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大雪孤城
公孫瓚一路追殺張舉,不知不覺間竟然已經到了烏桓的控制范圍。
這日張舉已經跑不動了,此刻他狼狽不堪,他的屁股經過這些天的顛簸早已經血肉模糊,他實在不想在跑了。
烏云密布的天空似乎要下雪了,公孫瓚已經玩膩了這種貓捉老鼠的游戲,他決定就在今日給張舉一個痛快!
然而事與愿違,就他準備擊殺張舉之時,一名斥候來到他身邊告訴他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大批烏桓騎兵出現在了他們部隊十公里的地方,人數不少于三萬人。
公孫瓚眉頭緊皺,他緊緊握緊拳頭,這些烏桓人早不來晚不來偏偏等到這個時候來,公孫瓚眉間含怒的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張舉大營,他眼神復雜,最后不甘心的對身后的幽州突騎說道:“我們走!”
此刻公孫瓚率領三千幽州突騎向后撤了十里。
張舉沒想到公孫瓚竟然撤了,他滿臉喜色的一屁股癱倒在地,緊接著他痛苦的站了起來,因為他高興之余竟然忘了他的屁股早已經被馬鞍磨的血肉模糊了!
很快烏桓騎兵呼嘯而至,張舉竟然屁顛屁顛的跑到了大營外親自迎接這些烏桓人。
烏桓騎兵來了三萬人,為首的是烏桓人的頭領丘力居。
丘力居此刻一身胡服昂然走到張舉的營門外,張舉看到丘力居如同看到親人一般,他上前兩步來到丘力居的馬下滿臉諂媚,雖然他本身并不是很喜歡這些異族,但是當初他需要他們的力量,而現在他更需要他們的庇護!
丘力居此刻翻身下馬,他看著張舉狼狽的模樣,心中不由有些感慨,這個張舉他早就認識,昔年他走商之時,結識了張舉,當時的張舉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啊,再看看現在又是何等的狼狽啊。
丘力居無奈的搖了搖頭感慨道:“張大人,為何落魄到如此地步啊?”
張舉苦笑著說道:“別提了,你是不知道那個公孫瓚有多恐怖!”
丘力居聽張舉提到公孫瓚后開口問道:“白狼公孫瓚?”
“呸!呸!呸!”張舉向地上連吐幾口唾沫,然后開口說道:“這小子那里是狼啊!簡直就是一條瘋狗!”
二人來到了張舉的臨時營地,丘力居坐下后,看著張舉還是站著好奇的問道:“張大人怎么不坐!”
張舉尷尬的指了指屁股,一切盡在不言中,丘力居啞然失笑,然后開口說道:“張大人放心,我們草原漢子對朋友向來是兩肋插刀,不向你們漢人,盡是些落井下石之輩,今日我到這里了,定當為你報仇雪恨!”
張舉咧嘴一笑說道:“那感情好!”
二人閑談良久,由于天色比較陰,丘力居命人就地扎下營寨,然后好吃好喝的陪著張舉。
張舉這一路逃來,已經很久沒吃到肉了,此刻他狼吞虎咽的吃著,丘力居看在眼里,不由爆發出陣陣大笑。
烏桓大營十里外,一支黑甲騎兵靜悄悄的出現在那里,這支部隊正是公孫瓚的幽州突騎,此刻他遙遙看著遠處的烏桓大營,回頭說道:“我等當日出來時,并沒有帶多少糧草,如今我軍糧草匱乏,如果要退,勢必會半路糧盡,而且撤退時這些烏桓人必然會尾隨在我們身后,退必死!”
公孫瓚說完這句話后,停頓了一會,然后他抬手指著烏桓大營說道:“此時敵方新來,兵精糧足,必然輕視我等,現在我等趁夜主動進攻或許還能搏一線生機!”
公孫瓚說完,看向身后的部隊,他身邊的白馬義從爆發出一陣低聲念道“義之所至,生死相隨!蒼天可鑒,白馬為證!”
白馬義從的低吼聲漸漸感染了幽州突騎,在這苦寒之地,這支只有三千多人的騎兵,在一襲白袍的帶領下,對不遠處的三萬烏桓大營發動了突襲。
天空開始有雪花飄落而下,一瞬間就變成了鵝毛大雪,伴著茫茫大雪,白馬義從的誓言久久回蕩在這遼闊的夜空之中!
烏桓大營內,張舉終于放下了碗筷打了一個舒服的飽嗝,二人閑聊一會,丘力居起身準備離開,帳外突然傳來一陣騷亂,丘力居戒備的看了張舉一眼,他看張舉也正疑惑的看著他,丘力居才知道這動靜并不是張舉搞出來的。
丘力居不在耽擱閃身走出大帳,放眼望去,鵝毛大雪簌簌而下,大營之內四處火光,一支陌生的騎兵隊伍出現在他的大營之中!
丘力居急忙抽出彎刀,突然勁風傳來,丘力居回身舉刀格擋,巨大的沖擊力將丘力居撞出去了很遠。
一襲白袍手持一把奇怪的矛將他擊飛后,并沒有繼續與他糾纏,這人一刻未曾停留,丘力居看著這白袍男子,心中莫名有些壓抑!
二人眼神交錯的一瞬間,公孫瓚嘴角帶笑,丘力居突然明白了,他們的目標是后營的糧草!
丘力居起身大吼道:“快!攔住他們!”
然而一切都晚了,這支騎兵整齊有序的跟在那一襲白袍身后,不戀戰,不拖拉,一擊就走,而且這些人不時的射出一支支火箭,將大營內搞得烏煙瘴氣。
公孫瓚此刻已經到了后營,這里是烏桓人的放糧草的地方,此刻這些糧草還未裝入糧倉之中,公孫瓚等人突然從懷中拿出一個個口袋,這些人路過糧草擔的地方之時,每人都快速傾斜著身子用布袋將糧食裝入其中,然后借著馬速快速撤離,而在隊伍最后面的幾名騎士快速從懷中掏出火折子丟在這些糧食之上。
丘力居已經趕到,他看著已經被點燃的糧食,丘力居此刻恨的牙根癢癢,他一面派人趕緊救火,一面親自帶隊朝公孫瓚追了上去。
雙方你追我趕,羽箭互射,雙方不時有人摔落馬下,大雪之中,雙方就這樣一刻不曾停歇的追逐著,而死去的人,尸體很快便被這滿天大雪掩埋了。
大雪滿弓刀。
雪下白骨眠霜草!
悲歌未成離人悼!
公孫瓚看著一路窮追不舍的丘力居,臉上露出一絲冷笑,他將雙狼矛變成一張大弓,然后張弓搭箭,一箭直接朝丘力居射去,狼嚎之聲不斷,正是公孫家特有的狼嚎箭!
丘力居看著迎面而來的狼嚎箭,抬刀將這支箭磕飛,然而未等他來的及喘息,三支箭成品字形已然到了他五米開外,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丘力居一個閃身躲到了馬腹之下。
然而這下正中公孫瓚下懷,公孫瓚再次張弓,這一箭不是沖丘力居來的,而是沖他的馬去的!
正在丘力居準備翻回來之時,突然他的戰馬一聲嘶鳴,戰馬額頭處已經被公孫瓚一箭洞穿!
戰馬悲鳴間摔倒在地,將丘力居壓在身下,丘力居身后的烏桓騎兵見自己的首領生死不明,紛紛勒馬,圍了過來,丘力居在馬下掙扎著起身,他看著公孫瓚那一襲白袍越走越遠,氣憤的一拳將身邊已經死了的戰馬轟出一個大洞!
這時已經有親衛又牽了一匹馬過來,丘力居不在耽擱,一躍而上,繼續開始追擊,他到要看看,這白狼公孫瓚,究竟何德何能,竟然敢帶著三千騎兵突襲自己的大營,如果這還讓他跑了,那他丘力居的臉還往那里放!
想到此處的丘力居,更加下定決心要親手抓到這個公孫瓚,他要一點一點的將這所謂的白狼折磨至死!
他要讓大漢帝國知道,這極寒之地,誰才是真正的王者!
公孫瓚此刻臉色有些難看,他沒想到這個丘力居竟然會對自己如此緊追不舍,公孫瓚不時回頭,看著已經漸漸追上來的丘力居,看著天上的茫茫大雪,他不由有些感慨,難道天要亡我公孫瓚于此么?
突然,公孫瓚發現,前方白茫茫的世界中,好像出現了一個小黑點,黑點越來越大,漸漸的他看清楚了,那是一座低矮的小城!
公孫瓚抬起雙狼矛大喊道:“將士們,隨我進城!”說完公孫瓚一馬當先朝那座小城沖去!
烏桓人不善于攻城,他們自詡為馬背上的民族,他們沒有高超的冶煉技術,也沒有漢民那些千奇百怪的攻城利器,他們有的只是馬背上的武勇和彪悍!
公孫瓚在賭,賭烏桓人的糧食不足以長久的圍困這里!賭他們根本就沒有攻城器械,云梯也好!撞木也罷!
公孫瓚離這座小城越來越近,這座低矮殘破的小城不知因何而被荒廢了,看樣子,時間應該不短了,公孫瓚在進城的一瞬間抬頭看到了城門處的三個大字:管子城!
驚鴻一瞥間,公孫瓚帶著手下快速進城下馬,然后將殘破的城門關閉,忙活完這一切公孫瓚,大口大口的喘息著,還好,城雖然破財,但該有的東西都還在,城門雖然破爛了些,但是還是能用的!
經過短暫的休息后,公孫瓚快步來到城墻之上,他看著遠方迎著大雪而來的烏桓騎兵,不由咧嘴一笑,公孫瓚安排好軍士防守之后,開始收集搶來的糧食,很快這座不大的小城中,飯香四溢!
丘力居此刻看著躲進城里的公孫瓚,有些氣急敗壞,他一揮手,一隊烏桓騎兵呼嘯著沖了出去,他們沒人手中揮舞著撓鉤,快速朝城墻逼近,然而一陣箭雨過后,這些沒有盾牌沖車掩護的烏桓人很快就成了幽州突騎的箭下亡魂!
丘力居仰天長嘯:“公孫瓚,老子不殺你,誓不為人!”
丘力居回頭說道:“傳我命令,讓其他人都到這里來!老子看你有多少糧食可吃!”
不管在城外暴跳如雷的丘力居,公孫瓚此刻在這座小城中閑庭信步,他要看看這城中有什么可用的或者吃的東西!
突然一座殘破的小廟出現在他的眼前,公孫瓚打量著這座小廟已然殘破不堪,唯有主殿還勉強能看的過去!
公孫瓚抬手推開主殿的大門,厚厚的灰塵,在公孫瓚的推動下抖落了下來,嗆的公孫瓚有些咳嗽。
公孫瓚等煙塵散去后,走了進去,這主殿之中除了中間一座雕塑在于其他東西,空蕩蕩的顯得有些冷清。
公孫瓚看著這雕塑,這雕塑并不是常見的道佛兩教神明,而是一名中年微須的文弱書生!
公孫瓚好奇的打量了一番,這雕的是誰呢?
正在他迷惑不解時,殿外一陣大風吹來,夾雜著雪花,吹的公孫瓚有些睜不開眼睛,大風過后,公孫瓚睜開眼睛,只見這雕塑旁邊的一座石碑,被大風吹的干干凈凈。
公孫瓚湊過去一看,只見上面寫著幾行字:齊相國管仲諱夷吾之祠!
公孫瓚臉色變了,趕緊對著這雕塑跪了下去,原來這雕塑竟然是強齊圖霸,輔佐桓公九合諸侯,禮讓天下開法家先驅的管仲管夷吾!
公孫瓚頂禮膜拜之后,再次看向那個小石碑,上面記載著這座祠堂的建立原由。
原來這座祠堂建于周襄王七年及齊桓公四十一年,是一個避世的齊人修建的,這人沒有留下名字,只是在碑文上寫明了他曾是齊國官員,后被易牙誣陷,幸得管仲出手幫助,他和他的家族才逃過一劫,雖然逃過了死劫,但不得不舉族避禍到此地,后來經過幾年的努力終于建成了這座管子城,為了感謝管子的救命之恩,特意以管子之名命名了這座城!
只是修城之人似乎不知道的是,也就是此城建成之時,管仲亦撒手人寰,一代名相,就此隕落!
公孫瓚看過之后感慨不已,他再次跪下說道:“晚輩公孫瓚謝過管子顯靈!他日蕩除異族之時,晚輩定會重修這座廟宇!”
公孫瓚重重的扣了幾個響頭后,恭敬的離開了這里!
他現在才明白了,當時自己驚鴻一瞥的那三個字:管子城。原來是這個意思,當時他還奇怪怎么會有這么古怪的城名,現在想來管子只是管仲的尊稱,而這里又是為了紀念管子所建,所以才有了管子城的說法,只是年代久遠,這里已經被人遺忘了!
公孫瓚抬頭看著這漫天大雪,心中不免有些無奈,看來這場戰斗和石門關比一點也不輕松!
大雪彌漫連天際,荒原之地有漢城!
后世史書記載了這場戰斗,字數寥寥,但句句驚心!
中平五年,瓚追賊首張舉八百里,遇丘力居所領三萬烏桓騎軍,退守管子城二百余日,糧盡士潰,士卒死傷大半。丘力居軍亦糧盡疲乏,撤圍遠走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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