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族長,便是昔日叱咤雪國的錦田大將軍。
當(dāng)年,他意氣風(fēng)發(fā),但行事沉穩(wěn);他功勛卓著,但從不居高自傲;他的挑戰(zhàn)者不計(jì)其數(shù),但他總是默默地望著失敗的他們黯然離開這個充滿誘惑的戰(zhàn)場。那時(shí),王就會握緊他的手,向世人宣示:“錦田大將軍,是我們雪國永遠(yuǎn)的‘戰(zhàn)神’。”激昂的聲響震動天宇,瞬間被人們熱烈的歡呼聲湮沒在流逝的云朵深處。
然而,一次意外的戰(zhàn)敗,讓他從美好的天堂,徹底跌落至可怕的地獄。
那是個殘陽如血的黃昏。像往常一樣,他手持秦天戟,佇立在廣大的戰(zhàn)場上。眼前是鋪天蓋地的飛雪。再遠(yuǎn)處,便是王溫和而鼓勵的目光。面對戰(zhàn)場下涌動的人流,他感慨萬千。
今早,他的妻子晨心為他生下了一個可愛的女兒,他把她取名錦瑟。雪國最偉大的占星師南天深望著錦瑟奇異的黑發(fā),說:雪國的命運(yùn),將會因?yàn)檫@個女孩而發(fā)生轉(zhuǎn)變,是福是禍,天命難測。對于這些不可捉摸的預(yù)言,錦田大將軍并未太在意,他只是輕輕撫摸著女兒碧玉般的臉龐,溫柔的笑容中蕩漾出幸福之光。
世上太多的險(xiǎn)惡,太多的爭奪,太多的浮華,他已深感厭倦。無論此次挑戰(zhàn)成敗與否,這都將是他最后一次站在無情的戰(zhàn)場上。他決定從此遠(yuǎn)離殺戮,放棄榮譽(yù),與妻女一起過平淡安樂的生活。
恍然間,一道雪色的身影悄然飄落眼前,可他竟無法察覺。
今日的挑戰(zhàn)者,是一個叫做明城的少年。其它,無從所知。
錦田大將軍緊握秦天戟,望著白袍飄逸的少年,亮聲道:“請出劍吧。”
“我不用劍。”明城微微搖頭,深沉的笑容高深莫測,“也不用任何兵器,只須我的一根手指,就足以將你擊敗。”
“大言不慚!”錦田大將軍不由略顯憤怒。眾所周知,錦田大將軍驍勇善戰(zhàn),百戰(zhàn)百勝,顯赫的聲名一直綿延到雪峰的盡頭,明城的輕蔑,對他而言,無疑是一種極度的侮辱。驀地,他揮戟直下。
對于眾多的挑戰(zhàn)者,他總是寬宏大量,不忍濫殺無辜。此刻面對目光明澈面容桀驁的少年,他原想手下留情。然而,剛一出手,他發(fā)現(xiàn)自己徹底錯了。
燦爛奪目的靈光,自明城的袍間流瀉如水。彈指之間所施的幻術(shù)足以掀起萬丈狂瀾,襲卷滿天的飛雪。縱然錦田大將軍竭盡全力,卻始終無法前進(jìn)半步。驟然,寒光籠罩的秦天戟斷空而下,其勢宛如一條威力無窮的驚龍,刺破蒼白色的天穹。這是他凝聚全身力量奮力所使出的最后一擊。
暗空下,錦田大將軍的臉色突變蒼白,表情驚鄂。只見明城微笑著,纖細(xì)的手指用一種匪夷所思的力量輕輕抵住凌厲的劍鋒,然后手指旋轉(zhuǎn)無度,奧妙無窮。秦天戟頃刻一分兩斷,落地成灰。一股強(qiáng)大的靈力迎面襲來,錦田大將軍不由向后蹌踉三步,魁偉的身軀緩緩垂落在冰冷的戰(zhàn)場上。無聲落雪,迅速消融在他猩紅的嘴邊。
明城的白袍勝雪,淡目如霜,“從現(xiàn)在起,世界上再也不存在秦天戟,也沒有了所謂的‘戰(zhàn)神’。”
戰(zhàn)場下人們的驚呼聲震蕩天宇。百戰(zhàn)百勝的錦天大將軍今日竟然會敗落在一個手無利器的少年手下,這實(shí)在讓人匪夷所思。
明城微微俯下身,英俊的面容不可捉摸,“錦田大將軍,今后,你會輸?shù)靡粩⊥康兀蝗缢馈!焙L(fēng)略過戰(zhàn)場,明城的白袍隨即隱沒在蒼茫的飛雪中。
生不如死!生不如死!錦田大將軍不停念叨著這幾個字,突然感到一陣刺骨的陰冷。
翌日,明城被冊封為雪國尊貴的大祭司,備受族人的敬仰。錦田大將軍的聲名,已隨著那抹失敗的陰影,逐漸埋葬在人們淺薄的記憶中。
緊接著,他含冤受屈,家破人亡,流浪天涯。
當(dāng)他抱著出生未滿一個月的女兒,蜷縮在破小的船艙,以躲避外界狂風(fēng)暴雨的摧殘時(shí),誰也不會想到,眼前這個身形蕭索面容憔悴的男子便是昔日馳騁沙場雄姿英發(fā)的錦田大將軍。經(jīng)過十天十夜的顛沛流離,他和一些遍體鱗傷的族人登上一座荒涼的孤島,從此與世隔絕。
天茫茫,海茫茫。往事如煙,再回首,已成百年身。
族長凄傷地望著藍(lán)空中華袍飄逸的男子。
滄桑的歲月,并未在明城的身上留下半道無情的陰影。他的氣度依然尊貴,面容依然俊朗,深如清淵的眼眸中依然帶有睥睨天下的高傲。只見他輕然揮手,頓時(shí)鸞鳥低鳴,落羽繽紛。明城走下錦車,輝麗的長袍曳地而過。
族長道:“你終于還是來了。先前的恩恩怨怨,就在今日做個了斷吧!”
“死,并沒有什么可怕。但讓你生不如死,卻是一件令我非常感興趣的事。”明城的目光犀利,“告訴我,血蓮在哪?”
族長望著遼闊的海洋,緘口不語。
紅姑陰冷道:“當(dāng)年,我們拼死守護(hù)血蓮,如今,我們也絕不會讓它落入你的手中。”
“是嗎?”明城撫摩著右拇指上玲瓏剔透的玉指環(huán),淡然道,“血蓮乃雪國圣物,可你卻把它交給一個柔弱的少女來保管,這恐怕有失周全吧。”
紅姑的心猛地一沉,極度的驚鄂讓他啞口失言。她早就應(yīng)該想到,眼前卓立的男子擁有無所不能的靈力,也許島上每個人的一舉一動,他早就了如指掌。那么,方才她把錦瑟護(hù)送到遠(yuǎn)處隱蔽的山坡上,原以為可以讓她躲過追殺,沒想到……
明城的玉指環(huán)靈光流瀉如水,璀璨奪目。片刻后,一樣不明的物體猛地竄出遠(yuǎn)方的群山,自空中飛馳而來。明城露出滿意的微笑,手指朝下。只見一座小木屋從天而降,輕穩(wěn)地落在濕軟的海灘上。鐵鎖已破,木門是虛掩的。
明城道:“屋子里的人,請出來吧!無謂的掙扎,只會讓活著的人更加痛苦而已。”
突然,狂風(fēng)大作。泥塵襲卷而起,瞬間遮蔽了整個天穹。
長劍飛舞。變幻莫測的劍光下,驚原和離夜的雪衣依然一塵不染。
明城泰然卓立,食指隨手在半空中畫出一個完美無暇的圓圈。滿空飛揚(yáng)的塵土迅速凝聚一體,涌入透明的圓環(huán)內(nèi)。然后他輕輕地一甩手,動作優(yōu)美。圓環(huán)隨之脫去,滑落到如鏡的海面上。煙消云散。天空呈現(xiàn)出從未有過的澄澈和朗麗。
“吱”的一聲,海灘上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那扇開啟的木門。
只見一個身影嬌曼的少女高舉木盒,緩緩走出小屋。明媚的日光下,她的蓮衣隨風(fēng)蕩漾,宛如一朵幽然盛開的桃花。她的秀發(fā)漆黑如墨,綻放出震魄人心的美麗。錦瑟徑直走到明城面前,遞過木盒,抬頭說道:“血蓮給你,請你放過這里所有的族人,可以嗎?”
這個女子,竟然在跟自己談條件。明城注視著錦瑟絕美無比的臉龐,不由莞爾一笑。
族長急叫道:“錦瑟,不能把血蓮給他,萬萬不能啊!”
錦瑟聽到父親嘶聲的呼喊,兩手不由微微一縮,不知該如何是好。這個與世隔絕內(nèi)心純潔的少女,她根本不明白方才她正對著血蓮祈禱為何整片天地會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聲響,她更不懂,血蓮既然為雪國圣物,作為雪族人理應(yīng)同心協(xié)力地守護(hù)它,為何還要互相爭奪自相殘殺呢?
明城溫柔地望著錦瑟純凈的眼眸,“你的父親,好象并不同意你的做法呀。”
錦瑟的手心里浸滿了冷汗,不知所措。她微微抬頭看到對面男子溫俊的笑容,不由膽怯地低下頭。
明城靈光燦爛的手掌緩緩拂過錦瑟的眼前,“請讓你純潔的眼睛安靜下來吧!我不想讓它沾染上任何的塵埃。”
錦瑟只覺得一陣醉人的清香涌入鼻息,意識逐漸變得模糊,仿佛見到了另一番奇美的景色。
明城一手接過木盒,一手抱住錦瑟細(xì)柔的腰側(cè),隨即飛上了鸞車。
明城淡然道:“這座與世隔絕的小島,以后將不復(fù)存在。”
然后,鋒利的寒箭從四面八方齊射而出,瞬間刺穿了族長的胸膛。殘血恣溢。
紅姑扶起族長,聲音哽咽:“錦田大將軍,你一定要挺住!我們有太多的使命還未完成,況且,晨心,你的妻子晨心還在雪國等著你回去啊!”
“晨心,晨心……”族長心里不停呼喊著這個熟悉溫暖的名字,然后緩緩閉上留戀的雙眼。
明城從袍間取出一只精巧的錦囊,小心翼翼地打開。族長僵硬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最后幻化成一團(tuán)靈氣進(jìn)入錦囊。
“噢,這是我至今收集到的最圣潔的靈魂啊!”明城緩緩封緊囊口,滿意地點(diǎn)頭微笑。他望了一眼身旁暈厥的錦瑟,隨后輕輕地?fù)]手。鸞鳥聽到主人的召喚重新振翼高飛,倏地消失在萬傾的云濤中。
“蒼天有眼,你們一定會遭到報(bào)應(yīng)的!”紅姑悲憤欲絕。
離夜舉起一把燃燒的火炬,迅速仍向茂盛的樹林。頓時(shí)狼煙四起,兇猛的火焰肆意地竄上云霄,照亮了整個天際。
烈火,勢不可擋。紅姑知道,片刻后,整座綠島就會化為灰燼。
海灘上佇立的劍客將士冷漠地觀望,似乎對一切早就習(xí)以為常。接著,白帆揚(yáng)起,宏麗的龍艇迅速湮沒在煙海之中。整個火島,就只剩下紅姑一人。
錦瑟,姑姑一直忘記你:雪花雖然美麗,有時(shí)也很殘忍。所以將來無論發(fā)生什么事,你都要堅(jiān)強(qiáng)地活著。等你真正領(lǐng)悟雪中的奧妙時(shí),我們會在天堂看著你微笑。
紅姑寂靜地坐在烈火中,再次深深地凝望著無垠的滄海,最后閉上沉痛的雙眼。
空。人空。島空。
一切已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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