如此才能獨步天下。”
我沉默地點頭,然后持劍亡命天涯。那份難解的情愫,也就此埋藏在內心深處。
再見驚原哥哥,已是十六年之后。他的面容冷峻,白袍勝雪,寒劍明亮。可從始至終,他只淡漠地望了我一眼,然后就凝視著身邊墨發嬌顏的女子,還溫柔地替她拭去眉梢綴落的雪花。我嫉妒這個叫做錦瑟的女子。
隨即,明城大祭司精心設置了一個天衣無縫的計劃,下達命令。眾人根本未曾想到,柔弱慈善的隱衣竟就是絕冷的殺手梅花。
第一回,紅吟之死。
風劍閣暗藏殺機。當紅吟偶然翻開藏架的書卷,正欲探知到梅花的秘密,她根本未加留意,我已在她身后隱藏許久。黑暗中,梅花劍驟地出鞘,收縮于無形。殘血四溢。
第二回,晨心二宮主遇害。這是孽債,是我一生都無法彌補的錯誤。
先前已略述,我對驚原哥哥的愛慕之心幼藏心間,可他漠視我的存在,唯獨對一個叫做錦瑟的女子關懷備至。
我設局讓錦瑟落于新月夫人之手,香消玉殞。但遺忘的出現再次將我一切攪亂。晨心二宮主曾是世界上最疼愛我的人,可錦瑟又殘忍地分割了我僅剩的母懷。錦瑟奪走了生命中我最愛和最愛我的人,只有梅花血劍,才能解我心頭的怨恨。
當兩大陣營赫然對立,遺忘由驚原哥哥帶回別苑,據說她已拾回丟失的記憶。我暗中出襲,想不到遺忘袍間隱藏的靈力竟是那么的匪夷所思,我正與她激烈對戰,晨心二宮主突然聞聲闖入屋閣。我一時不知所措,趁遺忘未留意迅速刺傷她的肩膀,隨即躍窗離去。
當夜,我悄然走出別苑,向大祭司匯報詳情,回來已近子時,卻見晨心二宮主佇立在我的屋閣前,“隱衣,這么晚,你去哪了?”
我低頭道:“近來禍事連件,我一時心煩意亂,適才出去閑逛舒懷。”
晨心二宮主道:“隱衣,你對別人撒謊掩飾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可我自小看著你長大,你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我再熟悉不過,方才見到梅花轉瞬即逝的背影我就心生疑惑,隱衣,其實你就是殺手梅花,是吧?”
我沉默不語。在晨心二宮主的面前,我永遠是那個乖巧惹憐的隱衣。我跪倒在地,落淚道:“二宮主,隱衣也是被逼無奈的,明城在我體內注入五蠱蠶毒,一旦違抗命令就會承受生不如死的折磨,請您寬恕我這一回吧!”
“那么多無辜的人死于梅花劍下,隱衣,你怎么忍心……”雖帶責備,但晨心二宮主的聲音仍一如既往的溫慈。
我跪地道:“二宮主,隱衣定當竭力改過,請你替我保存秘密,若身份暴露我將一無所有,其他人也許會遭受更加悲慘的迫害。”
晨心二宮主緩緩扶起我,眸光猶豫。思索片刻,她嘆息道:“好吧,今日之事我絕不向第二人泄露半句,隱衣,你的本性善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痛改前非,用自己高明的醫術去造福世人。”
望著晨心二宮主逐漸離去的背影,我的內心惶恐不安。若被驚原哥哥參破秘密,我在他心中純潔善良的形象必將全毀。
“二宮主。”我突然輕喚道。
晨心二宮主應聲回頭,就在她轉身的一霎那,梅花劍悄然出鞘,鋒利的尖刃刺穿心臟。
“隱衣,你……”晨心二宮主不可置信地望著我,唇血淌落。
“對不起二宮主,梅花劍,從來不會手下留情。”我冷冷道。
晨心二宮主緩緩癱倒在雪地里,臉上殘留著悲痛傷淚的表情。
月光下,梅影殺氣,寒劍漓血。我的雙手顫抖,忍不住淚流滿面。這是從小養育我疼愛我的晨心二宮主啊,我怎么可以殘忍地對她下手?可手染梅血,我已無路可退。
翌日,眾人都將兇手的矛頭直指身份詭秘的遺忘,我暗自竊喜。可離夜似乎發現一些端倪,猜測到梅花定是晨心二宮主極力維護的人,除了遺忘,他們就會懷疑到我。所以,離夜絕不能留。我背后突襲,因驚原哥哥和南弈迅速趕到現場,我急忙躍窗而出卸下梅衣,然后從屋閣跑去查看。離夜僥幸未死,這是我的疏忽。若他說出真相,我一切的努力全將白費。
情急之下,我假裝療傷扶起離夜,悄悄從袍間掏出一根繡花細針狠刺入離夜的頭部腦髓,離夜隨即猝亡。我不由舒緩了一口氣,此后,再也不會有人懷疑到我的真實身份了吧!
離夜火葬,灰飛煙滅。驚原哥哥似乎從焚墟中發現某樣東西,但我未多加留意,他說要找梅花報仇雪恨,我猜測到他一定會去王宮刺殺遺忘。然,遺忘由驚原哥哥帶回別苑,只是暈厥,并無大礙。這個遺忘,自認為擁有一張妖美的臉龐就可以三番兩次地搶走驚原哥哥嗎?不,我絕不允許。最后一次突襲,我卻中了驚原哥哥設計的陷阱,在重現光明的一霎那,我知道,我徹底完蛋了。
驚原哥哥
請原諒我的任性,我的魯莽,我的罪孽
那段暗無天日的童年時光
卻是我一生中最寶貴的記憶
你的寒劍,我的梅衣
兩者巧妙融合
成為一道和諧亮麗的風景
我手刃同伴
犧牲一切
只求你
別漠視我的存在
刻記住我純潔美麗的笑靨
從小
我就有一個愿望
在一個梅飄雪落的黃昏
與你轟轟烈烈地對決一場
就讓你手中明亮的玄劍
刺穿我熾熱的心臟
然后
我失落的魂魄
會在密室守候
等和你夢中相會
梅影斑血
為情斷裂
此生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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