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古怪的尸體
下午三點半,森林里的濃霧漸漸淡了,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下來,打在趕路人的身上像是一束束追光。此時據四人擺脫怪物已經過了一個小時,按理說他們應該已經回到先前休息的湖邊了才對,可是現在,放眼望去四下都是一眼望不到頭的植被,他們好像誤入密境的迷途羔羊,正原地打轉找不著方向。
四人的腳步漸漸慢了下來,顯然他們也察覺到了不對,臉色都拉了下來。
林禾在傷口又一次被灌木的枯枝剮蹭到之后,率先停了一來。他把那一頭一臉的水珠就著冷汗捋了一下,水珠隨著他的動作落在身前的沖鋒衣上再順著衣褶滑落下來。
林禾的右腿上裹著一圈紗布,用快速愈合劑簡單處理過的傷口因為連續趕路有些不堪重負,淡淡的血色透過紗布暈了出來。傷口并不嚴重,只是傷在要命的關節處,每走一步細碎的刺痛都會順著神經系統逆流而上,然后扎針似的沒入太陽穴,磨得人心力交瘁。
林禾隨意地靠在樹上,狀似不經意地抹了一把虛汗:“我說,咱們是不是迷路了?”
黃新走得比林禾還慢,說話間走了上來,他雙手撐著膝蓋彎腰在林禾身邊停了下來,那頗有些藝術氣息的小卷毛軟塌塌地扒在頭皮上,聞聲抬頭啊了一聲,一臉天要亡我的表情。
在域外森林中迷路實在是一件平常事,方才他們被那扁毛畜生追得慌不擇路,后來又因為大霧彌漫在林子里兜了一個小時,這樣還不迷路那才是怪事。
夏秋白轉身的時候正好看見林禾掐著大腿低聲和小卷毛說些什么,黃新臉色嚇得煞白,顯然這個初出茅廬的傻白甜被林禾這個老油條唬住,拿來尋作消遣。夏秋白留神聽了兩耳朵,眼見林禾就要從森林冒險故事瞎扯到了懸疑靈異故事,終于忍不住開口打斷了兩人:“差不多了。”
林禾臉上裝模作樣的嚴肅表情自唇邊裂開,在黃新一臉信任害怕的表情中哈哈大笑起來。
其他三人:“……”
林禾平時其實沒這么無聊,只是這會腿上帶傷,想找個消遣來轉移一下注意力,黃新這傻孩子顯然不二人選。林禾自娛自樂夠了,在黃新怨念的眼神中輕咳一聲:“我也不全是瞎編的,難道你們沒聞到一股死老鼠味嗎?”
林禾的笑意在三人搖頭中淡了下來,他望向夏秋白:“真沒有?”
天色漸暗,森林里的日光早早下班,晚風自山間呼嘯而來,卷過枯枝上的樹葉,推搡著它飛出好幾米遠。在那森林的深處有個小山丘似的黑影,風從那里路過,沾染上一身惡臭,再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片刻后,寂靜的森林里響起細細簌簌地腳步聲,一束光自遠處打來,照亮了一張猙獰的面孔。
那黑影竟是一只六米多高的銀背大猩猩,別著身子趴臥在地上。它看樣子已經死去多時,四肢和五官腫脹變形,鮮血由眼耳口鼻溢出,自臉龐落下,最后在身前凝固成深褐色的一片。
走在中間的黃新看見這瘆人的一幕,嗷一嗓子擠到了林禾和夏秋白的中間。
夏秋白、林禾:“……”
林禾天生對氣味比較敏感,一路過來被這東西的尸臭味熏得快嗅覺失調了,這會黃新沒眼力見自己找死非要往上湊,林禾忙不迭地給了他個痛快。他五指并攏,飛快地在黃新后腦上劈了一下。
“鬼叫什么?”
黃新挨了一下也不撒手,梗著脖子跟在他倆身邊,一副寧死不屈的表情。
這時落在后面的納谷湊了上來,腐爛碳基生物的臭味把他熏得夠嗆,他兩手扒著沖鋒衣的領子捂在口鼻上,甕聲甕氣地說:“前面是什么東西?臭氣熏天的,得死了一個星期了吧?”
夏秋白沒答,他從林禾手中接過手電筒,朝三人說:“我先過去看看。”
離開的時候他們都沒能想到自己還會迷路,四個人加在一起也就黃新隨身帶了背包,現在這個其貌不揚的手電筒成了小隊的獨苗,要用都得輪換著來。
林禾領著一個身高體型都和自己差不多的鵪鶉站在一旁,目送夏秋白走到那尸體的旁邊,只見夏秋白聳起肩膀用脖子把手電筒夾住,然后從懷里掏出一副手套,橡膠彈在手上發出啪一聲脆響。
銀背大猩猩的皮毛已經有些脫落了,橡膠手套往上一靠那脫落的毛發就立刻湊了上來。夏秋白并指在猩猩側臥的腹部按了按,它的肚子像是新買的籃球,按下去的時候硬梆梆的,手一松又彈了回來。
夏秋白繞著大猩猩的尸體走了一圈,發現尸體除了兩腿自跟腱至膝窩處有明顯新傷之外,它身上包括背部、頭部在內的幾處地方都是舊傷,一圈下來看不出有什么致命性傷口。
林禾站在旁邊見夏秋白盯著那東西半天不動,以為出了什么事故,于是他把黏在自己身上的鵪鶉摘下來,捏著鼻子湊了上去:“怎么了?”
“你在域外見過完好的動物尸體嗎?”
“怎么可——”林禾嗤笑聲還沒來得及咽下去就半死不活地卡在了嗓子眼。
怎么可能?域外森林這種變異獸橫行的地方怎么會有完整的尸體呢?怎么能有完整的尸體呢?
在域外好多生物甚至還沒來得及咽氣就被那窮兇極惡的怪物分食殆盡,尸體在域外是個搶手的東西,死后能保有一副完整的骨架都算難得的厚葬了,更何況是皮肉呢?
夏秋白好像沒有看見林禾臉上變換的表情,他領著林禾圍著那本不該存在的尸體轉了一圈,說:“而且,它身上沒有致命傷。”
“沒有致命傷……”林禾喃喃自語,他仰頭看著眼前小山似的尸體像是想起什么,抬手正要往上摸卻被夏秋白擋了回來。
“別亂碰。”
“好吧。”林禾聳了聳肩,他把手重新揣回兜里說,“那就勞駕您上去看看了。”
趴在一個腫脹嚴重的尸體上往上爬其實不是一件理智的事,因為那內臟腐爛而積攢在體內的氣體隨時都可能因為他的動作而爆炸,然后周遭人比較不幸的會被爆炸掀出去老遠,而比較幸運一點的也會‘滿身飄香’。
夏秋白把手電筒交給林禾照亮,自己則順著猩猩的肩膀爬了上去,他一動,猩猩的毛發就不住地往下掉,好幾次差點滑了下來。林禾仰著脖子,在夏秋白站穩之后大聲道:“發現什么了嗎?”
“沒——”
話音未落就見夏秋白蹲了下去,林禾看見他手邊多出一抹亮光,眼睛里閃過一絲了然。不遠處,黃新一邊揮著胳膊一邊大喊問他們發現了什么,倒是納谷安靜的反常,整個人像是中了定身咒似的僵在原地。
林禾收回目光,在夏秋白滑下來的時候問道:“你在它身上發現了什么?”
夏秋白通訊器的亮光還沒來得及關閉,冰冷的藍光照在他的臉上顯得有些無情。林禾見夏秋白把最抿成了一條直線,說:“你知道些什么?”
夏秋白想:他一定知道什么才會故意讓自己上去‘看看’。
通訊器的亮光因為待機時間過長而自動關閉,可是黑暗中林禾好像仍能看見夏秋白那雙咄咄逼人的眼睛:“我知道些什么?”
“行,我告訴你。”林禾嗤笑了一下,“我會知道這玩意身上可能有定位芯片是因為上個月我差點死在了另一個怪物的手里。”
一個月前,林禾因為接了一單大生意,沒有向往常一樣去往城市舊址,而是和一個小隊的狩兵進入了桑茲森林。這里動物的變異率不高,在進入森林之后不久,林禾就在隊員們的默許之下一人脫隊前往了森林深處。
西芙讓林禾找的并不是什么攻擊力極強的怪物,或是什么千奇百怪的東西,她想要的是一份變異靈長類樣本。
在變異潮之后,最先出現物種滅絕危機的就是靈長類。或許是因為往前數個幾百萬年與人類沾親的緣故,靈長類無論從變異程度,或是變異率來說都與人類相似,就連變異的時間也如人類般姍姍來遲。這些活化石親戚沒有人類的□□炮彈,在第一輪變異潮下淪為了可悲的祭品。
時至今日,在研究院公布的百年內可能滅絕的物種中,除人類以外的其他靈長類動物仍有幸上榜。
有關桑茲森林深處存在靈長類生活痕跡的事還是西芙告訴林禾的,她為了得到珍貴的樣本應該委托了不少人,林禾只是其中的一個。
林禾是在桑茲森林深處遇見那只三米高的山魈的,彼時林禾距它尚有五百米遠,入目是個弓著身子的背影,林禾閃身躲在一棵大樹背后,呼吸間聞到一股淡淡地血腥味。
山魈本就難纏,這個體型林禾未必打得過。
林禾還沒在心里掂量出身家和性命孰輕孰重,就見那只山魈轉過身來,隔著層層灌木與樹葉同林禾對上了眼。
山魈褐色皮毛上沾染的血跡與他緋紅的鼻梁連在一起好似渾然一體。
林禾見它在原地不動,正轉身要走就見一個深紅色的球狀物體被它擲了過來。
雖然理智告訴林禾,隔著這么遠,又有樹木的遮擋,那東西十有八九并不會落在他的身上,但是林禾還是下意識地躲了一下。
那東西咚的一聲撞在林禾身前不遠處的一個大樹上,接著又落到了一米高的灌木從中,壓出來一個凹下去的坑。
林禾順著它滾動的方向望去,發現它所經之處都染上一片鮮艷的血跡,而在那綠中帶黃的灌木從中,一個被啃得面目全非,早已分不清前身到底是哪種哺乳動物的頭顱靜靜地躺在上面。
林禾愣了兩秒,再抬頭時就見那山魈已經叫囂著沖自己飛奔過來。他一邊飛速后退一邊納悶:就剛剛發現山魈的那個距離,沒道理它會被發現自己。
變異動物的五官六感會再變異后發生不同程度的衰減。一般來說,除非是變異前就有非常明銳嗅覺或是聽覺的動物,不然他們的感知能力都會退化到原來的二分之一左右。
難道因為祖上是親戚,所以靈長類的五官六感都進化了?
林禾沒頭沒尾的思緒很快就被打斷——那山魈的臂力驚人,在森林穿行如有神助,林禾在灌木叢中走的磕磕絆絆的時候,那東西已經通過森林里交錯纏繞的樹枝,眨眼間蕩到林禾了眼前。看著眼前身量比自己大上一號的山魈,林禾默默地從腰間掏出了自己的配槍。
當時林禾同那個家伙一路從山腳下打到半山腰,他清楚地記得那只山魈因為充血而通紅的雙眼,以及被他用匕首插入心臟時濺起的那股熱血。
那鮮血灑在臉上的余溫仿佛還停留在臉上,林禾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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