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誤中副車
次日,謝謹言帶了一千人,浩浩蕩蕩的護送“西楚韓王”離開越都,來時無人相迎,走時,倒是百官相送,風光無比。
路途無趣,所幸顧鳳尋隨身帶了幾本雜書,歪在車上時不時翻閱,翻上幾頁膩味了,就讓林滄浪唱上一支越國的小俚調,出行前,這小姑娘跟她的小山哥哥的婚事終說定了,原本有些嫌棄她沒嫁妝的小山娘,聽說她會跟著韓王去西京當樂坊女官,態度立時轉變,趁著林滄浪回家的幾日,上趕著求她舅父做主給兩個孩子定了親,婚期則在三年后,林滄浪心想事成,高興得不行,只要開口唱曲兒,必定是輕松歡快的調子,倒也頗能解悶。
這日路過一處山坳,顧鳳尋掀了車簾看風景,忽見高處有一叢綠,這時節已至初冬,天氣轉寒,草木皆枯黃,這乍然入眼的綠色便顯得殊為可愛,顧鳳尋叫停了車,親自往高處走了幾步,仔細觀察那叢綠色,卻是幾株長在石邊的野蘭,葉條細長,疏密有間,極富意趣,他便叫人挖出其中兩株。
謝謹言在前方帶隊,忽聽顧鳳尋叫停,就驅馬趕了過來,正見他叫人挖蘭,便道:“這種野蘭山間極多,并不稀罕,且移栽存活不易,何必挖它。”
顧鳳尋笑道:“你認錯了,這并非尋常野蘭,你看它葉色雖綠,葉脈卻赤,還有根莖,亦是赤色,這乃是一味藥材,學名叫做絳仙蘭,還有個通俗的名兒,叫做紅血草,所生之地,必有尸骸白骨,莫看它現在蔥綠可愛,待到春來之后,葉色便會轉紅,殷殷若血。”
謝謹言頓時皺眉,看一眼這山坳,然后想了起來,十年前,這山坳里確實死過不少人,先越皇為了謝太后散盡六宮,貶盡諸子,其中有一個被貶的皇子不服氣,聯合外家意欲起兵謀反,結果事敗,最后就是被圍殺在這處山坳中,后來清掃戰場的時候,突降大雨,導致一處山頭坍塌,其中不少尸體還沒有來得收走就被埋在了下方。
想到這里,他示意手底下的過來,在那些草的下方挖了挖,沒挖幾下,果然露出了白骨。
這時顧鳳尋已經收好那兩株草,用繩子系住,掛在車邊晾曬,見謝謹言盯著挖出來的白骨看,便又笑道:“侯爺大概還不知道,煉制尸蟲丹的草藥中,便有一味紅血草。”
謝謹言的臉色瞬間變了,目光看向那叢綠,大有將之斬草除根的意思。
顧鳳尋又道:“天生之物,何其無辜,錯的是人,侯爺又何必遷怒于一叢草。”
謝謹言深吸一口氣,移開目光,神情冷淡道:“此地不吉,還是早些上路,莫再耽擱了。”
顧鳳尋知道他是想起舊事,心情不爽,也不與他計較,登了車繼續前行。不想沒過多會兒,謝謹言過來敲了敲車門。
顧鳳尋掀了車簾看他,誰知謝謹言只是盯著他掛在車上的紅血草看了兩眼,然后一言不發,打馬而去。
看來今晚上得晚些時候歇息了,顧鳳尋輕笑一聲,不甚在意的放下車簾。
果然,晚間到了驛館,顧鳳尋才剛用過飯食,正擦手凈臉時,謝謹言就過來了。
“侯爺來得到早。”顧鳳尋放下濕巾,笑著請謝謹言入座。他還以為謝謹言擱不下面子,得等到夜深人靜時才會過來。
謝謹言看了他一眼,沒接這話茬兒,這一路行來,顧鳳尋白日里在車里,不是看書聽曲兒,就是看風景,到了晚間早早便睡,過得這樣閑適,卻還是肉眼可見的病容難消,每天吃的藥緊跟著飯點兒,一頓不帶少的,他也不是不識趣的人,又怎么會等到夜深人靜再來擾人。
“多謝侯爺體諒。”
雖然謝謹言沒有說話,但顧鳳尋已是看出幾分,自然要真誠的道一聲謝。
謝謹言轉過眼,又看到了那兩株紅血草,就掛在窗邊。
“為什么?”
顧鳳尋循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微微一笑,道:“我本以為天絕谷一把火,紅血草從此世間絕跡,卻沒想到,竟又發現了它。這或許便是天意,所以我采摘了兩株,將來或有用到之時。”
一株可配肌息丹,一株可養尸蟲。總有用得上的時候。
謝謹言若有所思,沉吟了片刻才道:“這紅血草只能生于尸骸血肉之上,除非刻意栽培,若是天生野長,自只有機緣巧合才能得之,屠郎中當年,從何處得來這紅血草?”
顧鳳尋眼角一挑,有些意外道:“你的意思是,屠郎中來過越國?”
若說屠郎中有可能是在越國山野里尋到的紅血草,也不是沒有可能,甚至有可能就是在他發現紅血草的那處山坳。山坳地形特殊,越國也不是太平之地,十年前能埋下無數尸骨,更早之前肯定也有過。
謝謹言又道:“會不會那種藥……就是有人刻意找屠郎中制出來的?”
他說的,自然是尸蟲丹,只是想到這東西,謝謹言就胃中犯惡,提都不想提。
顧鳳尋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道:“越國有人跟屠郎中有聯系,當年屠郎中制出的兩枚尸……咳,那種藥,是被越國某個人買走……”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這有點說不通啊,如果越國某個人買走了尸蟲丹,那么其中一枚是怎么到了楚皇的手里,又讓凌寒的母妃給吃下去的?難道越國有人與楚皇勾結?事隔二十年,此人又用另一枚尸蟲丹暗算了謝謹言,目的只是為了讓謝謹言身敗名裂?
呵,前后對比,這第二枚尸蟲丹也太不值錢了,要知道,第一枚尸蟲丹可是差點就讓西楚皇室絕嗣了啊。
謝謹言見顧鳳尋也陷入沉思,鳳目中的眼神也變得越發的幽深難測,許久后,他才道:“顧公子有何想法?”
顧鳳尋看向他,道:“那件事,不知侯爺最后調查的結果如何?”
“本侯身邊的叛徒尋到了,但幕后之人……”謝謹言的臉色陰沉了下去,“查不下去,那叛徒受刑不過,死了。”
“一絲線索也無?”顧鳳尋奇道,梅花衛是弱了點,但總不至于什么都查不到吧。
謝謹言默然片刻,道:“叛徒與宮中有些關系。”
顧鳳尋頓時訝然,難怪謝謹言查不下去,越宮可是謝太后的地盤的,若說與宮中有關,豈不是謝太后的嫌疑最大,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這對姐弟,真正是相依為命,謝謹言懷疑誰都不會懷疑謝太后。
“侯爺……有沒有想過一個可能?”顧鳳尋又沉思了一番,忽的問道。
謝謹言抬眼看他。
“誤中副車。”顧鳳尋一字一頓。
他思來想去,把尸蟲丹下給謝謹言,實在是太浪費了,不符合尸蟲丹的身價,有那能耐,直接下毒要了謝謹言的命不是更劃算,如果只是要謝謹言身敗名裂,連毒都不用,在公開場合下點巴豆就夠了,絕對能讓謝謹言這輩子都沒臉見人,再損點,下春藥也行啊,讓謝謹言當眾出丑,也夠被人笑話一輩子了,何至于用尸蟲丹。
所以顧鳳尋反過來思索,這尸蟲丹用在誰身上,才不浪費?沒到越國來之前,他或許還想不到這個問題,但來過之后,他才隱約覺得,夠得上這尸蟲丹的,只有謝太后吧,謝太后一旦鬧出懷胎的丑聞,她就完了,越國皇室的威信也完了,越皇的位置恐怕也會坐不穩,宗室就有機會取而代之,隨之而來的,是更大的動蕩與牽連,天知道越國會變成什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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