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特殊的醫理課
“少爺,您來啦~”
丁德勝余光見到進門的身影,第一時間迎了上去。
迷醉于鏡子里的眾人齊齊回神。
陸長生穿著一款別致的淡青色長衫,既像那出塵的山上人,又有幾分書生氣,點點頭發問,
“可都安排好了?”
“少爺放心,段洪送來的那些,老奴半個時辰前就歸并妥當了,少爺特意要的那兩具,是錦衣衛上午才送來的。”
陸長生滿意點頭,
“最近辛苦你了。”
丁德勝連連擺手,
“少爺哪里的話,能為少爺忙活這般事業,老奴與有榮焉。”
陸長生這才朝眾人走去,面帶歉然,
“諸位都是長生醫院未來的棟梁,此間草創,倒是怠慢了!”
“哪里,哪里…”*X
朱橚笑道,
“長生老弟真是大手筆,只說這面鏡子,險叫我等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陸長生打趣道,
“我只道姑娘家愛照鏡子,不曾想周王殿下也深諳此道啊,哈哈哈哈。”
隨著相處日久,眾人皆知這位外人眼里神秘無比的陸長生,實則為人隨和,平日里說些玩笑話也是家常便飯。
眾人皆哈哈大笑,反倒是徐妙錦鬧了個大紅臉,恨恨跺腳。
“不過是玻璃上涂抹了一層特殊物質,以后家家戶戶皆可擁有,不足稀奇。”
徐妙錦聞言哪里還顧得上矜持,欲望戰勝理智,
“陸先生的以后誰知是一個月還是一年,不如先賣我一塊,小些的也成…”
陸長生有意打趣,
“那怎么能賣?”
果然徐妙錦銀牙緊咬,實在是太過喜愛,才鼓足勇氣求購,不曾想當場被拒,一股難明委屈涌上心頭,噘嘴嘀咕道,
“小氣鬼~”
逗逗小姑娘,尤其是漂亮的小姑娘,算是記憶那世男人普遍的一大惡趣味,不曾想這大環境下,再跳脫的女子,也經不起逗,陸長生趕緊作罷,笑語安慰,
“妙錦姑娘既喜歡,談買賣豈不生分了?老丁啊,回頭叫府上等人長寬的,四周鑲好包邊,送去徐姑娘府上。”
“是,少爺。”
徐妙錦轉瞬大喜,卻又帶上一絲害羞,
“那…先謝啦!”
朱橚嘴唇囁嚅,卻是開不了那個口。
陸長生看在眼里,
“見者有份,周王殿下的也照著剛才的尺寸,其他諸位便照著墻上這單塊的尺寸各一面。”
倒不是陸長生區別對待,等級制度下,若將一群醫師的與藩王規格相當,反而是捧殺。
一群醫師喜不自勝,這玩意有錢也買不到,拿了回去,后宅還不樂呵上天?
“多謝先生!”*X
朱橚大喜之余,轉而問道,
“長生老弟,今日可是要在這里授課?”
陸長生點點頭,
“今日這堂課比較特別,卻也是一名合格醫者的必經之路,”
轉而望向徐妙錦,
“妙錦姑娘,陸某佩服你有木蘭之志,卻是不知接下來的課,你能否堅持。”
眾人心里毛毛的,徐妙錦更是隱隱發怵,當初一心想混入醫者隊,哪是什么心向醫道,分明是少女的好奇心作祟,想近距離探究那炮轟國公府的預言者罷了,此刻被點名,反倒有些騎虎難下。
內心一番掙扎,抬頭正好對上陸長生那張好看的笑臉,
“能堅持!”
“事關女子清譽,還能堅持?”
徐妙錦粉拳握緊,色厲內荏,
“無妨,反正也沒打算出嫁,陸先生只當我男兒身就是!”
陸長生丟去一個大拇指,
“妙錦姑娘好志氣,大明就需要你這樣的奇女子站出來,越多越好!”
在丁德勝的指引下,一眾人來到一間安裝雙開門的房間,推門而入,是一塊敞亮的區域。
左右手各有一道門,貼有男、女更衣室的標牌。
正對面2丈外還有一道包裹皮革的厚重雙開門,門上方貼有‘手術研究室’的牌子。
此方區域還設置了水池,長凳,大小不一的厚底拖鞋,一側還停放了兩架等人長寬的小輪板車。
陸長生娓娓道來,
“里間是按照病人手術室復刻的,不過溫度會低很多,之前說過,低溫情況下,細菌活動緩慢,更容易保存。”
“另外,手術過程中需要保持非常干凈的環境,為防止混入異物,進入手術室需要更換不易掉毛的干凈衣物,頭發也要遮掩起來,外面穿進來的鞋子多少帶著塵土,所以鞋子也要更換。”
“所作一切,無非是防止病患感染,同時也為保障醫者自身安危。”
“今日這課就模擬人體手術,大家更衣吧!”
丁德勝打開左側的男更衣室,帶著一眾人魚貫而入。
玄關里只剩陸長生與徐妙錦二人。
徐妙錦臉帶蒼白問道,
“你實話告訴我,里面是不是有尸體在等著我們?”
“是。”
“沒穿衣服的?”
“是。”
“成年男子的尸身?”
“男女各一。”
徐妙錦愈發不自信了,抓住最后一絲希望問道,
“女子是為我準備的?”
陸長生一臉正色,
“手術室不分男女,亦或者說醫師在職時,眼中不該有男女的區分,以雌雄論你可能容易接受些。”
徐妙錦臉色蒼白,久久不語。
陸長生嘆出一口氣,攤攤手道,
“你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徐妙錦語帶哭腔,
“那我去做藥物研究,你不是說很多醫藥等著被發現,諸如青霉素……”
陸長生打斷,
“那也得了解身體內部構造吧!”
“這么說,能成為醫師者或許不一定人人都學解剖,但想在藥品研究上作出成績,非得弄清楚人體構造才行!”
“莫說尸體要解剖,便是活的各種動物也要拿來試藥。”
“試想一下,若是辛苦研究出來的藥,把小動物弄死了,你還得解剖它,弄清楚原委。”
“藥物能治療動物,卻未必適合人類,所以最終還得再找活人來實驗,比如那些判了刑的死囚!”
“雖不人道,但為了活人無數,也必須那么做!”
徐妙錦身體顫抖。
“醫學也好,其他行業也罷,想要推動發展,一切的研究都需要大毅力。”
“不說那神農嘗百草,徐姑娘是武勛之家,當知火藥威能。”
“試想一下,火藥從無到有的過程伴隨著無數的突發事件,那群先賢有多少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這種雞湯估計一會到里面還得再講一遍,徐妙錦如此,并非不堪。
古人講究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連宮里的太監切下那玩意,都得好好保存著,只待死后,隨本體一齊下葬。
實則倒是陸長生多慮了,現場看似兩人,可更衣室的門不知什么時候打開著,一群武裝到鼻孔的人正在門后安靜地聽著。
“咳,少爺…”
丁德勝打破詭異。
陸長生扭頭,這才發現更衣室門后的一群人正靜靜聆聽,
“諸位正好也聽著。”
“長生醫院今日就立下一個規矩。”
“以后女子來就診,面對男醫者若是不情不愿,要堅持搞那懸絲把脈,或者隔衣探脈之類的玄學,那咱就請她哪來回哪去,不管她身份多尊貴,愛看不看!”
“對待病患要準確把握信息,莫要搞似是而非,這是對病人的不負責,更是在砸自己的招牌!”
“是!”*X
包括朱橚在內的眾人齊齊應聲。
“人們常說就事論事,在醫學上沒那么矯情,醫者與病患間不談性別,只論醫理!”
“若女子難產送了來,難道男醫者就不做手術了?”
眾人再度應聲。
朱橚見徐妙錦為難,勸慰道,
“妙錦,莫不如你先回去,實在想作出一番事業,以長生老弟的才能,想來也能另外替你指出一條道路;再者,你姐夫肩負皇家銀行之事,那里正需要你這般聰慧的女子。”
眾人目光中,徐妙錦徑直朝女更衣室走去,推開門,卻是不進去,扭頭朝陸長生招呼,
“陸先生,請進來一下!”
眾人瞬間化作吃瓜群眾,紛紛聚焦陸長生,丁德勝先是愕然,隨即一臉賤笑。
陸長生短暫愣神,隨即耳朵發燙,心跳不自覺加快幾分,有些不敢自信地指了指自己,
“叫我?”
徐妙錦后知后覺,臉一下紅到白皙脖頸,不過并未放棄,繼續招呼道,
“是的,還請陸先生借一步說話。”
陸長生下意識抹了抹鼻尖,看來是自己想多了,大家都想多了……
徑直走了上去,兩人前后腳進入女更衣室。
徐妙錦將門關上,后背貼著門,努力壓制剛才誤會引發的心跳,略微仰頭對上陸長生平靜的視線,
“請告知我爹原本的壽數。”
“洪武17年,徐達在北平留守時得了背疽,不久稍微好轉。老朱聽說后,特意派你哥徐輝祖攜敕書前去慰勞,后將其接回應天。”
“洪武18年2月,徐達病情加重,隨后病逝于應天。”
“老朱為期輟朝,哀嘆:‘天何奪吾良將之速’,追封其為中山王,肖像立功德廟,配享太廟。”
陸長生說的很平靜,卻如數家珍,不僅是他佩服,記憶里那世的他也敬佩有加,所以了解的也多些,補充道,
“后人公認你爹為明朝開國功臣之首!”
徐妙錦淚水劃過臉頰,卻帶著倔強,
“我姐姐也是早故?”
“你姐夫從最初的拒婚到后來與你姐姐相愛相知,兩人感情極好,恰如老朱與馬皇后一般。”
“你姐姐的能力無需我贅述,育有三子,可惜天妒紅顏,不到50就去世了,史書記載是病故,卻并不清楚病癥,畢竟史書被女真人篡改的面目全非,很多都難以考證。”
“既然你提起,那順便轉告你姐,他的大兒子太過肥胖,以至于走路都費勁,所以中年早逝,如今他還年幼,當注意飲食和運動。”
“另外你姐夫未來是要做永樂大帝的人,如果身體允許,還是盡量多生幾個孩子,把教育問題做好,切莫太過溺愛。”
“王朝從來不需要守成之君,那不過是被朝臣架在云端的吉祥物罷了!”
“百姓需要的是老朱還有你姐夫這樣的雄主。”
徐妙錦默默點頭,
“我會轉告的,另外我決定了,我要學解剖!”
“你之前傳授了大蒜素與青霉素的研究方向,既然這些對背疽有奇效,那就由我徐妙錦來攻克吧!”
陸長生滿臉欣慰,第一時間比出了大拇指。
無奈他對化學之道很是小白,青霉素也好,大蒜素也罷,不過是記憶中網文小說里有過相關描述,大多一筆帶過。
好在有大概方向,陸長生堅信有這么多老中醫兜底,反復倒騰千萬次,總有成功的可能。
然后陸長生就這么看著唇紅齒白的徐妙錦。
徐妙錦美目中還帶著晶瑩淚花,也這么直愣愣地望著陸長生。
最終還是徐妙錦敗下陣來,臉頰泛紅,聲如蚊訥,
“我要換衣服了…”
陸長生有些好笑,
“妙錦姑娘,我知道你要換衣服了!”
徐妙錦再度對上面前的笑臉,羞惱道,
“那你還在這里?”
“你擋住門了…”
“啊…”
徐妙錦又急又羞,貓著腰,從陸長生身邊穿了過去。
陸長生輕笑搖頭,打開門……
臥槽!
這一個個賤兮兮的樣子,大明朝的人都這么喜歡吃瓜嗎?
冷房里有幾個水槽,硝石與水正在發生反應,配合居中工作臺上,粗白布蓋著的兩具尸體,眾人只覺得更涼嗖。
好在此間不但用了大量鏡子做燭火反光,更有玻璃窗透著室外的陽光,整個房間明亮無比,給大伙增加了一絲安全感。
丁德勝打破尷尬,
“諸位,這兩具尸體皆是昭獄里的死囚,論罪這二人當受凌遲之苦,更牽涉家人。如今他們自愿為大明醫學作出貢獻,陛下特別恩準免其家人牽連。”
“所以諸位莫要心存不安。”
說話間,掀開了麻布,兩具穿著干凈囚服的尸體直白呈現在圍成一大圈的醫者視線中。
男女應該是一對夫妻,30出頭,面部平靜,印證了丁德勝所言不差。
朱橚雖只是18歲的青年,長期養尊處優,不過關鍵時刻還是有老朱的血性之勇,
“既然到了這一步,也沒什么好顧慮,我等的研究,是為了天下千千萬萬百姓少受病痛之苦,本王便做這第一人,還請長生老弟教我!”
“請陸先生教我!”
徐妙錦緊隨其后。
“請先生教授我等…”
老中醫們齊齊呼應。
陸長生滿意點頭,不枉他籌謀一場。
“諸位先來認識這些器具。”
一眾人尾隨在后,跟陸長生到了另一個加長的工作臺,上面玻璃制品,陶瓷罐,各種托盤,閃爍寒光的各式刀具,林林總總。
“所謂手術,無非是切開再縫合。我說過,我也只是個門外漢,僅能為諸位提供一個方向,更多則需要諸位持之以恒的努力。”
“活體動物,人類尸身,最接近人類構造的猴子活體,最終到人類活體,諸位日后可要多下功夫。”
“這些刀具,鉗子,鑷子,縫針,注射器等,皆是較為簡陋之作,未來隨著諸位將醫學發揚光大,制藥,手術,輔助醫療器械都會逐步升級。”
“還是那句話,有需求就會有研究。”
“而這些瓶瓶罐罐,是加熱也好,提純過濾也罷,不過是輔助藥物研究的基礎法門。”
“研究沒有捷徑,靠的就是一步步試錯,總結,再試錯,反反復復。”
“隨著專利法的制定實施,任意一項辛苦研究成果,都不必擔心被剽竊。”
“諸位中的某一人或幾個人組成的團隊,一旦研究出某種利國利民的成果,必將青史留名!”
眾人斗志昂揚,熱血沸騰。
你要跟他們說青史留名,他們立刻不困了!
“既然周王殿下作表率,那么就請周王殿下為女尸褪去全部衣裳吧。”
朱橚一臉便秘,
“啊…這…”
有醫者不忍周王為難,自告奮勇道,
“周王殿下,還是老朽來吧?”
“是啊,陸先生,此等活計我們來就是,豈能勞煩殿下…”
陸長生一臉戲謔地望著朱橚。
“莫要爭了,本王來便是!”
徐妙錦臉色很不自然,怕什么來什么,
“妙錦姑娘,男子的衣裳就交給你來褪吧!”
徐妙錦真想一拳打在那討厭的笑臉上,終也只是狠狠白了陸長生一眼,
“來就來!”
一男一女終是在一圈圍觀者的注視下褪去了尸體上的衣衫,雖有口罩隱藏了臉色,但從二人僵硬的手法看,心里都不好受。
陸長生看似夸夸其談,卻也有幾分不自然,畢竟他多出的記憶也只是個普通人,哪里經過這些。
“從表面上,諸位可清晰分辨男女之迥異,可內在呢?”
“為何女子能孕育孩子,而男子不能;為何女子能喂奶,男子亦做不到…”
“醫學不能浮于表面,得追尋本質,所以解剖勢在必行。”
一堂別開生面的課,從女子難產的擴陰,縫合,到破腹生子;男子某方面過長既有衛生之隱,又影響生育的切除與縫合;盲腸,多層皮膚的認知,大面積創口的縫合練習,膝蓋骨的鏈接認知,斷骨后的續接方式,血管與韌帶,再到牙齒…
反正不需要陸長生動手,自然是想到哪說到哪。
一幫老家伙本就有扎實的中醫功底,如今不過是撥開迷霧,紛紛搶著上手實操,仿佛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似的。
朱橚與徐妙錦熬過了最初的艱難,漸漸也能做到下刀子,縫針線而不會哆嗦手。
陸長生在內的不少人,自腹腔被切開起,嘔吐就沒停過,只能是吐完了再來,一會又接著吐。
這堂課,誰都不好受。
但這堂課之后,大明的醫療必定開啟新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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