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不信你
他一邊揉鼻子,一邊抬頭,這才發現,原來前面有人堵了路。那人臉上笑嘻嘻,濃眉大眼,瞧著忠厚,不是別人,正是范九斤。
“哎呀呀,這是急著去見我家東主么,走得可真快。”范九斤的目光在呂炎的臉上打轉,這易容……哈,這也叫易容,一眼就能瞧出不對來,跟老仆比差遠了。
呂子川兩眼瞪圓,指著他,惱道:“你跟蹤我!”
范九斤沖他擠擠眼睛,道:“小孩子就是不會說話,九爺這是在保護你,懂么。”
呃……真的?呂子川茫然,轉而回過味兒來,道:“還不是一樣。”
跟蹤或是保護,反正,事實是一樣的。
呂炎沉默著,半晌,才道:“請帶路。”
范九斤豎了豎大拇指,道:“識時務者為俊杰,兄弟,你很好。”
就是有些古怪,東主明顯知道這個人,也打算用這個人,而這個人卻不知道東主,甚至還要腳底抹油,這情況……太古怪了。
范九斤覺得,自從認識顧鳳尋之后,他的智商有直線下降的趨勢,凡是涉及東主的事情,他都看不明白,看不明白啊。
“謬贊了。”呂炎拱拱手,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一派的云淡風清。
范九斤瞇了瞇眼,他本是忠厚之相,濃眉大眼,五官端正,甚至有幾分俊朗,但這一瞇眼,便顯出了些城府來。
“你這人,真是有趣極了,我喜歡。”
他慢吞吞的說了一句,然后作了個請的姿勢。相比起那個極會演戲的假呂炎,倒是這真呂炎,更讓范九斤高看幾分。
顧鳳尋看到呂炎的時候,也差點沒認出來,直到他看到呂炎那雙極力表現出平靜的眼神時,方啞然失笑,終于從呂炎的身上,找回了曾經的熟悉感。
“把偽裝卸了吧,你這樣,我瞧著別扭。”
熟絡的語氣讓呂炎也有些懵,遲疑了片刻,他才道:“我需要清水。”
流星打來了一盆水,呂炎埋頭洗了把臉,又撕掉了貼在從腮邊一直延到下額的胡子,再抬起頭來時,已是恢復了真貌,卻是個年近不惑的中年,相貌清奇,文質彬彬,若是換身吳國流行的廣袖長袍,手里再捏把折扇輕搖,活脫脫就是個風流雅士。
范九斤輕嘖了一聲,沒瞧出來啊,這位,相貌還真不錯。
“這些年……委屈你了。”
顧鳳尋瞧著這再熟悉不過的面容,禁不住長嘆了一聲。呂炎,是他的奶兄,也是他身邊的伴讀書童,從小他們便是一處吃,一處玩,后來又一處讀書,他所學,呂炎皆隨他而學,學得還不錯,只是被他的光芒掩蓋,顯不出來。后來他游歷天下,呂炎也一路跟隨,直到他聽說七叔回來,迎娶了紀玉人,他才覺得有些不安,將呂炎遣回了三呂之地,潛在安順客棧,不為別的,就只盯著七叔夫妻倆,以防萬一。
也實在是這件事只能呂炎去辦,換了別人,他都無法全然信任,更不放心,否則以呂炎的能力和對他的忠心,早就該被他委以重任,成為他在秦國的左膀右臂了。但也是因此,才讓呂炎得以逃過一劫,不然,三年前趙昊鴆殺他后,頭一個要除去的,就該是呂炎。
這一句“委屈你了”,說的人理所當然,然而聽的人卻莫名所以,所以呂炎沒有接話,只是深深的注視著顧鳳尋,默默的觀察著。
但呂子川卻沒有他這樣沉得住氣,已經懵了一路的少年,這時終于忍不住,盯著顧鳳尋,大聲道:“你是不是在稷下學宮待過?”一頓,眼中泛起了幾分水光,又道,“你是不是騙我的?”
顧鳳尋也被他問得一愣,反問道:“什么?”
他在稷下……不,顧己千在稷下學宮里待過?這事兒,沒人說過啊。事實上,也不會有人對他說,真正的顧己千,已不知上哪里投胎去了,長安伯府那個顧家,恐怕也沒人知道顧鳳尋在稷下學宮待過,不然,他們怎么敢賣了顧己千,當然,也不排除長安伯府里的人就是蠢到了家,完全不顧忌稷下學宮了。
總之,顧鳳尋是真的吃驚了。顧己千被顧老爺子送出來學劍的事他是知道的,可怎么會是稷下學宮?吳國這么多的劍學,甚至還有古派劍師,怎么就會是稷下學宮呢?不過話說回來,稷下學宮有雜學一門,而劍術便是雜學之一,只是那多是給學子們強身練體的,極少有人為了精研劍術而入稷下學宮。
“你還裝傻?”蘇子川氣得幾乎跳腳,“我……我再也不信你了。”
顧鳳尋嘆了口氣,不看他,目光落在呂炎身上,道:“你查出來的?”
呂炎淡淡道:“只是恰好遇上一人,又恰好得知他在尋你。”
“是誰?”顧鳳尋僥有興致,原來,在這世上,還有人惦記著顧己千呢,這倒霉少年竟也不是那么的孤苦的。
“袁衡。”
“哦。”
壓根沒聽說過,顧鳳尋看了看范九斤。范九斤摸摸鼻子,無聲的嘆了口氣,瞧,這又是他的事,認命,干活去。
范九斤悄然離去并沒有引起呂炎的注意,因為他的注意力,幾乎全都被顧鳳尋吸引了,越看,越覺得眼前之人是如此的熟悉,無關乎相貌,而是氣質,是舉止,是那長長一聲“哦”,透出來的懶懶的語氣。
忽然間,呂炎明白了呂子川為什么會輕易就相信了此人,如果不是他意外查到了那個消息,只怕連他……都要信了九成。
“你先回房間冷靜冷靜。”顧鳳尋指了指呂子川。
呂子川怒瞪他,道:“我憑什么聽你的。”
“要幫我,首先,你要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顧鳳尋若無其事的彈了彈指,“其次,要學會自己分析情況,動動你的腦子,不要人云亦云,你身邊的人未必可信,就算是可信的,他也未必不會被別人騙了,如果你自己想不通,那就想法子去證實,而不是站在這里發小孩子脾氣,我在你這么大的時候……”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目光轉到了呂炎的身上,停留了片刻,才又繼續道,“就已經能掌事了。”
呂炎教他看得心里頭一跳,無端端的忽想起,當年大公子在呂子川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有了“孟家青梧子,人間玉樹兒”的美譽,而這不僅是美譽,更是代表了孟家上下對他的敬服,從那之后的二三年間,孟族幾乎所有的決策,都出自大公子的手筆,從無差錯,于是這才有了大公子十六歲行加冠禮,出門游歷的事,尋常孟家子弟,十八歲行加冠禮,往往在二十歲之后,才能遠行游歷。
呂子川被說得面色又一次漲紅,無言以駁,卻又不甘心聽顧鳳尋的吩咐,杵在原地,進退兩難的樣子,實在是叫人看了不忍。
“小公子,你去吧。”呂炎忽的長吸一口氣,像是做了什么決定,推了推呂子川的身體,將這少年推出了門外。
呂子川愣了愣,終于用力頓足,道:“好好好,我……我會想清楚的。”
說完,這才甩袖而去。
少年意氣!
顧鳳尋腦海中浮現出這四個字,便教他禁不住笑了起來。被孟族放養的孩子,其實比養在孟族中的孩子有趣多了,至少,他有那么多的族弟,卻無一人像呂子川這樣,讓他覺得開心。
“你們下去,我要與他單獨說說話。”
這個你們,說的是侍立在一旁的流星和白玦,兩個少年遲疑了片刻,到底還是不情不愿的退了出去,這一方小小的花廳內,便只剩下顧鳳尋和呂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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