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利益
凌寒一瞧不對勁,頓時苦笑連連,快走幾步,擋在顧鳳尋的面前,雙手作稽,道:“鳳尋,是我錯了。”
曾經的秦司空,怎么可能被人供起來,如果他不需要秦司空的才智與謀劃,那么又有什么理由留人。
顧鳳尋站定不動,負手看天,沒有理會他。
凌寒深吸了一口氣,越發將姿態擺得端正,道:“還請鳳尋兄為我謀劃周全。”
顧鳳尋的目光終于落到了他的身上,久久未語,凌寒便也維持著這個姿勢,久久未動。
風將樹葉吹得嘩嘩作響,終于,當陽光投射下的影子,由長變短,最后縮成了一團安靜的匍匐在人腳下時,顧鳳尋的聲音才終于響起。
“下不為例!”
回到屋里,白玦殷勤的給顧鳳尋奉上了蜜水,至于凌寒,抱歉,若公子生氣的人,什么也得不到。
凌寒只能自己動手,混到這份兒上,他都覺得自己有些可憐了,偏偏,心甘情愿。
“說說,你有什么想法?”
吃了半盞蜜水,凌寒終于甩開了心中最后一絲顧慮,既然顧鳳尋有心要玩一場大的,他有什么理由不奉陪?
他的心情,如海上的風浪一般,開始飛揚激蕩。長久的躲避在外,他幾乎快要忘記,他是西楚的皇子,但這一刻,他突然感受到了血液里,身為皇族,與生俱來的野望。
不,不能說是野望,而是格局,不是一城一地一國,身為皇族,眼中的看到的,只能是……天下!所以,他之前還在糾結著放棄不放棄梅花衛,簡直就是可笑,與天下相比,區區一個梅花衛,算什么。
直到這一刻,凌寒才真正的意識到,坐在他對面的人,是曾經的秦司空,是那個被秦皇贊譽為“姹紫嫣紅,不如碧空萬里”的沈碧空。
無論是什么身份,無論用的是哪個名字,哪怕形貌皆已改變,人,卻始終還是那獨一無二的那一個,他的眼界,他的格局,他的高度,都注定遠高于庸碌世人。
問出這句話后,凌寒就抹了一把臉,低頭哂笑,他是真的錯了,竟然打算把顧鳳尋當成金絲雀一樣的呵護,難怪顧鳳尋當場就要翻臉。雄鷹,怎么可能放棄天空而甘心臣服在籠中。
顧鳳尋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蜜水,沒有說話,直到范九斤溜溜達達的進來,在兩人中間的幾案上,攤開了一張地圖。
越國地圖,天知道這么短的時間里,這位前東鎮撫司的密衛干將是從哪兒弄來的,凌寒掃了幾眼,發現這副地圖不比梅花衛內收藏的地圖簡略多少。
人才啊,凌寒已不知是第幾回感嘆了,可惜,顧鳳尋不肯把人給他。
范九斤放下地圖,就縮進了暗影時,雖然他還做不到像老仆那樣毫無存在感,但也足以讓人忽略。
羅鋒坐在屋頂上,這個高度,可以讓他看到整個宅院,足以保證沒有人能在他的注視下,靠近這個房間。
顧鳳尋放下茶盞,拔下了頭上束發的玉簪,任由頭發滑落,并不理會。
“這里,就是我們現在所處之地,海安州。”
玉簪點在地圖的某一處,然后沿著邊緣劃了一個極尖的角。
“這是越國的海岸線。”
越國的海岸線并不長,雖然臨海,卻不能像吳國那樣,享受到巨量的漁鹽之利,以此形成無與倫比的財富。
海安州就在這個突出的角上,三面臨海,只有一面連接陸地,而適宜停泊船只的港口,僅只有一個。不過港口這種地形,不在于多,而在大小,港口再多,如果連青梧號都不能停泊,那也白搭。
幸運的是,越國這處唯一的港口,不但足夠大,而且終年不凍,是最天然的優良的不凍港,這樣的港口,如果只停泊漁船,那簡直是暴殄天物,在顧鳳尋看來,把它變成三呂之地那樣的每天都能吞吐百萬噸、乃至千萬噸的貨物的貿易港,才是它真正的使命。
但越國的缺陷是,一來太貧瘠,沒有吸引人的物產,自然引不來那些擁有海上貿易能力的大商家。二來,越國本身沒有制造大船的技術,沒辦法從海上發掘財富商機。三來,越國多山,難行的山道也使它不能像三呂之地那樣,成為貨物的集散地。
凌寒的目光隨著玉簪的劃動而移動,問道:“你要從這里開始謀劃?”
顧鳳尋笑了一下,反問道:“你知道海貿的利益嗎?”
越國的三點缺陷,其一和其三,是老天爺不肯賞飯吃,顧鳳尋不是神仙,自然也沒有辦法,但其中的第二條,卻是人力可至,自然也就大有文章可作。
凌寒先是搖了搖頭,轉而又點點頭,越國幾乎沒有海貿,西楚更是四面不臨海,他對這方面確實是近乎無知,但是,自從整理了孟七爺扔來的那些“垃圾”后,他就知道,這片無邊無際的大海,是一座天然的藏寶地,他不需要知道海貿的利益究竟有多么巨大,因為那是無窮無盡的。
搖頭又點頭,到底是什么意思?范九斤縮在陰影里,犯著嘀咕。
但顧鳳尋顯然明白,于是笑容變得十分的溫柔,當然,看在范九斤眼里,那就是又變得“青面獠牙”了,太可怕了,前千戶大人又往陰影深處縮了縮。
“沒錢,沒糧,沒地,除了人越國什么都沒有,所以越國從上到下,都渴望著能抱上一條大腿,讓越國擺脫這種什么都沒有的境地,西楚緊鄰越國,就成了越國唯一的選擇,但是這些年,越國投靠西楚,始終還只是輿論,卻沒能成為現實,你知道這是為什么嗎?”顧鳳尋笑著問凌寒。
凌寒沉默了片刻,道:“因為越國還是有人反對,而反對的這一方,掌握著兵權。”
所以武力才是一切,再強大的輿論攻勢,最終,也只能流于口頭,成為風向,卻不能成為現實。
“我曾聽說過一句話,只要有足夠的籌碼,忠誠也會變成背叛。你口中的反對,也只是因為西楚還不夠強,給出的利益還不足以讓權謀者動心。”顧鳳尋緩緩道。
凌寒微微動容,道:“西楚允許越國封王自治,這還不夠?”
事實上,越投西楚,僅僅只是名頭上的改變,越皇變成越王,聽上去是降了一級,但實際權利并沒有減少,頂多就是多了一項納貢,而這納貢也就是個說法,越國這情況,能納多少貢品,反而是每年向西楚要糧,倒是能要得更理直氣壯了。
顧鳳尋嗤笑一聲,道:“西楚能讓越國富強嗎?能讓越國像吳國一樣,享漁鹽之利,富甲天下,讓越國人幾輩子混吃等死也花用不盡嗎?”
凌寒頓時啞然。
“西楚不能,但是,你能。”顧鳳尋的身體微微前傾,一字一頓,“現在,你能明白這座海安州城,還有屬于這座城池的那處獨一無二的港口的意義了嗎?”
天下熙熙,皆為利往,民心是可用,但利益才是最終決定成敗的最重要的因素,身為一位準帝王,凌寒似乎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跟野心勃勃的趙昊比起來,眼前的韓王殿下,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
“現在,你能明白你對越國的重要性了嗎?”
看著凌寒漸漸睜大的雙眼,顧鳳尋淡然的又說了一句。
孟七爺扔過來的那堆“垃圾”,其中的價值,現在顯露出來的,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凌寒的呼吸也漸漸急促起來,他用了不少的時間,才終于將顧鳳尋的這番話消化掉,到最后,他終于微微啞著嗓子,問道:“我該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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