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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不見不散


這邊夏秋白剛回到家,另一邊林禾已經一覺睡醒了。

        林禾從中午回到家以后,連澡都沒顧得上洗,脫下被淋得透透的外衣,倒床就睡了個昏天黑地。等林禾醒來的時候窗外的天已經黑透了,林禾聽見家里的電子時鐘發出嘀的一聲,他翻身坐了起來。

        三十分鐘后,把自己洗涮干凈的林禾從他那破舊的廉租房內出來,他穿了一件立領的黑色風衣,一頭扎進了昏暗的巷子里。

        繪班區的房子不少但大多又破又舊,其中很多都是當年無風城剛落成時的歷史遺留物,已經送走了好幾代無風人。這里的街道規劃混亂,很多巷子都是螃蟹進了魚簍子,有進無出。不過三米寬的巷子兩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生活垃圾,臭味能從街這頭傳到街那頭。

        繪班區的基礎建設大都形同虛設,巷子里的照明燈被不知那個熊孩子砸掉外殼,大紅色的燈罩破了一半露出內里光禿禿的燈泡。或許是被風吹日曬得久了,林禾這衰神從它身邊經過的時候,那破敗殘軀終于難以為繼,在閃爍了兩下之后壽終正寢。

        乍然陷入黑暗也不能阻擋林禾的腳步,他看上去對這一片頗為熟悉,在夜色中朦朧中走進了一家看上去毫不起眼的成人用品店。店里假寐的老板聽見有人進來掀起眼皮瞧了一眼,須臾他又把眼睛閉了起來,像沒看見似的繼續睡了。

        林禾輕車熟路地繞過店里種類繁多的貨架往里走,在一處貼滿性感女郎畫報的‘風景墻’前停了下來。這女郎穿得格外清涼,全身上下只有眼睛上蓋著一塊布。

        這樣活色生香的風景墻林禾卻瞎子似的沒看見,他低頭打開通訊器,側手在一旁的感應器上一刷,那風景墻自動向內打開,一條通往地下的樓梯豁然出現。

        這里其實是地下黑市的一處入口,由于黑市上做得大多都是不能拿在明面上說的買賣,地點自然也就藏得深一些。像這樣匿影藏形的入口在繪班區還有好幾處,林禾挑了最近的一個,頭也不回地走了進去。

        地下黑市的一層和二層是尋歡作樂的地方,合成酒精的味道順著樓梯而上,迎面向人撲了過來。林禾進來的時候看見一個相熟的調劑酒師沖他打了個招呼,林禾一仰下巴算是回應。林禾來此顯然是有事要辦,他路過那些穿著裸露的男男女女往地下三層擠。地下三層才是真正的黑市,是狩兵往來交易物品的地方。可是還沒等林禾靠近地下三層的入口,就被一個男人攔了下來。

        那男人長得不錯,手里拎著半瓶洋酒攔在林禾身前,說:“這位客人,你這是要往哪里去啊?”

        林禾擰眉看了他一眼,說:“我找西芙。”

        男人聽了這話,仔細地打量林禾一遍,他頗有敵意地問道:“你找西芙干什么?”

        在繪班區這個地方有錢就是有權,西芙這里黑市的老板,雖然來路不怎么清白,但她不僅人長得美,還有手段。按說這樣的女人一般男人也不敢肖想,可是西芙是個崇尚快樂的女人,一般來說,她和一個男人不會好過一個月,因為她是一個容易變心的女人。這個男人是上個月西芙在繪班區一處酒店遇見的,據今天剛好一個月,男人早就熟知西芙的個性,還以為林禾就是那個‘下家’。

        林禾看見男人的眼神,覺得他可能誤會了什么:“我是找西芙談生意的。”

        男人仍是不信,但還是開口說:“西芙不在。”

        林禾以為這男人是故意為難想打發他,于是便道:“我和她真沒什么關系。”

        男人喝了一口酒,學著林禾的口氣說:“西芙也真不在,她在一周前就失蹤了,三層和四層的黑市也關了。”

        男人沒說假話,西芙是一周前忽然不見的,在那之后她的通訊器一直顯示離線,整個人像是憑空蒸發了一樣。

        林禾這次來找西芙其實是為了一個月前他和西芙做的那筆交易,當時林禾在域外正好遇見速化潮,雖然他陰差陽錯躲在安全屋撿回了一條命,但是西芙想要的東西畢竟沒有找到,林禾來這一趟其實是想和西芙取消交易的,但沒想到西芙居然失蹤了。

        林禾點了點頭,本打算要走卻忽然有種被窺視的錯覺,他抬頭環視一圈,目光所及都是縱情聲色的男女,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他的錯覺。

        林禾這個人,倒霉的事情遇見得多了便無師自通了神鬼莫測的直覺,這一個月死在域外的狩兵不計其數,他能活著回來其中不乏有他那直覺的功勞。

        林禾感覺到被人窺視的目光,卻又不知道是不是沖自己來的,只好以身試險。只見林禾旁若無人地擠到吧臺,沖著剛才那個同他打招呼的調酒師要了一瓶酒。

        那調酒師看上去與林禾很是相熟,他把酒遞給林禾后隨意地靠了過來:“很久沒來了林哥,是哪個小妖精把你的魂勾去了?”

        合成的酒精飲品入口辣得林禾直咂嘴,他頓了一下才開口說:“哪有什么小妖精,忙正事呢。”

        “少來,聽說上個月你還在這對一個年輕的小帥哥投懷送抱?”調酒師邊說邊遺憾地搖了搖頭:“真可惜那天我輪班休息,沒能親眼見到。”

        林禾那被酒精沖泡的大腦緩過神來,才意識到調酒師說的那個小帥哥是夏秋白。他腦子里閃過上個月在這里與他初見時的畫面,最后定格在城墻上那沉默的側臉。

        林禾嗤笑一聲,夏秋白雖然長得合他眼緣,但是那一本正經的脾氣他實在消受不了:“胡說什么呢,我不喜歡比我小的。”

        林禾今年三十整,不多不少正好比夏秋白大五歲。

        調酒師鉆了林禾話里的漏洞,笑道:“我就知道,你果然喜歡男人。”

        林禾:“……”

        這兩件事之間有什么必然聯系嗎?

        調酒師釣魚成功,大方地解釋說:“一般男人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反駁我不喜歡男人嗎?漬漬,虧得大老板上個月還問我要了你的聯系方式,可惜你是個基佬。”

        調酒師所說的大老板應該就是西芙,林禾反應過來,是他把自己的聯系方式透露給西芙的,難怪上個月在西門她那么容易就找到了自己。

        林禾被調酒師這種賣了別人還當著人面數錢的行為氣得夠嗆,正待要走突然發現不遠處的人群騷動了起來,那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讓開之后是兩個彪形大漢。他們一左一右架著一個男人,那人被打得頭破血流,嘴里還一直嘟囔著什么,先前告知林禾西芙不在的那個男人自他們身后出來,面色冷淡地讓他們把手里的人丟出去。

        像這種來黑市鬧事被打一頓扔出去的事眾人早已見怪不怪,他們目送四人遠去之后迅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繼續那醉生夢死的夜生活。

        林禾看著眼前的一幕忽然想起了在新區機械所同他一起坐在臺階上吞云吐霧的年輕人,倏地覺得這樣的生活索然無味,他把身上風衣一裹,回家去了。

        說來奇怪,自林禾從黑市出來后,那若有似無的目光就消失了。

        第二天清早,喝得爛醉的林禾被尖銳的門鈴聲吵醒,當他頂著一張死人臉去開門的時候意外看見了夏秋白那個小白臉。

        夏秋白顯然也沒料到竟然會有人拿小孩的尖叫聲當門鈴,按下去的時候沒有防備,自己也嚇了一跳,好久沒緩過神來。

        這個見鬼的鈴聲要說起來可就是小孩沒娘,說來話長了。

        當年林禾年滿十八從幼教院出來后,因為不滿足機動隊的入隊條件,開始在城內生活。彼時林禾剛剛從象牙塔里出來,還沒來得及準備,就一腳踏上了可怕的域外之路。剛當上狩兵的那一陣子,林禾覺得每次出城都是一場有來無回的豪賭。

        當時林禾還是個新人,同他一起從幼教院出來的孩子沒過半年就已經死了一多半了。他們每次去域外都會死人,只是不知道什么時候輪到自己。

        當狩兵雖然需要拿命去賭,但是他們的收入卻十分可觀,每次出門都有一筆不菲的收入。從前林禾對那些酒池肉林的活動沒有興趣,他最喜歡的就是從黑市上淘一些二手的機車,自己改裝后騎著震天響的寶貝在繪班區一條條的窄巷子里亂竄。

        有一次林禾剛從域外回來,騎著機車在繪班區一處廢棄工廠兜風的時候遇見了一個小孩。他長得頗為隨意,寬額大臉,塌得仿佛沒有似的鼻梁上面一雙小眼不住的亂轉,看上去是個難纏的角色。

        當時男孩突然從巷子里竄出來,嚇了林禾一大跳,地上因為急剎車留下一長串的黑色印記。林禾把面罩一抬,斜睨著眼前的小屁孩:“找死啊。”

        林禾語氣不好,看上去有些兇。誰知道這小崽子不知道哪根筋不對,也不害怕,非得纏著林禾帶他兜風一陣不可。

        想也知道,林禾當然是不可能答應的。他當時笑了一下,抬腳把那孩子往旁邊一撥,再一個用力,把男孩推坐到了地上。接著頭也不回地瀟灑離去,只留下一個在原地大哭大叫的孩子。

        從那以后,這小屁孩就賴上了林禾,他不知怎么得知了林禾的住處,三天兩頭地往林禾家里跑。林禾是狩兵,去域外基本上一個星期都見不到人,這孩子也不著急,見著了就頤指氣使地讓林禾帶他去兜風,見不著就對著林禾家門口的答錄機做些惱人的惡作劇。

        這尖叫聲還是四個月前那孩子錄的,當時林禾剛從域外回來,身心俱疲,沒留神開門的時候按到了一旁的答錄機,小孩的尖叫聲響起,林禾覺得自己整個人從指尖到大腦的神經都像是別人捋了一遍,雞皮疙瘩掉了一地。那日林禾難得沒有一回來就躺下,他用自己的通迅器聯通了門口的監控,生生等了一宿,只為把這小屁孩抓來狠狠地揍上一頓。

        當然,這種倒霉事林禾也羞于告訴別人。

        他強忍著起床氣把夏秋白請進門,說:“你大清早來我家干什么?”

        林禾家是非常標準的廉租房,四十平左右的面積,整個房間除了浴室以外一覽無余,簡陋的灶臺與凌亂的床鋪遙相呼應。

        “杵在這里干什么?隨便坐啊。”

        林禾見夏秋白站在進門處不動,說:“別客氣。”

        夏秋白:“……”

        憑心而論,林禾家不臟,亂是亂了點,但是整體上還算干凈整潔。但是,林禾這間房子,除了床根本就沒有第二個能坐的地方。

        既然夏秋白不想坐,林禾也不勉強。他靠在灶臺邊,手撐在背后,問道:“無事不登三寶殿,你找我做什么?”

        夏秋白說:“你們前天從域外回來的時候是不是遇見了城里派出去的探測隊?”

        林禾想起了前天在西門遇見的探測隊,大概有四隊人,往四個方向去的:“怎么了?”

        “他們是無風城政府派去域外探查情況的。”夏秋白說:“我之前聽李魚提到過,你是在桑茲森林遇見德加的是不是?”

        桑茲森林是距離無風城最近的一處森林,也是除了兩個城市舊址外狩兵最常去的地方。

        “德加是在速化潮發生后第一批去往域外,上次行動雖然冒險,但總體上還算順利。在你們回來以后,研究院錯誤地估算了域外其他幾個森林動物的變異情況,被派往其他森林的小隊在昨天都失去了聯系。”

        “所以呢?”

        “議會決定重新派出探測隊對域外進行探索,由機動隊負責協助,我希望你能和我們一起去。”

        林禾了解了夏秋白的來意,他伸了個懶腰,說:“這事我干不了,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你當然可以。”

        夏秋白語氣堅定,林禾不由地抬頭看了他一眼——他正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一雙琥珀色的眼睛里帶著些信任與期待。

        林禾很快就移開了目光,他討厭夏秋白的眼神因此有些惱怒:“我做不到。”

        夏秋白沒有因為林禾的拒絕而氣餒,話鋒一轉,說:“這一個月來,你一直在域外對吧?”

        林禾低著頭,夏秋白看不見他因為驚訝而突然睜大的雙眼。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逃過變異動物的追殺的,我也不知道這一個月你是怎么活下來的,但我肯定,你不是上周同探測隊一起偷偷溜出去的。”

        林禾聽完夏秋白的話,緩緩抬頭:“所以呢?就算我在變異潮的時候在域外好了,那又怎么樣呢?這不犯法吧。”

        林禾瞇著眼笑了起來,因為笑不達眼底,顯得有些不懷好意:“你能拿我怎么樣?把我關起來?還是把我送去研究所?或是直接給我按個什么莫須有的罪名,一槍殺了我?”

        “我不是那個意思。”夏秋白眉頭皺了起來:“昨天城內派出去近半數的探測隊員都已失聯,議會也剛剛宣布放棄新區,無風城還有多少個可以舍棄的新區?”

        夏秋白看見林禾的表情逐漸松動,繼續說:“人活著不是過好今天就可以的,有些事情不是我們閉上眼睛、捂住耳朵它就不存在,閉目塞聽,假裝這一切都沒有發生是沒用的。”

        “新一輪的變異已經開始,我們需要為研究院收集樣本和情報。”

        在夏秋白走的時候林禾還是沒能給他一個滿意的答案,憑心而論,林禾并不是一個可以為了大義坦然赴死的英雄,少年時的一腔熱血被多年來的生活消磨殆盡,恍惚間覺得這樣醉生夢死的生活也很不錯。

        不知過了多久,在機械所準備物資的夏秋的通訊器亮了一下,他看見林禾的通訊窗口彈出一條消息:“五十萬。”

        通訊器的藍光在昏暗的機械所內照亮了夏秋白小半張臉,他不明顯地勾了勾嘴角,回道:“中午十二點,西門,不見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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