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出宮(一)
紀云川的回答在紀羽的意料之中,可當他看到紀云川那般冷硬地拒絕留在自己身邊,心中還是如刀割一般的疼。
即便他早已清楚明白地認識到紀云川不愛自己了,可他還是……還是總抱著那么一絲希望的。希望這些日子自己的卑微,自己的低聲下氣,自己做出的一切努力,能夠有那么一絲絲的效果。
可如今看來,至多就是叫紀云川愿意與自己多說兩句話,那還是在必要的時候。至于旁的,至于說些再多的,或是留下來這樣紀羽所期望的事情,是根本沒有的。
紀羽感覺自己像是被紀云川判了死刑。
即便這個他心中想的死刑并不會讓他死去,但在紀云川心中,也許他就像是死了一般,且這般結果只會讓他比死了都難受。
從前紀羽尚且還厚著臉皮抱著一些些的希望,如今在紀云川這般回答下,卻是徹徹底底沒了底氣。
他走近紀云川身邊,沒去管紀云川皺起的眉頭,他只是在對方身邊緩慢跪了下來,伸出手想去碰一碰對方,卻被警惕地躲開。
紀羽也不氣餒,他跪在那兒抬頭去看紀云川,看著對方眼中些微的錯愕,看著對方那仍舊冷硬不近人情的神色,說:“我真的,真的知道錯了。你……你能不能,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
紀云川垂眸看著聲音都有些顫抖的紀羽,恍惚間想紀羽竟然也會露出這般模樣。可即便紀羽露出這副模樣,紀云川心中也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心軟。
他對紀羽的心軟……不,他對紀羽從未有心軟。他只在那個時候,在被紀羽救下幾回的時候不可控制地對紀羽生出些微感情罷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那算不算是喜歡紀羽。
那時候的紀云川與紀羽有過纏綿,有過爭鋒相對,有過紀羽對他單方面的羞辱,也有危難時刻紀羽朝他伸出的手。
這許多事情層層疊疊的,堆在紀云川的心中,叫他一時間分不清自己對紀羽該是什么樣的感情。
也許是恨,也許有過愛,也許是更加復雜的感情,更可能什么都有,糾纏在一處,叫人拆解不開,難以理清其中究竟有什么。
不過,理不清也沒有關系。
紀云川不想去理清自己對紀羽有什么感情,至少這個時候他不想要知道那么多。
此時此刻,他只想離開皇宮,想離開困住自己許多年的樊籠,到外面的世界去。
沒辦法錦衣玉食沒有關系,沒有錢財也沒有關系。
他可以去做別的事情賺錢,他可以到鄉鎮里頭教書,可以去給不識字的人寫書信,可以去當店小二,可以去給人算賬。
不會的東西他都可以學,苦一些累一些也沒關系,他對過日子的要求并沒有太高,能吃得上飯,有個能安睡的地方就夠了。
曾有人說,外邊的世界并不是他們這些從小錦衣玉食的人能夠忍受的。
他們說外邊的老百姓都要辛苦勞作,說他們日子過得很苦。
可比起被留在這里,那樣的苦對紀云川來說根本就不算什么。
見紀云川不說話,紀羽心中更加忐忑,伸出手想去抓紀云川的手,想將他的手握住,緊緊抓住,再不肯松開手。
可紀云川雖在想些別的事,卻十分警惕紀羽,在紀羽的指尖碰到他的手指時迅速躲開,叫紀羽只能以指尖擦過他的肌膚,卻沒有辦法抓住他的手。
紀羽忽然就感覺有什么東西似乎比自己想象的還要不一樣一些,他突然就比任何時刻都要真切地感受到,他留不住紀云川了。
他往后永遠都要如今日這般,只能擦過對方的手,卻永遠都抓不住。
也許從前紀羽也從未抓住過紀云川,他從來都沒有愿意留在紀羽身邊。
一直一直,都是紀羽強留于他。
更清晰認識到這一點時,紀羽有些怔愣,小一會不知想到什么,緩緩抬起頭,在對上紀云川那清冷如雪的目光時忽的跌坐下去。
“我,我不該強留你!奔o羽張了張嘴,最終千言萬語只化為這樣一句話。
紀云川聞言挑了下眉,他倒是沒想到紀羽會突然說這樣的話。
他還當偏執如紀羽,要一輩子都沒有辦法意識到這事是錯的。
不過,意識到也就是意識到了,紀云川并不覺得紀羽會心甘情愿放自己走。那次去凌云寺,還是會回來的,紀羽都要偷偷摸摸跟過去。天知道這一回紀羽會不會如鬼魂一般跟著他身后。
陰魂不散的,到時候也是叫紀云川很是困擾。
“我會放你走,只是……只是你去徐夫人遇難那地兒實在危險,我實在是不放心。”紀羽猶豫著說了這話,沒敢直接說自己想跟過去,也沒敢說要對方帶上錦衣衛。
“你不是有暗衛?不放心就讓暗衛跟著,但不許擾了我自個的日子。”紀云川見對方竟是答應下來,略帶了幾分驚訝,但又不肯叫紀羽知道自己原先是設想對方不同意的,便仍舊端著一副冷淡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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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羽終于肯放紀云川離開,他自然不會再在皇宮多停留下去。
二人說完那些話的第二日,紀云川便叫人收拾好一些他自己的東西,又帶上從前福泉宮里徐玥華和他自己的東西,裝了一車徑直出了皇宮。
離開的那天紀羽沒有來送,他只站在宮墻的城樓之上,看紀云川遠去的背影,看紀云川漸漸放松下來的模樣,看紀云川對身旁的人笑得存了十二分的真心。
又看霍文遠和解三娘到宮門外來接紀云川,三人說說笑笑的,一塊兒上了馬車一路遠去,也不知是要去哪里。
紀羽站在原地沒有動,他也不敢動,他生怕自己一動便忍不住沖下去將人給帶回來。
一旁的小千子瞧著紀羽那神情只覺得心驚膽顫,想著該是因為紀云川才如此,心中略一猶豫后才出聲詢問:“皇上,是不是要叫魏世子回來?”
紀羽抬眸警告地瞥了他一眼,道:“沒有朕的命令,不許做這種蠢事!
小千子應了一聲,心中只道還好多問了一句,到時候要是揣摩錯了圣意,豈不是要掉腦袋。
可小千子心里頭這事都翻篇了,卻又聽見紀羽呢喃了一句,他說:“他不喜歡,他會恨我的……”
不知這話在對誰說,想來并不是對小千子說,也許是對紀羽自己說的,也許是曾想叫紀云川聽見的。
小千子也沒敢多話,只小心跟在一旁伺候著,等著紀羽說要回去。
紀云川出宮之后也沒即刻離開盛京,而是到了那處先前買好的房子去住。他雖要滿天下地走走,卻是要有一個落腳點的,左右徐玥華的牌位被他放到了這里來,那將歸處定在此處也沒什么不好。
他其實并不討厭盛京,他只是不喜歡被困在皇宮罷了。
搬入新府邸之后,魏松也來看過他,只是因為徐夫人的事情,魏松多少還是有些萎靡不振。紀云川沒法兒如何安慰他,只能說自己會去看看,興許會有什么新線索。
魏松起先覺得太危險了,可紀云川堅持要去,他也實在是勸不動。
且魏松似乎還有話要對他說,卻不知為何一直欲言又止,最終到了離開的時候也沒有說出口。紀云川倒也沒有多問,他想著既然這般欲言又止,想來是還沒想好此事該不該告訴他,那等魏松想好了也是可以的。
他并不是那般好奇的人,若此事是魏世子的事,并非他的事情,那就更沒有什么知道的必要了。
霍文遠和解三娘還留在府中,想著收拾完已經將近夜里,不如就一塊兒留下來吃個飯。因這里原先是放徐玥華的牌位,并不如何住人,紀云川便只雇了一位管家和三兩小廝在此處打掃。至于廚子卻是沒有的,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吃飯,還是解三娘笑二人怎的就知道叫廚子做飯,遣小廝到酒樓買一些回來不也是可以的。
夜里吃的飯菜是買回來的,紀云川吃飯時眼珠子一轉,想著也該將這院子收拾得正經一些,莫要往后逢年過節回來看看徐玥華,連口飯都吃不上。
只是紀云川從前并不看賬本,并不知徐玥華留下來這些田地、莊子、鋪子是否夠雇這些人在不常有主人家住的院子里干活。
這個問題霍文遠和紀云川不在行,解三娘卻是很在行。
解三娘成親之后當了一家主母,日日都要看賬,自然對這些了然于心。她聽得紀云川說了一番情況,又叫人拿來了賬瞧瞧究竟如何,還說明兒個一塊兒去瞧瞧才知道。
紀云川點點頭,感激地說了一些客氣的話,惹得解三娘笑著罵了兩句生分,又說:“你這做主子的可不能太久不下去走走,至少一年要去個一回,否則有些管事沒正經主子壓著,久了要把自己當主子的。”
這可是十分重要的,紀云川在宮里這么些年也見過管事把自個當主子的事,只是從不知道外邊這些竟也能這么厲害。有了解三娘當軍師,紀云川覺著自己此番出門去該是要放心不少。
隨后解三娘又聽了聽紀云川原本的打算,聽完之后笑罵一句:“你小子想什么呢,徐娘娘留下這么些東西,怎么會窮到吃不起飯要你去教書、當小二、賣字畫。不過你若是想要教村里的小朋友讀書也不是不行,能讀書明理是好事,若科考考中了他家還能免稅呢!
紀云川也覺得是這個理,他給自己找些事情做,也給別人一些向上走的機會。
霍文遠坐在一旁看紀云川被解三娘指點著這些,臉上也不自覺帶上笑容來,只覺得一切都在越來越好。只是在看到紀云川那張臉的時候,他還是總不自覺想起當初紀羽對自己的警告,拿家中人性命來要他不許與紀云川來往。
看得出來,紀羽的占有欲強到并非常人能夠忍受的地步。
既如此,那這一回紀羽……紀羽是真的放紀云川走嗎?
作者有話要說:情人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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