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與我何干
陸含雪面色驚詫,簡直就像當場看到一場大變活人的戲法,完全無法將眼前的赫連樓芳和剛才的赫連樓芳聯系在一起,任她一雙閱人無數的眼,也瞧不出有一絲相似之處,從相貌到氣質,根本就是兩個人,就連身材,也因為衣袍的修飾,而給人以不同的印象,從高大爽朗到斯文俊秀,前者陽剛,后者清貴。
“嘖嘖嘖,老娘今兒長見識了,難怪上頭派了你來,這一手易容本事,絕了!”
易容這種事,從來變身容易變聲難,更不要說是改變氣質了,要知道五官可以通過化妝來改變,身材也可以在衣裳里面加塞軟墊或是鞋底內加高來微調,聲音要改稍有難度,但還是可能通過藥物來使聲音沙啞,只有人的氣質是天生的,由內而外自然生成,想要改變,不是一丁點兒困難,就像陸含雪,她媚骨天成,潛伏在西城里,也就花樓鴇娘最適合她,再不然就是風流俏寡婦,總之給人的印象,就是又媚又騷,哪怕是換一身豪門貴婦的裝束,那也是蕩婦之流。
“雕蟲小技,雪娘子見笑了。”赫連樓芳輕笑著對陸含雪微微一頷首,輕搖竹扇,漫步出了門。
“我說……”陸含雪夸張的捂著心口,“你還是把臉遮上再出去,不然我這含雪樓明兒就得關門,姑娘們全會為你心碎而死。”
蒼天可鑒,她這話全然出自真心,這赫連樓芳不笑還好,只是個溫文爾雅、清俊貴氣的文人士子,這一笑,簡直就是春暖花開,色氣襲人啊,連她這個閱男無數的老鴇都心里砰砰亂跳,換了那些年輕姑娘們,哪個受得了,真會死人的,她絕對不夸大其辭。
赫連樓芳沒理會她,流星卻是落后一步,回過頭,不屑道:“公子如天人,也是你這等庸脂俗粉能肖想的。”
說著,先前被嚇沒了的倨傲之色,又回到了少年的臉蛋上,感情這少年的傲,不是來于自身,而是來于赫赫連芳,他為自己是公子的侍童而傲。
出了含雪樓,便是熱鬧喧囂的街道,熙攘的人群,叫賣的商販,賣藝的鼓鑼,往來的車馬,這些聲聲色色匯聚在一起,便是生動鮮活的兩個字:世俗。
赫連樓芳就像是高山上的一捧雪,與這世俗格格不入,他走向哪里,那里的人群就不自覺的散開,讓出了一條通行無阻的道,沒有人多踏出一步去沾染那捧雪的圣潔,仿佛那是連佛陀也不可饒恕的罪行。
他是誰?
直到赫連樓芳的身影漸去漸遠,人們才似乎方方醒過神來,摸著后腦勺,一邊疑惑一邊目送著那道遠去的身影。
小院的門環被敲響的時候,沈碧空正被白玦盯著喝藥,羅鋒去應了門,在看到赫連樓芳的瞬間,饒是他一慣板著的死人臉,也微微抽動了一下。
色如春曉,神如秋月,男人生成這副模樣,離禍水二字也就差不離了,剛好和自家的妖孽公子湊成一對兒,只要有心,都能攪得世間風雨不住。
“顧公子在嗎?”赫連樓芳客客氣氣的問,聲音清清冷冷卻仿佛能透出令人心曠神怡的香氣來。
羅峰冷著臉沒答話,沈碧空在屋里面卻聽見了,這小院實在是名副其實,真不大,從門到屋,不過二十來步,赫連樓芳的聲音雖然不響亮,穿透力卻強,讓人聽得清清楚楚。
“貴客臨門,恕我不能遠迎,羅峰,請客人到小廳,上茶。”
沈碧空不知道來的人是赫連樓芳,但是他認得這個聲音,獨特得令人聽過一次就會永遠記得的聲線,不是屬于赫連樓芳,而是屬于凌寒。
他才剛到大澤,凌寒居然就找上門了,這速度……恐怕凌寒回到南越沒待上幾天,就已經往吳國趕了。沈碧空走的速度慢,所以還沒有抵達吳都,就先讓凌寒追上了。
只是這人……陰魂不散的,究竟想干什么?強打起精神,沈碧空在白玦的服侍下,換了一身得體的衣裳,不急不徐的來到小廳。
“凌大人……”
和羅峰一樣,在看到凌寒面容的瞬間,沈碧空也不可避免的滯了一滯,他沒有想到,取下了面具的凌寒,居然生得……怎么說呢,恰恰就是他最喜歡的那種類型,他喜歡皎皎如明月般的少年,而凌寒深具秋月之神,令人觀之便覺賞心悅目,就是年紀大了些,及冠的男兒,早就褪去了少年人獨有的青澀,不是盈透可愛的皎皎月牙,而是清輝下暗藏無垠丘壑的圓月。
要命了,這凌寒是打算來色誘他的嗎?沈碧空心里犯起了嘀咕,連美人計都用上了,所圖甚偉啊。
“……別來無恙!”
赫連……不,凌寒轉過身,微笑道:“自別后,一切都好。”頓一頓,又道,“顧公子的面色倒是比別時還差些,定是一路跋涉辛苦,又犯病了。”
語氣溫柔,竟還隱隱有著對沈碧空不愛惜自己身體的無奈。
沈碧空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偏偏對著凌寒那張賞心悅目、最對胃口的臉又說不出譏諷的話來,只好一臉慚愧的道:“有勞大人關愛。”
凌寒沒在意他的冷淡,依然笑如春花,道:“顧公子能明白在下的心意就好,往后還是要多保重身子,什么事情都比不得自己的身子重要,縱是顧公子心中有萬千向往,也要活著才能一一體會不是。”
沈碧空抽了抽嘴角,順竿兒爬的,是不是太理所當然了,這梅奴是不是忘了其實他們之間根本就不熟?
“不想凌大人竟比我自個兒還關心我的性命,您放心,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我總不會心愿未盡便先去死的。”沈碧空在主位上坐下,微微抬手,請茶。
凌寒被噎了一噎,隨即在下首位也坐了,低頭拂了拂了茶沫,眼中含了笑意,哪有人自稱為禍害的,真是不拘于禮,渾然無忌啊。
“凌大人今日登門,不知有何見教?”沈碧空不打算玩虛的,直接開門見山,實在是被凌寒的陰魂不散給驚到了,被這么個摸不著深淺的人物盯上不放,縱使是他,也有些寒毛倒豎啊。
凌寒有些無奈了,眼前這人的防備心怎么就這么重呢?好吧,他理解,有過那樣的經歷,換了誰都不會再輕易予人以信任。好吧,既然眼前人喜歡直接些的,那他就直言吧,希望自己的坦率能打破堅硬的心防。
“鄭復是飛鷹衛。”
沈碧空怔了怔,并不驚訝于鄭復的真實身份,他早看出這個小小的內監舍人不對勁,他驚訝的是,凌寒竟然一口道出,這證明凌寒早就盯上他。
“原來……”
與凌寒那雙清亮有神的雙眸對視了片刻,沈碧空突然恍然。
“赫連樓芳是你的人。”
怪不得那個古派劍客那么不像古派劍客,果然是假冒的。
凌寒輕咳一聲,尷尬道:“鄭復無故與你親近,恐不懷好意,所以我派了他去保護你。”
實在不大好意思說他親自出馬了,不然沈碧空大概又要用“你到底有什么圖謀”的眼神看他,噎得人心慌,看看,現在就是這樣的眼神了,這要是知道赫連樓芳就是他本人,還不知道要怎么防備他呢,畢竟他做的,可比鄭復做的多得多。
“那怎么突然殺了那么多千鱗衛?”沈碧空冷不丁的問,并沒有糾結于凌寒為什么那么護著他,從在楚都的時候起,凌寒對他就是這樣的保護,不奇怪了。
凌寒摸摸鼻子,道:“鄭復名為選秀使,其實真正的目的,是追捕從富春山莊出逃的千鱗衛,意圖順藤摸瓜,將潛伏在吳國的千鱗衛連根拔起,我……咳咳,赫連樓芳正好發現了,就順手截了胡……”
這胡不截不行,畢竟梅花衛在吳國也有據點,千鱗衛出逃的時候,竟然有意無意的把鄭復引向梅花衛的據點,要不是他發現得及時,恐怕鄭復已經將梅花衛的據點給一窩端了。
從這一點就能看出,梅花衛在五大密衛組織里墊底的現狀,千鱗衛顯然早就掌握到梅花衛在吳國的據點了,他先行一步趕到大澤,就是重新調整梅花衛在吳國的布置,而陸含雪就是梅花衛潛伏在吳國的密衛襠頭。
現在回想起來,眼前之人還真是他的福星,凌寒無意識的按了按左胸口,如果不是他記掛著沈碧空的安全,刻意趕到吳國來,又因為鄭復對沈碧空別有所圖的接近,他就不會去查鄭復的底,更不會及時截胡,否則,梅花衛這次的損失之大,不可估量,甚至會打亂他原先的計劃。
沈碧空挑了挑眉,雖然凌寒只是聊聊幾句,不過他已經能腦補出其中的腥風血雨,不過……
“這又與我何干?”
所以他還是不能理解,凌寒巴巴的上門來是干什么的。
對上他疑惑又警惕的目光,凌寒忍不住心虛的捏捏手指,遲疑了片刻,才如實道:“鄭復眼下還在大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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