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登的夏季并不炎熱，但建造卻如火如荼。
  俯瞰之下，蜿蜒曲折的圍墻下，唯有南北門熱鬧非凡。
  南門大大小小的人力、畜力板車絡(luò)繹不絕，其承載的物資被源源不斷地駁運進內(nèi)城的幾大倉庫，在城門以外的倭人勞工看來，古怪圍墻內(nèi)仿佛是有饕餮存在，成年累月地吞噬木材，礦石。
  北門與巨大的碼頭毗鄰，8座巨大的船塢有7座處于運轉(zhuǎn)當(dāng)中，工人忙碌的身影如螞蟻般川流不息。
  城內(nèi)銅，鐵，木器，油漆等作坊更是火力全開。
  各處都能見到韓愈協(xié)調(diào)各方的忙碌身影。
  而看似平靜的溫泉大宅，實則另有小型銅、鐵作坊，阿福帶領(lǐng)20位大明匠人以流水線作業(yè)的方式，將氣槍批量生產(chǎn)的事情包攬了去，日產(chǎn)30套不在話下。
  陸長生帶領(lǐng)20位大明匠人，針對全鐵艦船的建造事宜，已經(jīng)反復(fù)研討多日。
  “東家，那就只有先建泥模這一條路可行了！”
  “不過小的以為，可以只鑄造空殼船身，至于甲板，艦樓都可以待船身成形后，以鉆孔、鉚接之法將之牢牢固定，最終形成牢不可破的整體。”
  有人當(dāng)即附和，
  “我等雖愚笨，研究多年仍解決不了東家所說的鐵板焊接，但老方此舉未嘗不可，相當(dāng)于鑄造一口鐵鍋，漂浮在水上輕而易舉，至于水面之上的艦樓，甲板使用鉚接雖不能防水，可它并不在水下受力，咱們只要在縫隙處涂抹膠水，油漆就好，至少下再大的雨，也能保證甲板上的一應(yīng)縫隙不會滲水到船艙之下。”
  陸長生心中暗自好笑，
  ‘這特么不就相當(dāng)于先鑄造個浴缸出來，再在上面封蓋，堆疊上層建筑？’
  ‘方法雖笨拙，但倒不失為一個沒有電焊手段的取巧之法。’
  凝眉道，
  “那這工程可是相當(dāng)浩大啊！”
  匠人們紛紛搖頭，擺手，
  “東家這勞力有的是，既是破天荒頭一遭建真正的鐵甲艦，再辛苦又如何，咱們與有榮焉！”
  “是啊，東家，倭人又非我大明人，東家您平日里待他們可不薄，再說這點事又算得上什么苦活？吃不飽，穿不暖才是真的苦，力氣這東西，今日用完，明日又回來了，怕個甚！”
  陸長生為眾人分析數(shù)據(jù)，
  “澆鑄需要一次成型，如此龐然大物，想在一時半刻間將鐵水灌滿，難度不小。”
  “圖紙你們也看了，船身長15寸，上口面寬4寸，從最下面龍骨到甲板垂直高6丈，即便船壁厚度只有半寸，如此體積至少需要……”
  陸長生在紙上寫寫畫畫，很快算出了大略，
  “至少需要240噸鐵，也就是30萬斤鐵水，而咱們的高爐一爐也只有3000斤左右（約等于2.4噸）。”
  眾人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一個高爐一晝夜能產(chǎn)8-10爐鐵水是不假，但澆鑄工作不可能等你一爐一爐地?zé)�出鐵水來！
  那得需要多少個高爐同時供應(yīng)鐵水？！
  恐怖如斯~
  “豈不是說要100座高爐……”
  “嘶~”
  眾人的嘈雜已被陸長生忽略，他此刻陷入了深思，
  且不說百座高爐同時熔煉是否夸張，只說如此多的鐵礦，以如今的開采技術(shù)，運輸能力，那小胖子沒有一兩年時間，怎可能湊齊？
  可這還只是船身，再到作為加強筋的隔艙板，碩大的甲板，里面的機組…
  這還是自己有心保守，雖高度與長生號相當(dāng)，但長寬已是縮減了一半的結(jié)果。
  可笑自己一直顧著設(shè)計個中布局，卻忽略了最基本的原材料問題。
  搖頭失笑，
  ‘也是這些年從來沒操心過原材料，想入非非了，小胖是好用，可也不是萬能的啊！’
  隨即又是一陣咬牙切齒，
  ‘網(wǎng)文誤我啊！誰特么說穿越古代能搞鐵甲艦來的，哈…啐~’
  ‘我一問鋼板焊接是怎么實現(xiàn)的，二問落后的開采，冶煉技術(shù)下，哪來那么多鐵供你造的！’
  陸長生臉色不斷變幻，眾匠人齊齊噤聲，大多心里忐忑，生怕錯失了參與建造第一條鐵甲艦的機會。
  陸長生苦笑喃喃，
  “罷了，還是建迷你版的吧，權(quán)當(dāng)是模型了，留待后人發(fā)光發(fā)熱去吧！”
  眾人齊齊松了口氣，東家沒放棄就好。
  陸長生在黑板上畫示意圖，式樣與圖紙上的一般無二，只是尺寸標(biāo)注作了更改，
  “船長8寸，上口面寬3寸，垂直高4丈，壁厚半寸，如此一次性澆鑄船身僅需80噸，也就是10萬斤鐵水……”
  有匠人惋惜道，
  “東家，若如此怕是無法遠(yuǎn)航啊…”
  另有人反駁，
  “沒聽東家說嘛，咱們只是給后人打個樣，待日后咱大明的鐵產(chǎn)量上去了，再依葫蘆畫瓢就是！”
  ‘大小不夠，就拿科技狠活往上堆，權(quán)當(dāng)是送給永樂大帝的登基之禮吧！’
  陸長生如是想，又默默思量了一番可行性，才以命令的方式宣布，

  “空出的那口船塢，往地下挖出船身的外形，再以耐火泥修整勻稱，最后再刷一遍防水油漆，以杜絕地下滲水。”
  “再扣除壁厚，以木頭為主作出小一號的船身輪廓，此輪廓底部也需涂抹耐火泥，整體木輪廓要結(jié)實，方便吊裝在船塢頂部。”
  “待木輪廓建成后，再降落至挖好的地下輪廓之上，并固定好木輪廓的位置，令二者之間恰是船壁厚度的空隙。”
  眾人已自動代入畫面。
  “在船塢外的地面之上建一座外以磚頭水泥加固而成的蓄水池，內(nèi)里填充耐火磚，長寬高3丈，高3尺足以。其留出兩道放鐵水口，直通船塢模型兩側(cè)澆鑄口。”
  “再在這存鐵水的池子外圍建造一排雙倍大小的熔鐵爐。”
  “只待萬事俱備，齊齊熔煉，將各自產(chǎn)出的鐵水流進蓄水池，以其保溫性一時半刻凝結(jié)不了，待鐵水囤積足夠，開閘放水！”
  澆鑄這些匠人都是行家里手，不過陸長生設(shè)計了這個緩存的保溫池，倒是新鮮。
  “東家此舉甚妙，各爐遠(yuǎn)近不同，卻能以最快的速度將鐵水匯集到一起，有了保溫池，即便匯集時有所延誤也是不懼的，而水滿放閘恰可保一氣呵成！”
  陸長生對細(xì)節(jié)并不擔(dān)心，這些人一個個手工藝都是甩后世人幾條街的存在，掃視眾人后補充道，
  “此準(zhǔn)備過程不用急，急也沒用，咱們至少得等鐵料匯集才行，需要留出足夠的時間讓那胖子張羅。”
  “所以咱們就定在明年9月天氣最炎熱的時候澆鑄，有這么久的時間，諸位可以好好準(zhǔn)備。”
  “而這段時間，你們每日下午都到我院子里的小作坊做事，我會帶著你們準(zhǔn)備鐵甲艦上所用的機組。”
  眾人齊齊應(yīng)是，一個個開心無比，跟著東家做，那必然又可以學(xué)到新本領(lǐng)的。
  時間就在這樣的忙碌中快速流過。
  景田下村煩惱并快樂著，他如愿以償吞并了武田家族，自身的地盤與實力再度翻倍還多。
  苦惱的是盡管他不遺余力地為陸長生搜羅資源，可陸長生好像沒了再扶持他繼續(xù)擴張下去的打算，而是與實力仍遠(yuǎn)在他之上的上杉家族達(dá)成了某種協(xié)議。
  盡管陸長生沒有正面回應(yīng)，但負(fù)責(zé)送貨的下屬已經(jīng)不止一次看到上杉家族的車隊也運送著銅鐵礦石去了新城。
  上杉家族自然是感受到了危機，主動來示好。
  此舉正中陸長生下懷，兩只黑手套替他張羅資源豈不更好？
  陸長生書房。
  “內(nèi)陸如此多的家族勢力，你們二位就沒必要相互敵視了。”
  “上杉什么來著？”
  來的是上杉家族的嫡子，一個不足170的俊秀青年，自稱曾在大明拜了先生，學(xué)過幾年儒學(xué)，一副書生佳公子打扮，大明話確實比景田下村流利多了。
  青年坐直身形，拱拱手道，
  “上杉條一，不過陸先生可以稱呼鄙人楊善水，這是我的老師為我取的名字，我很喜歡！”
  陸長生很欣慰，這小子倒是很崇尚大明文化，點點頭笑道，
  “楊善水，好名字，你的老師確是有學(xué)問的，且為你取了這名字，對你的關(guān)懷可想而知。”
  “陸先生謬贊了，在大明時鄙人早已聽聞陸先生大名，那真是如雷貫耳，卻不曾想高人就在身邊，這些年真是錯會了！”
  陸長生沒空跟他寒暄，繼續(xù)道，
  “善水啊，要求你也大概知曉了，我再贅述一遍，陸某沒興趣占金銀、搶地盤。”
  “只是因為倭國礦業(yè)資源開發(fā)的極少，而灌木又多，能滿足陸某造漁船所需。”
  “你們兩家如今毗鄰，與其相互耗損實力，不如各自對外發(fā)展。”
  兩人齊齊抱拳，
  “先生說的是！”
  “下村全憑主人吩咐~”
  “那好，上杉家族朝北，景田家族朝南，30-100之間的槍手都可以助力你們擴張。不過一次征戰(zhàn)支付每人50兩黃金，這不多吧？”
  兩人齊齊點頭，
  “不多，不多！”
  “很是公道。”
  “那些資源你們盡心盡力就是，尤其銅，鐵礦，”
  說道這，陸長生面色冷肅，
  “莫生出不該有的心思，那些槍每次只能打出6-7發(fā)，之后便如廢鐵一般，即便你們真的得了去，也不可能仿制成功，反而連累家族！”
  兩人齊道不敢。
  實則兩人來拜見陸長生之前就有過一番交流，當(dāng)胖子從楊善水口中得知陸長生與大明皇族密不可分的關(guān)系以及其個人能量后，原本心底生出來的一絲覬覦，徹底煙消云散。
  打發(fā)了二人，陸長生又一頭扎進了小作坊。
  8月，以鯨油為燃料的單缸手搖柴油機問世。
  12月初，以柴油機驅(qū)動的發(fā)電機問世，同月陸長生的溫泉大宅有了明亮的燈泡，晚間再不用點油燈。
  其實登陸倭國的第三個年頭，陸長生已在機緣巧合中得到了鎢礦石。
  這幾樣跨時代的東西，陸長生并不打算公布或者量產(chǎn)，完全是為了那艘作模版的鐵甲艦。
  還是那句話，大明的基礎(chǔ)匠造技藝還需民間自主研究，不斷提高，不適合拔苗助長。
  這條20來米長的迷你戰(zhàn)艦，吃水并不深，完全可以在長江里航行，這便是陸長生大艦求而不得，退而求其次將自身掌握并能實現(xiàn)的，盡數(shù)裝配上去。
  純粹為了留給朱棣去組織研究，等他們研究透徹了，至少也需要數(shù)十年功夫，屆時大明整體國情應(yīng)該跨過了第一次工業(yè)革命，正好可以用到這些技術(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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