瀕死(一)
桌上燃的并非龍鳳喜燭,而是普通的紅燭,許多布置也都十分草率,仿佛是在刻意提醒紀云川這不過是紀羽想唱的一出戲。
不是真的想要與他成親,也不是對他有個什么心思。即便紀云川從未想過紀羽是真的想與他成親,更沒有癡心妄想紀羽對自己有什么心思。
從前紀云川確實在那么一瞬間,在危險之中得救時有過那么一絲悸動。
但那樣些微的悸動早在紀羽的折磨下消磨殆盡,剩下的什么都沒有,他對于這場戲更多的只是不愿意罷了。
不愿意跟紀羽唱這樣一出戲,倔強地想要逃開,卻被紀羽生生抓回來,掉了的翟冠便戴回去,扯開的禮服便叫人來重新穿好。
無論他如何掙扎,對于紀羽來說好像都是無關緊要的,只要他人在這里,被強壓著唱完這出戲便夠了。
“你這副要死要活的模樣是做什么,孤與你成親,是你的福氣。”紀羽瞥了紀云川一眼,從宮女手中接過合巹酒,硬是塞到了他的手中。
“福氣?呵,便是我自個想要那都不叫福氣,我都不想要,那能叫什么福氣?”紀云川冷笑著說了這話,就想將那合巹酒扔了。
可紀羽死死抓著紀云川的手,警告地看著他,說:“你可別忘了,霍文遠一家還在京中……”
紀云川掀起眼皮瞪他,氣得笑出聲來,又搖了搖頭,說:“你是儲君,不會對征戰(zhàn)沙場的功臣下手的。”
這話聽得紀羽愣了一下,也笑出聲來,隨后收起笑容罵道:“你少給孤戴高帽子,孤想殺他自然找得到由頭,總歸不會為了你這樣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叫自己背上罵名。”
無關緊要……
紀云川閉了閉眼,又半瞇著眼看手中合巹酒,想紀羽為什么一定要跟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成親。
難道強迫他是紀羽做儲君這枯燥日子里為數(shù)不多的樂趣嗎?
最終紀云川還是喝下那合巹酒,不過并非是自個喝的,而是紀羽灌的。
左右今日這婚事做不得數(shù),一切也都不合規(guī)矩,這合巹酒不一塊兒喝也算不得什么。
合巹酒都喝下去了,子孫餑餑紀云川是怎么都不肯吃。
紀羽瞧他不肯吃,便要硬塞進他嘴里,卻被他拼了命掙扎又伸手擋住,他說:“我一個大男人又生不出孩子,你硬逼著吃這東西有什么意義?”
紀羽聽了這話才停下手中動作來,看著掙扎下連身上禮服都亂了,眼眶也在不知什么時候變得紅紅的紀云川,眼底暗了暗。
確實沒有意義,而且成婚更重要的是洞房花燭,紀羽確實不該將時間浪費在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上。
于是紀羽讓人把剩下的東西都撤了,看了一眼外邊還亮著的天,叫人去把外頭的光亮都遮住,不許透到屋內來。
紀云川用看瘋子的眼神看著紀羽,待紀羽朝自己看來,才別過頭去不看他。
而紀羽也知道紀云川不解這樣的行為,破天荒地開口解釋道:“哪有大白天洞房花燭的。”
紀云川瞥他一眼,噎了他一句:“也沒有太子硬要跟男人成親的。”
紀羽臉色黑了黑,冷哼一聲,扣住紀云川的手腕將人拽進了懷里,將那翟冠、霞帔、革帶和禁步等物往旁邊一扔,又去撕扯他身上的禮服。
紀云川知道后邊紀羽想做什么,臉色白了白便往遠處躲去,可就是因為這樣一躲,被紀羽狠狠拽回來之后卻是更加粗暴的對待。
隔日一早,紀云川醒來的時候只覺得身上酸痛。
想是昨日睡得還算早,他醒來的時候紀羽還在身邊躺著。
不僅在,還環(huán)著他的腰不肯松手。
紀云川感受著身后人的溫度,睜著眼睛想了小一會,才伸手去掰紀羽環(huán)在自己腰間的手。
這一動作剛好將紀羽吵醒,大約是昨夜因為別的什么事沒睡好,紀羽的脾氣有些大。就這樣掐著他的下巴強迫他扭過頭去,按著他親了小一會兒,親得他幾乎要緩不過氣來才松開他。
紀云川被松開之后連忙往床的內側躲去,也不管那被子能不能蓋到自己,只管離紀羽遠遠的。
紀羽有些不高興,但看到紀云川露出的皮膚上那些紅痕,心里頭竟是覺得舒暢了許多,倒也沒有計較他將自己吵醒這件事。
“大清早的這是想做什么?”紀羽知道紀云川的性子,知道他不是重欲之人,更不想與自己親近,所以自然不可能是想要自己去親近他。
“沒什么。”紀云川其實是有些餓了,昨日被按著唱成親的戲,后來又被要了許多次,一天下來根本沒吃多少飯,這會子餓了也不是什么怪事。
紀羽當然能猜到這個,只是看著紀云川這副明明餓了卻不肯跟他說的模樣,他便有些氣不打一處來。他知道紀云川不喜歡求人,可他就是喜歡看紀云川求自己,都是他紀羽的人了,求求他又怎么了。
但紀云川瞧著根本就不像是要服軟的樣子,還時不時看紀羽一眼便往后縮去,根本沒有求饒討好的意思。
紀羽有些不高興,但紀云川的性子如此,倒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這種事得慢慢來,倒也急不得一時半刻。
加上昨日那事剛過,紀云川興許還需要時間來適應自己已經成了紀羽的人這件事,倒也沒必要逼得太緊。
紀云川不知道紀羽竟是想了那般多,他只垂著腦袋等紀羽起身洗漱去上朝,自己才好起來洗漱用早膳。
只是紀羽一副不打算走的樣子,等得紀云川心底都忍不住嘖了一聲。
“你是孤的人,何必跟孤這般客氣,餓了便告訴孤。”紀羽想是還想唱昨日那場戲,竟是牽住紀云川的手開始演一些虛情假意,將他帶到懷里來后又去摸碰他身上的紅痕,還用手指碰了碰那紀羽二字。
“只是不想見到你,倒也不是客氣。”紀云川直接戳破了紀羽那話,說完之后什么動作也沒有,只如死魚一般躺在對方懷里什么也不做。
應該不會有人喜歡取悅自己用的人什么都不做,紀云川也沒經歷過,便只是根據(jù)旁人說法來對付紀羽。
可惜紀羽并不是一般人,紀羽對紀云川回應自己根本不抱希望,如果紀云川毫無反應,他反倒會更加折磨紀云川,讓紀云川做出一些反應來。
而不是像別的一些人那般覺得無趣便直接走人。
對紀羽來說,看紀云川從不愿意到不得不有反應的這個過程,才是他的目的之一。
所以紀羽根本不沒有放過紀云川,甚至還在嗤笑一聲過后拉著他折騰了好一陣才一塊兒起來。
-
那日紀羽唱了一出成親的戲這事不知怎么傳出去了,大臣們在金鑾門上朝的時候還拿此事來說太子失德。
紀羽掀了掀眼皮子,看著那底下的言官,輕笑一聲,說:“你倒是說說,孤哪里失德了?”
言官被紀羽那仿佛帶有威壓的目光弄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哆嗦了小一會才開口道:“殿下尚未選太子妃便在東宮大張旗鼓納罪臣為妾,實在是有違禮法!”
紀羽盯著言官看了一會兒,站起身來抖了抖袖子,朝言官走過去,只笑著說:“納妾?孤可沒有納妾,沒名沒分的叫什么納妾。還是你想說孤睡了一個男人……也算是失德嗎?”
大臣們聽到這話之后面面相覷,有些不相信紀羽會這般直白地將自己私房事說出來,半點都不顧及自己的名聲,不管這事兒傳出去外邊的人會如何唾罵紀云川狐媚惑主。
人們總愛聽些暴君妖妃的故事,說妖妃迷惑了暴君,且他們也不敢說上位者如何的不好,只敢編排那被困在床榻之上的人如何狐媚罷了。
將大臣的話都堵回去后,紀羽回東宮時心情也比平日里要好不少,見到紀云川的時候更是拉著人坐到自己腿上去,按著人的后腦勺親了小一會。
紀云川也不知道紀羽什么時候開始竟是將親他這件事變得十分尋常,時不時便按著他親一會兒,時常吻得他幾乎喘不過氣才松開他。
距離那日成親已經過去好幾日,紀云川想著既然紀羽心情好了不少,不如順勢叫紀羽把禁令解了,也免得他一直只能待在東宮里頭出不去。
紀羽略想了想竟是直接答應了,還勾著他的手指叫他出門早些回來,又說:“孤回來便要瞧見你,莫要亂跑。”
紀云川垂著眸子沒接話,只在紀羽明顯臉色不愉的時候點了點頭。
隔日一早紀云川便在紀羽去上朝之后出了東宮,路過翠竹身邊的時候還被她狠狠瞪了一眼。有時候紀云川也想不通翠竹為什么看不慣自己,但他早就看清他做不到人人都喜歡自己,倒也沒去管那么多。
且他只是想出去透口氣,莫要讓自己在東宮里悶壞了,至于翠竹如何想,并不是他要考慮的事情。
紀羽許紀云川出東宮,卻沒肯將從前那些男子裝束還給他,也以先前沒吩咐做冬日的衣衫為由讓他依舊穿著夏衫,只多給了一件斗篷,叫他出門不要被凍死了。
紀云川也沒在意,左右去歲也是這樣過來的,他知曉紀羽是個什么人之后便不再將這樣的事放在心上。
他只想著出去走一走便回來,最好走得離東宮遠一些,能出宮便更好了,可惜那只是一個奢望。
就這樣,他走到了御花園,在那池子邊站了一會兒,轉身要走的時候卻是看見了一個本不該出現(xiàn)在此處的人。
李更衣站在紀云川身后,看起來憔悴了許多,衣袍也是穿的去歲的樣式,想來宮里沒給她做新衣。
她就這樣站著不動,只盯著紀云川看了小一會,見他條件反射地往旁邊躲,突然就大笑起來,說:“我一直等你出來,可你一直不出來。今日本想碰碰運氣,沒想竟是給我碰到了。”
紀云川皺了下眉,警惕地看著她,問:“你想做什么?”
李更衣譏諷地看著他,揚聲道:“我也沒想做什么,只是從義父那里知道了一樁舊事,便想著來告訴你。”
舊事?
紀云川眉頭微蹙,想著是不是與徐貴妃有關的事,上前一步便問:“什么事?我又為何要相信你?”
李更衣勾唇一笑,對他說:“特意去尋你并非皇室血脈的證據(jù),將證據(jù)交到皇上手上還推波助瀾叫皇上殺了你娘的人……是太子。”
紀云川瞪大了眼,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李更衣,他搖了搖頭,只說:“他確實有揭發(fā)我娘的可能性,但他有必要在揭發(fā)我娘,讓我落到今日這般境地后還來……”
“不信我呀?那你回去問你的太子吧!”
說完這話,李更衣猛地撲向紀云川,狠狠推了他一把。
撲通一聲,紀云川整個人掉進冰冷刺骨的池子里。
落水瞬間,他恍惚間好像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正喊著他的名字。
“云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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