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一年之期
“師傅,前面就是萊陽城吧,感覺好破呀!”
說話帶著大喘氣的是一個沒長開的小美人胚子,聲音脆脆的。
陸長生只當(dāng)沒聽到,他長生門做的是惡人性命買賣,不需要這樣的逗比小公主。
“萊陽城就不進(jìn)了,為師與人有一年之約,算來剩余不足半月,晚間繼續(xù)借宿鄉(xiāng)野。”
“是,師傅!”*5
“好吧,可是我真的走不動了…要不師傅,您讓我騎馬吧?”
一眾徒弟齊齊皺眉。
陸長生依舊不理,腳步輕盈,聲音從背后傳給幾位徒弟,
“今晚每人都要默寫漢語拼音。”
五人齊齊臉色難看,紛紛捧起一張寫有奇形怪狀圖案的紙張邊走邊默念起來。
阿拉伯?dāng)?shù)字也好,乘法口訣也罷,這些半大孩子都能很快掌握,唯獨這漢語拼音,一個個怪里怪氣的模樣,它好讀不好寫啊!
“師傅,您也教教我嘛,我肯定能很快寫出來的。”
無人搭理,陸長生生怕記不住徒弟們的名字,心里又盤亙一遍:
大弟子阮大山,15歲,身體最近幾個月算是逐漸跟上了同齡人,性格忠厚,特長,打鐵。
二弟子身世不明,隨養(yǎng)父姓,名喚寧英,16歲,精致的五官卻配有一雙冰冷的眼睛,足有1米65,算是這個時代女性中極為高挑的了,因為習(xí)武,所以身材極好,性格清冷,特長,會些拳腳功夫。
三弟子楊名,14歲,紫荊關(guān)衛(wèi)所屯田一軍戶之家僅剩獨苗,長期飽受欺壓,瘦成了竹竿,性格堅韌、聰慧,特長,打架懂迂回,干的過下狠手,干不過就跑。
四弟子王二狗,被陸長生改名王小虎,16歲,豪族馬廄里負(fù)責(zé)養(yǎng)馬的小廝,性格卑微卻不懦弱,陸長生從他身上看到了福伯的影子,特長,養(yǎng)馬。
五弟子楊濟(jì)帆,陸長生從縣衙大牢放出來的,15歲,孤兒,隱忍幾年,夜入仇人家中捅死了膀大腰圓的仇家,性格冷酷,有厭世傾向,特長,隱忍。
至于一路叭叭叭不停地,是即墨縣縣令的14歲幼女楊曉玉,自小錦衣玉食,刁蠻任性。
親生父親被陸長生斷了一只手,這腦有反骨的居然硬要跟陸長生闖天下。
其父不但不阻擾,還盤算著能與陸長生這樣的人關(guān)系更進(jìn)一步,好話說盡,讓她跟到文登,倘那時陸長生還堅持不收,待運(yùn)送金銀去文登的人馬到了再給她帶回來就是。
‘有幾個徒弟足以,再多也管不過來,待花些時間教會了他們,再讓他們廣收三代弟子就是。’
陸長生如是想著,同時又擔(dān)心起了福伯,離的越近越擔(dān)憂,畢竟子彈也就那點,帶著女眷遠(yuǎn)行,本就容易成為靶子。
…………………………
文登縣毗鄰大海,而大海的對面就是大明藩屬國高麗(明中后期改名朝鮮)。
文登縣不足兩丈高的破敗土城墻外,一眼望不到頭的車隊正陸續(xù)進(jìn)西城門。
縣衙外一胥吏一陣風(fēng)似的跑進(jìn)來,同時大聲嚷嚷,
“又來了,又來了!”
沖進(jìn)衙署偏堂,正瞧見縣令大人又在接待那一直想買地的老頭。
“縣太爺,又送東西來了,這次,這次陣仗大多了,一眼望不到頭啊!”
“大吵大鬧,成何體統(tǒng),沒見本官正在待客?”
體態(tài)瘦小的三十多歲縣太爺,明顯撐不起寬大官袍,有些不倫不類,但官威總是有的。
尤其是半個月前接到了來自京城的圣旨,原本一眾陽奉陰違的下屬,一個個都聽話了不少。
開玩笑,能讓皇帝直發(fā)圣旨,還是密旨,這還了得?
就代表著咱們這位一直被架空的縣令大人是簡在帝心啊。
得好生伺候著,再不能像以前那樣小覷了。
胥吏一臉狐疑,這老頭都來了多少回了,人家不賣,你能奈何?
“你先下去,貨物與上次的分開囤放,數(shù)目交割清楚,晚些我去驗收,爾等切莫生了不該有的心思,否則九族難保,替本官傳達(dá)下去,勿謂言之不預(yù)也!”
“是,大人!”
待胥吏退去,縣令笑呵呵道,
“陸管家,雖然你要的只是偏遠(yuǎn)靠海的不毛之地,但,唉,本官跟你交個底吧!”
“你來咱們文登的日子不算少了,想來明白這周遭能耕種的地,大半掌握在三大家族手里,可你不知道的是,莫說文登,便是整個登州府沿海岸線的不毛之地,都是有主之物啊,更為關(guān)鍵的是他們不會撒手的,即便暫時用不到那地界。”
對面坐著的正是陸長生牽掛的阿福。
“竟是如此么?”
阿福一直覺得這縣令不錯,本以為能通過縣令轉(zhuǎn)還一二,哪怕價格高些,少爺也不會在乎銀錢開銷。
只可惜地方上真正只手遮天的還是那些豪族,連堂堂縣令都無可奈何。
阿福興致缺缺起身,拱拱手道,
“那在下就不耽擱大人公干了,告辭!”
縣令神秘一笑,
“陸管家先回去耐心等著吧,過不了多久,此地要來個殺神,那一個個豪族怕是都要倒霉咯!”
“嘿嘿,屆時你未必不能得償所愿那!”
阿福來了精神,
“大人可否透露一二?”
縣令一臉神清氣爽,
“這也不是什么秘密,用不了多久就能傳到咱這里,一些消息靈通的高門大戶早已收到了風(fēng)聲,否則你以為城里的那些個紈绔世家子最近怎么都老實起來了?!”
呱啦呱啦把長生門一路干下的累累戰(zhàn)績說了個七七八八。
而阿福的臉色卻是愈發(fā)古怪起來,到最后已是滿臉激動,喃喃自語,
“少爺,少爺啊,老奴終于把您等來啦!”
接著喜極而泣,老淚縱橫,
“都是老奴沒用,沒能辦好您交代的事,少爺…”
縣令先是錯愕,而后恍然大悟,
‘哎呦喂,不好,何止是你沒辦好事啊,陛下那里若知道這事在我文登沒辦成,我這烏紗帽怕也是保不住咯!’
一拍額頭,滿臉苦澀道,
“陸管家啊陸管家……”
囁嚅半晌,縣令臉色不斷變幻,
‘差點著相了,得不著痕跡才行!’
‘若是現(xiàn)在去跟三家說買地的是殺神的管家,他們必定會讓出那塊不毛之地,可如此豈不便宜了他們?’
‘陛下是要我全力配合,那一切就等他到了不遲,讓他們在蹦跶些日子就是!’
阿福此刻哪還有心情關(guān)注縣令大人的心思,拱拱手急不可耐道,
“大人您忙著,在下這便去城門口候著,免得我家少爺入了城還要到處尋我!”
“叨擾了,告辭!”
縣令一臉目瞪口呆,這得等到什么時候?
………………
陸長生眺望遠(yuǎn)方依稀可見的低矮城池,露出自嘲一笑。
‘從南京到威海,居然花了整整一年時間!’
“師傅,您來這窮鄉(xiāng)僻壤之地做什么,看看這一路上人煙稀少,都快到縣城了,也沒看到幾處像樣的村莊。”
小丫頭楊曉玉依舊是一副大小姐派頭,盡管一路上鮮少有人搭理,依舊樂此不疲。
“師傅,有人過來了!”
阮大山提醒。
陸長生微笑點頭,但目光始終鎖定城門下奔出來的兩道身影,
“那小老頭人極好,你們以后要叫一聲‘福爺’,那姑娘嘛,叫文姐姐就好。”
一眾人齊齊點頭,
“知道了,師傅!”*6
“少爺,少爺,老奴終于等到您啦!”
阿福數(shù)丈遠(yuǎn)淚流滿面地呼喊。
文靜落在身后,笑意盎然,依舊讓人覺得那么彬彬有禮,
“福伯,文靜姑娘,好久不見!”
陸長生笑的自然,笑的真切,這就是他的家人啊!
“老奴每日都在念著少爺,總算把您給盼來了。”
“見過少爺,少爺年長一歲,風(fēng)采更甚往昔!”
文靜盈盈一禮,大抵是內(nèi)心太高興,說話也帶了些俏皮。
“哈哈哈哈,文靜姑娘可后悔這窮鄉(xiāng)僻壤?”
“有少爺在的地方,空氣都是自由的,也正是這窮鄉(xiāng)僻壤才需要少爺這樣的人來拯救。”
阿福朝陸長生身后一片半大孩子努努嘴,
“少爺這些是?”
陸長生扭頭看了一眼,開始鄭重介紹,
“大山過來。”
“師傅。”
“伯父,文姑娘,這位是我的大徒弟阮大山!”
阮大山趕緊行禮,
“見過福爺,見過文姐姐。”
兩個長輩齊齊老懷甚慰。
待將5個徒弟挨個介紹一遍,卻唯獨拉了楊曉玉。
小丫頭此刻的目光全在文靜身上,也不需要陸長生介紹,自己就湊了上前,
“見過福爺爺,見過文姐姐,文姐姐,你好漂亮啊,比我們即墨最漂亮的女子還要漂亮一倍!我叫楊曉玉,你們叫我小玉就好。”
阿福笑的合不攏嘴,連連點頭。
文靜被鬧了個紅臉,不過內(nèi)心卻是很美,
“這小丫頭…”
二徒弟反復(fù)打量文靜,內(nèi)心一陣翻滾,
‘難道師傅喜歡溫柔賢惠的女子?’
文登這種小地方外來人極少,小縣城里大家都能混個熟臉,于是陸長生這一行陌生面孔行走在街道上惹來不少注目禮。
亦或許是大中小三個女子都是極其養(yǎng)眼,才會如此吧。
“少爺,這就是老奴買下的宅院,小了些,但也是有書房的。”
陸長生點頭,
“在縣城有一處臨時落腳點也不錯。”
回頭朝好奇東張西望的幾個徒弟吩咐,
“你們休息半刻鐘,之后各帶些銀錢出門,分散行動,晚飯之前回來,師傅需要整個文登的消息。”
“是,師傅!”*5
五人齊齊面露興奮,這算是他們第一次實戰(zhàn)演練。
哪怕最晚入師門的5弟子楊濟(jì)帆也有了兩個多月的學(xué)習(xí),想要懲奸除惡,最基本的當(dāng)?shù)厍闆r得摸透吧!
“師傅,那我呢?”
楊曉玉一臉萌萌噠。
陸長生才不會被這妮子的表情哄騙,
“你算半個客人,自便吧!”
眾徒弟齊齊憋笑。
楊曉玉一臉不以為意,
“那我也去打探情報。”
陸長生招呼二人議事,沒看到兩個小丫頭已是讓他心頭有不妙的感覺,更何況若事情順利,阿福他們此時應(yīng)該在后世威海市的位置才對。
阿福在前領(lǐng)路,
“少爺,去書房吧。”
書房不大卻收拾的很溫馨,甚至連鉛筆都備好了幾支。
陸長生在一塵不染的書案前入座,略打量四周,等著文靜把茶水倒好入座后,這才捧起茶杯,靜待兩人敘說。
阿福與文靜交換視線,終是阿福先開口,將躲在應(yīng)天府的事情說了個大概,涉及兩個小丫頭的言論卻有些支支吾吾。
文靜抿了抿嘴,她手底下的人,還得她親自交代,于是將兩個小丫頭的言行大致不差地說了出來,
“少爺,奴家…”
陸長生一直認(rèn)真地聽著,到這里打斷道,
“以后不要自稱奴婢、奴家的,‘我’字即可,還有福伯你也是,‘老奴,老奴’的,多難聽!”
兩人齊齊點頭。
“少爺,我覺得她們兩個丫頭共富貴可以,共患難不行,當(dāng)時也不清楚宮里的態(tài)度,帶著她們總怕泄露了行蹤,所以我做主將她們帶出城后,一直到了淮安府,才給了她們一筆錢,讓她們自己討生活去了。”
文靜說話間一直關(guān)注著陸長生的表情。
阿福此時也出聲支援文靜,
“少爺,這事老…我也是這般主張的,并非文靜一人的想法,少爺若要責(zé)罰…”
陸長生抬手,
“這事不必再議,你們做的不錯,即便她倆跟你們過來,我一樣要頭疼給她們尋個婆家。”
望著兩人松了一口氣的表情,陸長生鄭重道,
“福伯,給自己找個伴,若能生個娃娃最好!文靜,此事就拜托你了,也不急于一時,總得尋個簡單本分人。”
阿福見少爺一臉認(rèn)真,到嘴邊的話又咽下去了。
反而文靜一臉笑意點頭,
“少爺,這事我一定辦好。”
陸長生滿意點頭,瞅了瞅一臉笑意的文靜,嘴角勾起一抹壞笑,
“文姑娘,那你呢?”
文靜臉?biāo)⒌丶t了,
“啊…少爺,奴…我…我,”
陸長生一臉壞笑,
“要不讓福伯幫你尋一個合適的人家?”
阿福笑的雙眼瞇成了縫,就像站在岸邊嘲笑掉進(jìn)泥坑里的人時,一個大意自己也滑進(jìn)了泥坑,而阿福正是那個先滾一身泥的。
“少爺,我不嫁人可不可以,我只想跟在少爺身邊,為少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文靜是個臉皮薄的,經(jīng)不起笑鬧,此時眼眶都紅了。
陸長生一聲嘆息,
“唉,文靜啊,少爺我本就是個居無定所之人,再者說,讓你這么一個大美人因為端茶遞水耽擱一輩子幸福,少爺我心里怎么想都于心不忍吶!”
文靜無比認(rèn)真道,
“文靜想比宮里那些宮女,在少爺身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又不缺衣少食,已經(jīng)很幸福了,天下女子又有多少人能比。”
陸長生嘴角抽搐,下意識撓頭,卻沒了撓板寸的感覺,
“我是說,男男女女一輩子若沒經(jīng)歷過那什么,便是人生一大缺憾,更何況女子若一輩子沒出個一兒半女,也是人生一大憾事,到老注定要后悔不已。”
阿福點點頭,深以為然。
文靜臉帶羞紅,卻揶揄道,
“少爺自己也沒有!”
陸長生嘴角抽搐,吃瓜吃到自己頭上了,傲然反駁道,
“少爺我是男人,有那想法青樓遍地,不過些許銀錢罷了!”
文靜撇嘴,略帶不悅道,
“少爺還是少碰青樓里的姑娘為好,不干凈。”
陸長生敗下陣來,轉(zhuǎn)移話題道,
“福伯,你接著說。”
“少爺這一路上基本沒什么說的,我們從不在城里過夜,頂多白日里進(jìn)城采買些吃食和馬料,專挑選鄉(xiāng)野農(nóng)戶借宿。遇上路卡什么的,給銀錢就打發(fā)了。”
陸長生有些詫異,
“居然如此順利?我一直擔(dān)心你帶著女眷,子彈不夠用。”
“嘿嘿,少爺,兵荒馬亂我們都挺過來了,這太平世道,有錢能使鬼推磨。我們只有一輛馬車,即便是山匪也不稀罕劫持我們,他們誰會知道我一個不起眼的包裹能裝下50萬啊,哈哈哈哈。”
陸長生點點頭,還是福伯夠低調(diào)。
隨即福伯講了文登的一些粗淺情況,獨在異鄉(xiāng),又有女眷,福伯深入簡出,了解的也并不多。
陸長生也與二人介紹了長生門的理念,二人皆唏噓不已,但少爺決定的事,他們必定擁護(hù)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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