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立刻道：“太皇太妃還有什么話直說便是。”卻是想到這幾日韓王妃都陪在劉太皇太妃身邊，指不定劉太皇太妃有什么發(fā)現(xiàn)呢。

劉太皇太妃遲疑片刻，終是下定決心，道：“這些年，韓王妃時常入宮陪伴老身，老身自問是了解她的性子的，最是痛快爽利的一個人，哪怕一時受了委屈，也不會那般沒志氣的要死要活。”

凌寒點點頭，認可這話。他那日跟韓王妃攤牌，她雖大受打擊，但也沒有鬧什么，確實是痛快爽利的性子。

“但前日不知是誰與她說了些什么，老身就見她神情有些不對，總是發(fā)怔，有時說著話便不知心思飄到哪里去。今日之事發(fā)生后，老身思來想去，總覺得這里頭有些蹊蹺，便查了一下前日有誰見過韓王妃。”

凌寒立刻神色凝重起來，問道：“誰？”

“是新入宮的幾位美人。”劉太皇太妃道，“這幾位美人自入宮后，就時常來尋韓王妃說話，只是獨前日她們來過之后，韓王妃便神態(tài)不對。只是老身能力有限，實在查不出她們究竟與韓王妃說了些什么。”

凌寒深吸了一口氣，道：“多謝太皇太妃提醒，朕知道怎么做了。”

這個提醒太重要了，顧鳳尋先前只和他說，讓他查宮外有沒有人來見過韓王妃，卻是誰都沒有想過后宮里面。那些美人，可都是陶正華給選的，如果陶正華真是那個內(nèi)鬼，這些美人里面，有沒有他的暗子？

也是凌寒從來就沒打算親近那些美人，所以腦子里壓根兒就沒有她們的存在。而顧鳳尋想是也沒在意過后宮里的事兒，結(jié)果兩人就同時疏忽了這一點。反倒是劉太皇太妃，一輩子都在宮里，什么明明暗暗的事兒沒見過，韓王妃一出事，她首先就在后宮里排查了一通。也是她擔(dān)心凌寒會遷怒，因此一查出點眉目，就趕緊給凌寒表功，卻沒想到凌寒當(dāng)真是性情溫和寬厚，心里極明白的一個人，半點兒也沒有遷怒之意，倒是讓劉太皇太妃好生意外。

從泰安宮里出來，凌寒蠢蠢欲動的心思也沉靜了下去，打消了半夜溜出去見顧鳳尋的念頭，徑直回了寢宮，讓人通知黃德望去查那幾個美人的底細，又將這一日發(fā)生的事情在腦海里重新又捋了一遍，方才睡下。

次日沒有大朝會，但四顧命和六寺卿還是早早就到了弘文閣，沒等多久，凌寒也就到了。其實在沒有大朝會的日子，新皇處理政事，應(yīng)該是在承天殿旁邊的側(cè)殿，但凌寒改成了弘文閣，這點兒私心自是不足為外人道。

韓察目光微不可察的轉(zhuǎn)了一圈，沒看到顧鳳尋這位理應(yīng)在此刻當(dāng)值的弘文閣舍人，便又垂下了目光。好像從來沒有在這個時辰看到顧鳳尋出現(xiàn)在弘文閣，陛下對他，未免太過遷就了。這個念頭讓韓察有些不安，但很快就撇開了。

君臣幾人有條不紊的先將一些不是很重要但卻比較急切的政事處理掉，然后才將當(dāng)下最重要的幾樁事拿出來商討，這其中，首當(dāng)其充的就是對晉王的處置。

盡管祭典上，凌寒冷靜化解了晉王的質(zhì)問指責(zé)，但終歸還是留下了一些壞影響，西楚眾臣本就對凌寒封田旒為晉王有很大的意見，只是顧全大局，一時不能發(fā)難，晉王明顯是沖著凌寒而來，要敗壞新皇名聲與威望的行為，徹底激化了西楚眾臣的不滿，如果不是今日沒有大朝會，恐怕凌寒收到的彈劾奏章能堆得有一人多高。

韓察身為群臣之首，豈能不知道此事的嚴重性，新皇只是把晉王拘在晉王府里，根本就不能讓群臣滿意，不趁早安撫群臣，恐怕等到三日后大朝會時，那彈劾奏章就不是堆得一人多高，而是能把整個承天殿給鋪滿了。

這倒確實是個問題，凌寒沉吟片刻，才道：“韓卿可有什么想法？”

“最好的辦法自是奪其王爵。”韓察說完，看了一下凌寒的臉色，就知道新皇拒絕這個提議，心下嘆了一口氣，其實如果不是要用到越國夫人去穩(wěn)住越國，韓察倒是要盡力說服新皇褫奪了晉王封號，但眼下確實是不宜，罷了，算晉王運氣好。

于是他又轉(zhuǎn)口道：“晉王的年紀，正是進學(xué)之時，越國也沒什么名儒大家，想是這些年也沒人能好好教導(dǎo)晉王，使其明是非，辨善惡，知進退，有人在他耳邊挑釁幾句，便令他不知天高地厚了。依臣之見，不如陛下?lián)窳紟熃虒?dǎo)晉王，使晉王能修身養(yǎng)性，明禮曉事，以后什么事能做得，什么事不能做得，他自個兒能有個分寸，不被人教唆慫恿，腦子一熱就沖動行事。”

鄭侯聽了，撇了一下嘴角，轉(zhuǎn)過頭去。這些文臣，一個個肚子里憋的都是壞水，嘴上說得倒是好聽，其實就是想把晉王給養(yǎng)廢了。

凌寒自然也聽得明白韓察真正的意思，心想這主意倒是挺狠，明面兒還不能讓人說什么，不過他對晉王還是有些想法的，若是真把人養(yǎng)廢了……嗯，應(yīng)也不會，晉王身邊還有個謝謹言呢，他又怎么會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外甥變成一個廢物。

“善，準卿所奏。”

這樁事兒就算是解決了，至少西楚臣子們是肯定舉雙手支持養(yǎng)廢晉王的。

然后陶正華就冒頭了，他奏的就是韓王妃自縊一事，以宗正寺卿的身份，希望新皇能重視后宮，言里言外，懷疑韓王妃是因為沒有被封后，傷心絕望之下才自縊的。

事實上，這個猜測不止是陶正華有，很多人都是這么想的，否則，新皇為何不封后宮，只晉了劉太妃為太皇太妃，這就完事了？擱誰心里不暗里犯嘀咕啊。西楚皇室的子嗣傳承問題，真心是人人都關(guān)心。

“這是朕的家事，不必與爾等相商，朕心中自有道理。”凌寒板起了臉，別的事他都好商量，獨此事，他獨斷專行，不容人置疑。

“陛下身為一國之君，家事亦是國事。”陶正華半步不退。

凌寒翹了翹唇角，似笑非笑道：“陶卿既然這般關(guān)心朕的家事，來而不往非禮也，朕也要多關(guān)心關(guān)心陶卿。自姑母過世之后，陶卿未曾再娶，這些年想是孤枕難眠，朕便賜陶卿四位美人，讓她們代姑母服侍陶卿。”

陶正華：“……”

凌寒意猶未盡，陶正華可是一下子給他塞了二三十個美人進來，他才塞回去四個，遠遠不夠。

“諸卿近日辛勞，朕也未曾有什么嘉獎，正好，便一人都領(lǐng)四個美人回去，公事之余，紅袖添香，亦是美事。”

韓察等人：“……”

他們一人領(lǐng)四個美人回去，那新皇的后宮里還能剩下幾個？等等，新皇這是什么意思，打發(fā)后宮都打發(fā)到臣子府中，這這這傳出去能聽嗎？

林閣老立刻道：“老臣年邁，心有余力不足，陛下好意心領(lǐng)，呵呵，心領(lǐng)了。”

他可不想被人罵老不羞啊。

宋閣老不落人后，道：“老臣亦是，韓令尹正富盛年，又相貌英偉，倒是更宜紅袖添香。”

韓察輕咳一聲，道：“陛下玩笑了，咳咳，該說正事兒，這是臣連夜整理出的赴越人選名單，請陛下過目。”

這話題就被韓察這樣岔過去了，陶正華沒敢再吭聲兒，凌寒也有些遺憾，沒能一次性把那些美人全都打發(fā)了。

事情商議到一半的時候，顧鳳尋來了，他行動輕緩，走路無聲，也沒打攪全神貫注的君臣們，很自然的站到了角落里，除了凌寒第一時間瞥了他一眼，其他人竟是都沒有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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