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副指揮使？”

看清姬言的樣子，這幾名梅花衛對視一眼，放棄了反抗，開始配合姬言。

胡文敬終于回過神來，苦笑道：“姬大人，你這樣……未免太不敬了。”

里面那位，可是西楚韓王啊，明明可以叩門請入，偏偏撞門直闖，姬言這是打算給韓王殿下一個下馬威嗎？如果沒有見過西楚韓王，胡文敬大抵不會覺得姬言這么做沒有什么不對，韓王再尊貴，但這里是越國，讓那位準西楚皇知道越國并不是什么軟柿子，不是什么壞事，但是，只要一想到跨院里，那位韓王殿下似笑非笑的模樣……

胡文敬的心肝顫了顫，姬言雖兇名赫赫，但終歸不是閻王，如何能揭制得住那來自地獄的惡孽。

姬言看不上文臣軟趴趴的顧慮這個顧忌那個的模樣，看也不看胡文敬一眼，兩名梅花衛從門房內搬出一張靠椅，他一揮身后的披風，大馬金刀的坐下，目光狠戾的盯著那幾名已經放棄抵抗的梅花衛。

“我想知道，凌指揮使是怎么遇上韓王殿下的，你們誰能告訴我？”

被完全無視的胡文敬：“……”

凌寒留下的幾個梅花衛里，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拱手道：“指揮使大人之前有過交待，不論姬副指揮使有什么問題，拜見過韓王殿下之后，便一切明了。”

姬言，也是見過顧鳳尋的人之一。

“我現在問的是你……還有你們。”姬言冷笑一聲，目光在這幾個梅花衛的臉上一一掃過，這些人，他記得，都才跟了凌寒不久。

沒人敢與姬言對視，只有先前那名梅花衛，硬著頭皮，又道：“副指揮使，規矩……您都是懂的，吾等身為下屬，惟命是從，萬不敢違逆上峰之命。”

“凌寒是你們的上峰，我姬言就什么都不是，你是這個意思？”姬言輕撫手中的馬鞭，聲音拖得極長。

“屬下……不敢！”那名梅花衛立刻跪下，不敢抬頭。

“敢不敢的，你不都做了。”姬言冷笑，手一揚，一鞭抽在了那人的肩上，瞬間衣破血浸。

那名梅花衛吃痛，卻不敢閃避，也不求饒，只仍是低頭不語。

“既然你說規矩，那么，咱們就按規矩辦，密衛拷問的手段，你都懂，我也就不一一施展了。”

一把刀扔在了那名梅花衛面前。

“說，或者死。”

梅花衛身體微微一顫，緊緊攢起的手透露出他內心的掙扎，最后，終于還是緩緩伸手抓住了刀柄。

“頭兒……”

后面，那幾名被刀架住的梅花衛禁不住驚呼出聲。

姬言的眼神，冷漠又幽深，好，很好，他真是有些小瞧了他們的指揮使大人了，或者，他該慶幸凌寒在梅花衛待的時間不長么。

一塊石子打過來，將那名梅花衛手中的刀擊飛，突如其來的變化令在場所有人都是一驚，不待姬言下令，就有一隊梅花衛往石子飛來的方向撲去。

一道劍氣卷著地上的落葉，將為首的梅花衛一擊轟飛，撞在了身后的人身上，一下子就倒下了一片。

姬言眼神一縮，手掌重重拍在扶手上，站了起來。

落葉飄飛中，羅鋒手中執劍，一步一步的逼近，面上沒有絲毫表情，在距離姬言十余步外的地方，停下，舉劍，劍尖直指姬言。

高手！

全身寒毛倒豎，姬言的眼神幾乎縮成了一點，手掌慢慢按在腰間的刀柄上，緊緊握住。

眼看情勢一觸即發，胡文敬冷汗都下來了，連忙上前打圓場，道：“誤會，都是誤會，姬大人，這位是韓王殿下身邊的羅護衛。”

又轉頭面向羅峰，道：“羅護衛，這位是梅花衛姬副指揮使，凌大人不在，從現在起，殿下的安危，可就都交給姬大人了。”

姬言的目光，從羅峰的劍上，漸漸移到他的臉上，眉頭忽然一皺，道：“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羅峰手腕一轉，長劍回鞘，面無表情道：“殿下要見你。”

轉身走出兩步，又驀然回首，目光緩緩掃過場中所有的梅花衛，冷冷道：“安靜點。”

那目光刺在所有梅花衛的身上，仿如實質，竟能生痛，有些人受不住，竟是忍不住后退了好幾步，而后才反應過來，他們面對的，不過是一道目光，而不是森森寒劍。

姬言面沉如水，直到胡文敬又上前來說了一句“姬大人，請吧，不可讓韓王殿下久候”，方松開刀柄，一振衣袖，大步跟了上去。

還是在那處跨院，胡文敬已經算是熟門熟路，只是沒有看到那個一會兒是管事，一會兒是小廝的人出現，心下有些奇怪，卻也顧不上多想，他這會心里還擔憂姬言見了韓王殿下，還是先前那副人憎狗厭的態度，會惹出大禍來。

但事實證明，他多想了。姬言進了跨院，就仿佛變了一個人，身上戾氣全消，只留下幾分精明干練，大廳門都沒邁進去，就高聲道：“梅花衛姬言，請見韓王殿下。”

姿態放得再恭敬不過，直接看呆了胡文敬，感情，密衛都擅長變臉啊。

“姬大人，別來無恙。”

顧鳳尋的聲音自廳中傳出來，聽得姬言一怔，這個聲音……他忽而臉色大變，腳下急邁，跨入了廳門，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下美人榻上的人。

“你……是你？”

有如金聲玉振的聲音，只要聽過的人，就絕不會忘。

“姬大人，請坐。”顧鳳尋伸手作請，又吩咐白玦上茶。

姬言收斂了面上的震驚之色，猛然看向胡文敬，沉聲道：“胡大人，我有要事，要與殿下單獨商量。”

胡文敬心里哪怕已是氣翻了天，面上卻還是不動聲色，笑道：“本官還有公務在身。”又向顧鳳尋一稽，“殿下，下臣告退。”

顧鳳尋微微一笑，道：“胡大人請自便。”

待到胡文敬退出了大廳，走出了跨院，姬言才臉色一寒，逼近兩步，語氣森森的道：“閣下，究竟是誰？”

顧己千，還是韓王？哼，怎么可能是韓王，顧己千的來歷，是他親自經手調查的，絕對不會出錯，何況還牽扯到楚國的長安伯府和楚宮里的那位玉妃娘娘，如果說是有心人特意安排出這么一個身份來，總不能讓長安伯府也跟著一起演戲。

顧鳳尋輕笑一聲，將代表了西楚皇子身份的那枚玉指環取出，于指間把玩，確認姬言看清之后，方道：“沒了心的人，怎么能活？姬大人，你不會以為這世上，真有人被剜了心，還能再從陰曹地府里爬回來。”

姬言眼神又是一縮，屠郎中的醫術……好吧，只是聽說，他也沒有親眼見過，不能確認屠郎中是不是真的能讓剜了心的人活下來。

“孤王不過是恰好需要一個身份，可以讓孤王在楚國鄴都里轉轉，看看孤王的那位隔房堂叔的是怎么治理楚國的，知己知彼……哈哈，又恰好，那顧己千與孤王生得有幾分神似，所以……姬大人莫非還不明白？”顧鳳尋說得不多，但已留下了足夠的空間供人腦補。

姬言雖然不會輕信此言，但腦中卻是不由自主的順著顧鳳尋給出的解釋思考，所以說，真正的顧己千已經死了，被遠避在外的韓王利用，取代了他的身份，為了防止泄漏，屠郎中被滅口，嗯，這就合理了，否則，他還真不認為一個被剜了心的人，有能力殺了屠郎中，燒了天絕谷。還有那個姓羅的護衛，一個藥人，能有這樣的身手？開什么玩笑，分明就是韓王身邊的高手，這才說得通。

但是長安伯府顧家的人，怎么認不出這個顧己千是假的？是了，既然生得有幾分神似，只要稍加易容，糊弄幾個不熟悉的遠親，自然是游刃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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