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隧道
夜晚的森林安靜的反常,舊時代遺留下來的高速隧道在層層植被的遮掩下只勉強露出一角,火光從夾縫中跳了出來。
現在是晚上十點,方才眾人才聽完納谷和那攤爛肉的愛恨情仇這會都有些沉默。納谷垂著頭,在篝火的映照之下他那沒了一半耳朵的側臉也就越加的陰森恐怖。
林禾猜想他大約是心有不甘,那么多年如鯁在喉的噩夢就這么輕飄飄地死在了自己前頭,自己沒能親手討回血債那股恨意無所依托,只能沒著沒落地落回心口。
這時,林禾突然想起了什么,剛要開口就感覺袖子被人拽了一下。夏秋白站了起來,搶先一步開口說:“我和林禾守前半夜,你們先好好休息。”
林禾不知道夏秋白葫蘆里買的什么藥,但也正好有事問他,只好順著他裝聾作啞。
林禾腿上有傷,夏秋白扶著他往前走了兩步,在距隧道入口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像他們這種經常出入域外、風里來雨里去的人入睡都快,別看納谷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被那篝火一照,很快就響起了震天的呼嚕聲。
夏秋白震驚地往納谷的方向瞥了一眼,收回目光的時候偏頭對林禾道:“有話想說?”
原本半靠在石壁上假寐的林禾聞聲一掀眼皮,狀似無意地開口問道:“你為什么阻止我說芯片的事情?”
林禾垂著眼,長長的睫毛向下在臉上打出了一小片陰影。
夏秋白說:“你既然見過那就肯定知道這芯片不可能是三十多年前的東西,納谷在十二年前就己經退出機動隊了,就算你懷疑這東西是無風城政府搞的鬼,那他應該也是不知情的。”
在來的路上納谷說起頭不回墳地的由來時提到過一次西地實驗室,當時他說起那有悖人性的活體實驗時的表情深惡痛絕,因此他不太可能會幫政府或是其他什么人暗中進行活體實驗。
林禾雖然也覺得納谷這個人不太向是那種能藏事的人,但是夏秋白的態度也太奇怪了,他為什么不愿意讓納谷知道那東西身上有人造芯片?是他知道些什么還是納谷知道些什么?
林禾不愿意一昧地把人往壞處想,可是有時候現實就是那樣冰冷又殘酷。
“你知道當年的機動隊嘩變事件嗎?”
林禾沒料到夏秋白會突然轉移話題,皺眉愣了一會才想了起來——機動隊嘩變發生在二十五年前,據說當時的機動隊隊長背棄了忠于城邦的宣言,觸犯了所謂的原則性紅線,最后在被捕途中飲彈而亡。
林禾挑眉,似乎不明白夏秋白提起它的用意。
“當年機動隊嘩變是因為……”夏秋白頓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這件事到底能不能同林禾一個外人講,“因為當年的負責人加入了自由意志同盟,違背無風城的安全紅線,私下進行活體實驗。”
“什么?”
關于機動隊嘩變事件林禾確實聽說過一些,但是由于事發的時候林禾還小,個中細節都不是很了解,但是他可以確定的是,在他所了解到的關于機動隊嘩變的各種理由里,沒有涉及到活體實驗的版本,畢竟活體實驗對無風城來說是絕對的禁忌,像這種傳聞一旦流出一定馬上就會引起全城嘩然。
“當年因為一些原因,研究院失勢,一度喪失光明議事會席位,新興學派林立,其中氣勢最盛的就是自由意志同盟。自由意志同盟對外宣稱是反學術壟斷的科學研究協會,背地里受到西地實驗派的影響,一直暗中在無風城內進行秘密的活體實驗。”
自由意志同盟的大名林禾當然聽說過,他們在無風城的名聲就像舊時代的□□一樣臭名昭著。
“無風城禁止活體動物入城,在城門口還有護衛隊的人挨個檢查,所以當年的活體實驗樣本該不會都是人吧?”
夏秋白沒有說話,林禾卻從他眼睛里讀出肯定的答案。
夏秋白頓了片刻,繼續道:“雖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納谷對活體實驗一事確實深惡痛絕。他之前所說的重大事故中,路易莎因為任務失敗引咎辭職,活下來的另一個名叫戚七的男人繼任了機動隊隊長一職,與納谷兩個前后共處了六年。當時戚七是自由意志同盟成員的事情敗露,納谷作為戚七多年共患難的隊友和朋友,是他帶人把戚七堵在兄弟墻邊上致使戚七自殺身亡的。”
與自己同生死、共患難的兄弟是自己最討厭的自由意志同盟的人,現在他事情敗露,如果是一般人眼不見為凈,裝死就當不知道也就算了,可納谷沒有,他對進行活體實驗的瘋子深惡痛絕,甚至親自帶人圍剿了多年的‘好兄弟’,如此看來,納谷和芯片事件有關的可能就非常小了。
林禾抬頭往納谷的方向看了一眼,見那老男人睡覺還苦著一張臉,好像有什么東西追進他夢里討債似的:“所以你不讓我說是怕納谷知道這么多年以后無風城又有人膽大包天的開始了新一輪的活體實驗,而且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很有可能又是你們‘上面’出了內鬼。”
“你是這么想的?”夏秋白冷淡地挑起一邊的眉毛,“我以為你會覺得納谷會退出機動隊本身就有問題?”
林禾皮笑肉不笑地沖夏秋白一咧嘴:“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畢竟向你們這種‘為民眾服務’的崗位沒有任職到死就提前下崗著實罕見。”
夏秋白已經漸漸習慣了林禾夾槍帶棒的說話方式,他道:“我可以保證自從機動隊嘩變事件過后機動隊再也沒有沾染過活體實驗的事,納谷離開應該是另有原因。”
林禾不置可否地聳聳肩,顯然他也沒有非要把這口黑鍋扣在夏秋白的頭上。
二人的說話聲漸小,空曠的隧道里只有納谷呼吸間帶起的呼嚕聲。那呼嚕聲頗為悠揚,好幾次黃新都隨著那忽大忽小的音調皺眉,一副將醒不醒的樣子。
不遠處的篝火因為枯枝燃盡火勢漸小,林禾右手撐地支著腿站了起來。之前一直想著事情沒注意,這會腦子一閑下來那傷口又開始作怪起來。
林禾因為起身的時候帶動了膝蓋的傷口,痛得直抽。
“沒事吧?”
狩兵在域外受傷專用的快速愈合劑一般是沒有麻醉功能的,林禾的傷說起來并不嚴重,也就痛得十分要命。不過大男人哪能輕易抱病喊痛,林禾齜牙咧嘴地一擺手,捏著枯枝往篝火那邊靠了過去。
夏秋白盯著林禾一瘸一拐的背影覺得有些好笑,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感覺心悸了一下,與此同時,正在睡夢中的黃新耳朵一動,翻身坐了起來:“隊長!”
黃新話音剛落,正彎腰添柴的林禾的動作停了下來,只有納谷什么也感覺不到,還躺在原地呼嚕打的震天響。
林禾一巴掌拍在納谷的手臂上:“快起來。”
納谷顯然還沒回神,兩眼迷惘地問道:“怎么了?”
黃新臉色難看地開口道:“有東西過來了。”
說話的聲音漸小,整個隧道里只有四人的呼吸聲以及翅膀被煽動時的震顫聲。
現在有兩個選擇,要么他們立刻從隧道的這一頭出去,在黑暗中另找一個地方休息,要么主動上前解決那個還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東西。
四人站在原地無聲的用眼神交流了片刻,老實說像這種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的選擇并不難做,很快四人就做好了守株待兔的決定。
這個隧道全長大約有七公里,那東西大約是從隧道的另一頭來的。
納谷因為剛睡醒,聲音越發的沙啞:“那是什么東西?”
“不知道,”夏秋白看了黃新一眼,“你感覺呢?”
“不知道是什么東西,但我覺得應該有好幾個。”
聽了黃新的話,眾人都心下發沉。盡管理智告訴他們,從他們所感知的能量波動來看,這應該不會是成群結隊的昆蟲,或是什么難以對付的大家伙,可是在這樣一片黑暗之中,等待本身就是一件十分難挨的事情。
撲閃翅膀的聲音越來越大,四人的目光緊緊地盯著漆黑隧道盡頭,片刻后,黃新率先看到了那群面目猙獰的吸血蝙蝠。
黃新大駭,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那東西張著滿嘴尖牙、面露猙獰,無聲地向四人撲了過來。
原來它們早已洞悉了一切。
那吸血蝙蝠自黑暗中而來,篝火照亮了它們的輪廓——通體漆黑,干瘦的身板上盯著一個丑陋的腦袋,尖牙爭先恐后的從它那張開的大嘴里跑了出來,待它飛得近些,甚至能聞到它口腔中散發的陣陣惡臭。
“這是吸血蝙蝠?”
黃新看著扇動翅膀朝四人飛來的大家伙叫了一聲,語氣說不出是驚訝還是害怕。
夏秋白沖著呼嘯而來的蝙蝠開了兩槍,它們聞聲散開,四人也因此看清此地一共有七只蝙蝠,為首的那一只最大,展翅有三米多長。方才夏秋白開槍的時候,子彈擦過它的翅膀,一股血腥味隨即彌漫開來。
“我們一人兩個,剩下的交給那小子,行嗎?”納谷與夏秋白湊在一起,沖著身后的林禾說。
夏秋白沒什么意見,林禾也沒有話說,黃新則打氣似的重重地嗯了一聲。
“你小子這回可不能再掉鏈子了。”
納谷說完頭也不回地向里沖去,夏秋白緊隨其后,兩人用子彈帶走了4只蝙蝠。林禾與黃新則是背對著,同剩下的3只吸血蝙蝠對峙。
那怪物張著嘴,以尖牙示人,看起來頗為恐怖。它們盤旋在空中,看上去暫時還沒有動手的打算。林禾一邊留神著蝙蝠,一邊留神聽見遠處傳來了幾聲槍響,中間夾雜著納谷的幾句罵娘。
林禾:“……”
這老東西年紀一大把倒還挺有活力。
“我們怎么辦?”
林禾從腰間掏出□□,偏頭說:“你下午那一槍打得不錯。”
黃新啊了一聲,片刻后才明白過來,林禾說的是自己打在那只獵鷹眼睛上的那一槍。
“那是個巧合。”
“我不管那是什么,你只需要知道自己可以做到就行了。”
林禾說完對著飛在半空中的蝙蝠率先開了一槍,黑暗中,蝙蝠的眼睛好像散發著幽幽的冷光。
或許就像老話所說的那樣,人被逼到絕境,就會有無限的潛力。
當林禾被兩只蝙蝠前后牽制住,再也沒有人能擋在黃新前面的時候,黃新突然無師自通似的學會如何同怪物周旋。他先是朝怪物的翅膀開了一槍,雖然沒中但是至少給自己爭取到了一次脫身的機會。
黃新在一槍出手之后迅速下蹲,在那只蝙蝠到來之前,閃身來到隧道的另一側。與此同時,林禾與一只蝙蝠擦身而過,在它那巨大的一雙利爪到來之前一槍打穿了它的翅膀。
如果人類能聽到蝙蝠叫聲的話,那么此刻山洞里一定充斥著尖銳的哀嚎。
被林禾打中的那只蝙蝠速度慢了下來,它扇動翅膀飛遠了些,然而還不等林禾松一口氣,另一只又已經到了林禾身前,它頭朝前,露出一排尖銳的牙齒。
林禾一腳踩在石壁上,借力飛起一腳踹在了蝙蝠的身上,于是這只蝙蝠便同它身后那只受傷的同伴一起向后飛了過去。
林禾心道:這東西可比那些大塊頭好解決多了。
林禾沒有得意多久,下一瞬,一聲救命從他身后傳來,林禾回頭一看——只見黃新不知怎么回事已經摔坐在地上,他的配槍也被甩出去一米遠。
林禾:“……”
這只吸血蝙蝠是這群蝙蝠中體型最小的一只,也正是因為體型小,所以在這隧道中活動非常的靈活。林禾朝這東西開了一槍,沒有打中,子彈貼著它的身側打在了對面的石壁上,碎石隨之落了下來。
林禾不滿的漬了一聲,扣動扳機正要再來一下就聽見在他身后有一陣翅膀扇動時帶起的冷風。
黃新一句小心尚未從喉嚨里溢出,就見林禾猛一轉身,槍口不偏不倚地卡在了蝙蝠張開的口腔里。隨著嘭的一聲,一股蛋白質燒焦的味道伴隨著硝煙味一道散開,怪物轟然倒地。
在厲害的變異怪物也都會受傷、流血,傷到致命處也就會死。
林禾的這一槍解決了三只吸血蝙蝠中最大的一個,然而還不等他得意起來吹噓兩句,另外兩個蝙蝠像是被同伴之死感染了似的,更加的瘋狂起來。
那只翅膀被林禾開了一個大洞的蝙蝠張開自己蜷縮起來的雙爪向林禾襲去,近距離的觀賞下,林禾甚至可以看見那尖銳的爪牙帶著淺淺的弧度,在漆黑的山洞之中,像是黑白無常所有的奪命彎刀。
林禾原本是想躲,可是在他身后黃新也早已從地上爬了起來,正舉著槍同另一個家伙對峙。林禾若是一退,那么這一爪就會落在黃新的身上。
人的一生難免需要做出許多決定,很多時候人們可以反復思量之后再做決定,人生無常,自然也會出現身不由己的情況。
林禾選擇擋在黃新背后,他看著蝙蝠越來越近的身體毫不猶豫地沖著它的頭部開了兩槍。蝙蝠在進化之后的速度已經是原先的數倍,是隧道束縛住了它們,這才讓眾人有了反手之力。林禾賭的就是在這么小小的地方,它轉圜不過來。
然而現實往往與理想背道而馳。
那兩發子彈并沒有命中目標,狡猾的蝙蝠隨著伏了下去,張開的利爪向林禾受傷的右腿抓去。
這一次林禾沒有再猶豫,他左右手飛快地完成了交換,右手握著匕首的刀柄,在利爪即將勾住他大腿的剎那,一刀向蝙蝠的關節處掠去。
那只蝙蝠狼狽的退開,只留下一只被林禾削掉了的爪子。
林禾冷眼看著那只受傷的蝙蝠向外飛去卻并不打算去追,方才在林禾與它交手的間隙,林禾感覺到黃新領著小蝙蝠往隧道里去了。
林禾順著隧道往里走,他耳力不錯,能感覺到方才傳來的槍聲就在不遠處的地方。
林禾長舒了一口氣:還好沒跑到很遠的地方。
林禾快步向前,趕到的時候正看見納谷把黃新護在身后,兩人背對著背,身前各有一只蝙蝠。
林禾正要舉步上前就定住了,他下意識地出手,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手中的匕首已經隨著他的動作飛了出去。
黃新身前的那只蝙蝠受了很重的傷,大約是先前被納谷引走的其中一個,已經不足為慮了。方才林禾趕到的時候,黃新握槍正要結果了它。
黃新背對納谷,沒有看見那只看上去毫不起眼、體型嬌小的蝙蝠非常巧妙地繞開了納谷連開的數槍,它露出尖牙、不顧一切地向納谷的脖子襲去。
黑暗中納谷同樣察覺到了危險,但他已無路可退。
在吸血蝙蝠離納谷只有幾尺距離的時候他原本還有機會,舉起槍,這么近的位置納谷不可能會失手,但是意外發生了,納谷的配槍在這要命的一刻沒有子彈了。
林禾趕到的時候正看見納谷打出空槍,臉上錯愕的表情還沒來得及收起就被蝙蝠身上濺起的血跡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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