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拿好盤纏,給我滾!
盧俊義雖不善權謀,但不代表智力低下。
他在梁山的時候,就發現楊長很特別,此人在山上的話語權,甚至遠遠超過自己,讓宋江都很忌憚。
招安之后更不得了,數年時間從招安的賊寇,爬到大宋武官最高級別的太尉,而且悄悄娶了公主。
宋江在私下里,經常拿楊長皮囊說事,篤定楊長升官如此快,就是生得俊俏外表。
仔細想來,有些可笑。
相對于吃相難看的宋江,楊長做事最起碼光明正大,向永寧軍伸手也派燕青來告知。
凡事留一線,日后好相見。
盧俊義思來想去,決定交好楊長留條退路,但他畢竟曾是梁山二當家,現在又是四品承宣使,也有自己的底線。
沉吟半晌,盧俊義手扶著發髻,從門檻上站了起來。
若不有所防護,就憑他那九尺身材,很可能撞倒門框。
他看著體型矮小的燕青,就像看自己兒子一樣,隨后喃喃道:“剛才已經說過,兄弟們來去自由,想從永寧軍要人,得靠自己本事游說,我們之間雖然有交情,卻不可能開口幫忙,而且這事要私下辦。”
“是是是。”
燕青歡喜直點頭,立刻抱拳補充:“您畢竟是永寧軍承宣使,小人哪能請您來開口?我這次與樂和同來,打算私下接觸與邀請,不知需要注意什么?比如某人是您臂膀,我們不能.”
“沒有。”
盧俊義揮手打斷,心說連你都留不住,其余哪還有什么臂膀?
“只要愿意走,盧某都放人。”
“那好吧,多謝.”
“當年在大名府,若非你舍人相救,我哪能活到現在?”
燕青見盧俊義舊事重提,忍不住搖頭感嘆:“真要說起來,若非宋江、吳用算計,員外也不至家破.”
“算了。”
盧俊義大手一揮,牽著燕青就像牽小孩,一邊往屋內走一邊說道:“不提往日舊事,今日博野大雪突降,正好在家煮酒一醉,你先別忙著游說拉人,陪我吃幾碗可好?”
“好”
對方給這么大面子,燕青此時哪能不應?
當夜他陪著盧俊義,兩人回憶不少陳年舊事,依舊向仆人般伺候。
第二天早上,屋外仍有小雪飄灑,大地已是白茫茫一片。
燕青辭了舊主,去尋樂和辦正事。
望著雪中矮小背影,盧俊義表情嚴肅卻眼神柔和,許是燕青在旁的緣故,昨天是他這幾個月以來,睡得最安穩的一個晚上。
兩日后,云消雪霽。
盧俊義前往州衙坐班,進了大門就見廊下立著幾人。
仔細一打量,他就明白什么情況,敢情燕青已把人挑好。
朱武、楊春、陳達、孫立、鄒潤五人,去年都將家眷送到威勝安置,此時要走也在預料之內。
“哥哥。”
“盧員外”
“盧承宣。”
稱呼什么的都有,盧俊義對眾人頷首致意,目光最后落在燕青身上,揮手淡淡說道:
“你動作蠻快的,走吧,大家進去說。”
“好。”
燕青看了大伙一眼,隨后招呼一同入內。
盧俊義坐定之后,又一次掃視堂內幾人,隨后靠著椅背開口道:“盧某與諸位相識一場,如今天下風云突變,你們既然有更好去處,我是不會阻攔的,什么時候啟程?我做筵一場相送。”
“不必了吧.”
“問你了嗎?”
燕青怕影響不好,但盧俊義并不領情,回懟后又好奇問孫立。
“孫提轄,怎沒見孫新夫婦?你與鄒潤都走了,他們還留下作甚?”
“不是這樣,他們也要走.”
孫立話到一半欲言又止,燕青則接下話腔補充:“孫新夫妻與樂和,早上去了新橋鎮,所以沒能前來。”
“新橋鎮?呵呵,原來如此”
盧俊義聽后苦澀一笑,原以為燕青拉攏少華山、登州系就沒了,竟還看上黃門山四杰,除了蔣敬留在博野,歐鵬、馬麟、陶宗旺三人,此時都屯兵在新橋鎮。
本來分到自己這邊,只有孫立、歐鵬兩人是出身官軍,看來楊長想一網打盡。
孫立幾乎是必走之人,歐鵬當年也僅是軍戶而已,盧俊義完全沒有舍不得,因為每次打仗都是靠自己,其余人在他看來都是添頭。
“還有嗎?”
“還有.”
“嗯?”
盧俊義本是客氣話,卻不料燕青蹬鼻子上臉,小聲說出侯健、李忠兩個名字。
侯健在梁山與楊長有交情,在宋、盧分家時就想隨燕青去投,但當時盧俊義為燕青臉色難看,他就沒敢開口提及。
李忠則是因為周通之故,昔日同伴受到楊長照拂,他早就身在曹營心在漢,就缺一個‘入伙’的機會。
“也罷,再沒了吧?”
“應該沒了.”
“行啊。”
盧俊義似笑非笑,自嘲說道:“好歹還剩了一半,那就等孫新夫婦回來,我再安排送行宴,不過人雖可以走,麾下將士要留下來。”
“我們省得。”
“那便去移交吧,來去需得明白些。”
“是。”
待眾人前腳離去,盧俊義即請來柴進與李應。
兩人是他麾下唯二天罡,其中李應在這仍掌管錢糧,柴進則是替代燕青之職,在永寧軍主持人事與雜務。
諸多兄弟要走,盧俊義要人接手他們工作,還打算贈些盤纏。
聽完介紹,柴進掰起手指,開口重復人名:“朱武、楊春、陳達、孫立、孫新、顧大嫂、鄒潤、歐鵬、蔣敬、馬麟、陶宗旺、侯健、李忠,哥哥真要放走半數兄弟?”
“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
盧俊義搖頭嘆曰:“兄弟們自招安以來,大小征戰百余次,可以說九死一生,卻連青袍都沒混上,燕小乙才去投威勝多久?就已是潞州兵馬統制,硬攔是攔不住的。”
“理兒是這么個理兒,哥哥既然心意已決,小弟便著人接手.”
柴進經歷人生起伏,早就看明白了親朋好友聚散無常,練就了一個淡泊好心態。
“先不急,等孫新夫婦從新橋回來再說,黃門山四人不一定會走。”
“蔣敬是我副手,哥哥若是想留下他們,我可以找他談”
“算了。”
盧俊義打斷李應,望著院外那晃眼的白,意味深長說道:“博野這雪下得突然,康王這事也做得突然,我都不知永寧軍何去何從,若他們能有更穩妥去處,還是應該成人之美。”
“今上真會苛待舊上?這事兒起來匪夷所思,我就是殺了自己兒子,他也不會忤逆與我.”
李應出身地主財主,深知民間最重孝道,覺得康王以此攻訐欽宗,有點過于夸張了。
盧俊義見他看著自己,急忙擺手回應:“我哪里曉得?柴大官人出身皇族,或許他有見解?”
“柴家早成過往,我也沒什么感受,不過聽了很多人講,無情最是帝王家,外人越覺得不可能,越有可能是真的.”
“那真沒意思.”
李應聽罷,不再往下展開。
后與盧俊義閑聊幾句,便去尋杜興準備送別筵。
下午,孫新夫婦從新橋歸來,歐鵬、馬麟、陶宗旺都沒給準話,表示要聽蔣敬的意見。
燕青、樂和本沒計劃黃門山四杰,是顧大嫂主動請纓前去游說。
她與孫新曾在以往作戰時,要么為這幾人提供情報,要么負責了一段時間后勤,所以累計下一些交情。
一口吃不成胖子,燕青擔心夜長夢多,打算見好就收。
黃昏前,他登門找到盧俊義,表示自己傳達了善意,等黃門山四人考慮好,想走就自行前往。
盧俊義聽后不由一愣,暗忖楊長并非魅力無雙,還是有人看中江湖義氣,黃門山四人應該不會走了。
為了讓燕青死心,以及彰顯自己胸懷。
盧俊義派人叫來李應,當著燕青的面做下囑咐,把送別宴定在明天中午,并讓李應連夜去找蔣敬確認。
昔日主仆,當夜又盤膝榻上,煮酒閑談。
這一次,盧俊義因為黃門山緣故,飲酒時少了深沉多了分開朗,明快的聲音傳得老遠。
“對了,楊長會相撲嗎?”
“沒見他撲過”
“哈哈,他要是相撲也會,就成無所不能了,不過我得提醒你,別過分貪戀閨房樂,伱相撲術是我教的,雖然在威勝沒對手,但沒事也要經常操練,有這一門絕技傍身,在楊長麾下就有一席之地。”
“若輪相撲,威勝真有對手”
“誰?”
“武都頭,感覺他的相撲術,與您不遑多讓.”
“怎么可能?”
盧俊義搖了搖腦袋,先讓自己清醒了幾分,而后不可思議地盯著燕青,正打算詢問具體緣由,耳旁突然傳來窸窣聲。
“有人來了。”
“我去開門。”
燕青雙手扶榻,用出一記靈巧的相撲身法,如矯燕般彈躍到一旁。
盧俊義頷首稱善,隨后便聽到燕青招呼聲:“將軍,李莊主到了。”
“哦?這么快?”
“哥哥。”
李應入內抱拳一拜,不由分說坐在燕青位置上,盧俊義則順水推舟,伸手說道:“李莊主快坐,屋外天氣寒冷,快吃兩盞暖和暖和,小乙,篩酒。”
“是。”
“哥哥.”
“有事就說,蔣敬要走也無所謂,燕小乙不是外人。”
盧俊義吃定黃門山四人不走,此時拿起酒碗去與李應碰碗,露出一副豪情萬丈的表情。
李應飲下熱酒,頓了頓才說道:“我想說另一件事,剛才我奉哥哥之命,去蔣敬家詢問已向,看到白勝鬼祟離去,您猜他去干什么?”
“白勝?他能干什么?”
“是去游說蔣敬的,想讓黃門山四人,跟他去順安軍.”
“什么!”
盧俊義倚仗拍翻酒桌,熱酒弄得榻上到處都是,燕青馬上趕過幫著處理。
李應則跟盧俊義,到靠窗的方桌前坐下,繼續說道:“他們這四人,當初因傾慕宋江之名,才舉寨到梁山入伙,但幾人都很講義氣,認為現在劃歸哥哥,去順安軍乃不義也”
“那是自然,黃門山四杰,豈鼠輩可比?”
梁山還沒大分家前,兩人的關系平淡如水,但分家特別燕青走后,擁有共同遭遇的兩人,瞬間打得火熱,并很快以李應為臂膀,所以私下里無話不說。
見盧俊義罵了白勝,李應又跟著提醒:“義氣也要分人,白勝分量輕了些,要是宋江派他人來,說必定就會改主意,哥哥任兄弟們離去,宋江定不會放棄機會。”
“這黑三郎,偷偷摸摸,也是鼠輩,真不如楊三郎,人家光明正大。”
“光明天尊,自然光明正大。”
李應打趣笑了笑,跟著便低下頭去,小聲提醒:“哥哥要早做打算,咱們還沒站隊康王,而宋江已經靠過去,白勝應只是個開始.”
“這匹夫!”
盧俊義再次拍案起身,正好看到燕青躬著背,在給自己更換被褥,心說與其便宜宋江,還不如成全楊長。
他當即下定決心,俯身附在李應耳邊囑咐道:“歡送宴時間不變,明天早上把蔣敬帶來,我會親自談。”
“好。”
“對了。”
盧俊義叫住李應,眼神陰鷙提醒道:“明天多準備一個銅板,我要當眾送給白日鼠。”
“哥哥你”
“吃里扒外的東西,他也就值一個銅板,盧某喜歡成全他人,既然他想著宋公明,明日一并為他餞行。”
“呃是.”
李應見盧俊義要羞辱白勝,心說這不是和宋江結仇嗎?想勸諫又覺得不合適。
次日清晨,盧俊義派出楊林、穆春,到新橋鎮換回歐鵬三人,并勸蔣敬去投楊長。
蔣敬起初傾慕宋江,覺得宋江義薄云天,但上山、招安經歷太多事,原來的好感起了變化,所以盧俊義輕輕一提,便就坡下驢答應下來。
二月初三中午,盧俊義在博野府衙置酒設宴,受邀者都是確定要走之人,唯獨把白日鼠蒙在鼓中。
開席不久,杜興就端來盤纏分發。
雖然永寧軍不富裕,李應卻按盧俊義的吩咐,為每人備了兩錠大銀,直到發到白勝的時候,只落得一個銅板。
對于今日一切,白勝一直被蒙在鼓里。
詢問旁人沒答案,這廝便來到主桌前,抱拳露出兩顆鼠牙,。
“盧院外,今日因何做筵?給小弟發一個銅錢,不知又是何意?”
“你不知道?”
“不知道”
白勝平日懶散慣了,喜歡不分場合挖鼻孔,這時候他向盧俊義請教,也失儀沒注意分寸。
盧俊義輕蔑打量著他,忍不住提醒呵斥:“這是什么地方?永寧軍衙門所在地,鼻孔里有黃金嗎?與我說話也要摳?”
“摳著爽利”
白勝雖然撤出手指,但說話卻是不以為然,因為在梁山存在感低,也從沒人管他儀態。
“呵好好”
盧俊義無語擺手,輕聲揶揄道:“身在曹營心在漢,當自己是關二爺?”
“什么?”
“心里向著宋江,待在我盧俊義麾下作甚?吃里扒外的東西,拿好你的盤纏,給我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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