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仰仗
“這話當年先生也說過。”紅先生出神了一會兒,提起筆就在紙上龍飛鳳舞,一段簡短的自我介紹一蹴而就。在寫到近年經歷那段,他近乎惡意的寫下“落魄江湖,投身于吳,獻寵媚上”,然后斜眼睨向顧鳳尋,十足一副挑釁之色。
眼巴巴的把他接過來,但就憑這一條,西楚皇敢用他嗎?師弟打算得很好,但也要看西楚皇有沒有這個氣魄和度量。
顧鳳尋失笑,紅先生這副姿態,讓他想起了這孩子少年之時,看了一眼紅先生的自我介紹,他提筆,在出身那里,把“秦司空書童”,改成了“秦司空弟子”。
紅先生一眼瞥見,道:“咱們私底下師兄師弟的叫著沒關系,明面上,先生當年可沒有真的收下我,你這樣改,不怕惹上欺君之罪?”
“師兄何必妄自菲薄,你是不是恩師的弟子,我比你清楚。”顧鳳尋將那三個人的資料又塞回紅先生的手里,獨收起了紅先生的那份,然后道,“這三個人,就交到師兄手下,雖說他們沒有過人的才華,但敢在此時來投我,膽氣和眼光倒是不差,我欣賞的,就是他們敢于一搏的勇氣,用好了,也不失為臂助。”
紅先生嗤笑了一聲,道:“你倒是跟先生一個脾氣,是個人就敢用,也罷,同出一門,我又怎會差了。”
說完,又嘆了口氣,道:“可惜我手底下那些人,卻是都散了去。”
他是詐死從吳國脫身的,自然不敢泄漏,哪怕是自己人,他也不十分信得過,但凡有一人向吳皇告密,他都走脫不了。
“仇先生也不曾跟你來?”顧鳳尋詫異道。
紅先生搖了搖頭,道:“他是我的心腹之人,我怕吳皇會因我而遷怒于他,所以詐死之前,就遣了他去辦別的事,待到我‘死’了的消息傳出,他必是不敢回吳國的,如今也不知哪里去尋他。”
“倒也無妨,待你在西楚闖出名頭,仇先生自會尋來。”顧鳳尋笑道。
紅先生瞪起眼睛,道:“你還真讓我恢復紅先生的身份?”
不說吳皇會不會氣死,天下人也得笑死吧。
“恩師當年在秦國千金買馬,應者如云。”顧鳳尋笑得意味深長,“我遠不如恩師,只好千金買馬骨了。”
紅先生被他這笑容所惑,依稀竟有如見先生之感,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氣結道:“合著我就是馬骨啊。”
顧鳳尋側頭望他,微笑頷首,這姿態實是讓人氣不得,恨不得,更兼像足了先生當年,教人喜歡到了骨子里。
紅先生憋了好一會兒,才泄氣道:“算你狠!”
“我身帶惡疾,精力不濟,以后,很多事情都要仰仗師兄了。”顧鳳尋放低姿態,哄著他道。
紅先生指了指他,然后一拍桌面,放聲道:“放馬過來。”
顧鳳尋喜歡他這意氣飛揚的姿態,可比在吳國時,那副魅惑眾生的模樣看得順眼多了,當下便笑道:“我讓人領師兄去客房,今晚好生歇足,明日隨我入宮面圣。”
紅先生吃了一驚,道:“這么快?”
“相信我,陛下對你,早就望穿秋水了。”顧鳳尋輕笑出聲。
凌寒確實早就眼巴巴的盼著紅先生趕緊來,他安排給顧鳳尋的幾名內侍,用起來并不順手,只能做些最簡單的抄抄寫寫,那些需要分析整理的事,尤其是政事相關的,還是得顧鳳尋自己來,難免耗了許多精神,偏偏他又不能不讓顧鳳尋做這些事,有顧鳳尋事先幫他分析準備,他在朝堂上才能越發的如魚得水,不至于教人唬了去。等到聽顧鳳尋說,這些事紅先生也能做的時候,凌寒就天天盼著紅先生早日趕到。
紅先生并不信顧鳳尋的話,不過對于明日就去見西楚皇并沒有什么異議,只是他心里還記掛著夏憫的事,想和顧鳳尋商量,但又見顧鳳尋神情語氣雖然輕松,但眉目間難掩倦色,心知這幾日必是勞累得很,竟也不忍心再拿夏憫的事去費他心思,話到嘴邊也忍了下去,只想著等見過了西楚皇,自己有了替師弟分擔的資格,再與師弟一起商量救出夏憫的法子,因此便依從顧鳳尋的話,去了客房,打算好好休息一晚,明日養精蓄銳,以取得西楚皇的重視。
卻不想他這里一片心思替顧鳳尋著想,那里白玦卻是個嘴快的,次日一早就恢復了他的小管家公的職責,服侍顧鳳尋梳洗穿衣的時候,嘴里已經嘀嘀咕咕的把他到了吳國后發生的事通通都告訴顧鳳尋了。
聽到吳國三皇子死在趙昊的手上,顧鳳尋并沒有意外之色,從秦國出兵吳國的消息傳到西京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吳國使節團一定出事了,趙昊的動作夠快的,不過如果說吳皇完全沒有準備,他卻不信。
按時間來算,謝謹言那邊應該已經對秦國皇子動了手,不管他這離間計能不能完全奏效,吳皇也不可能不對秦國起疑,只要起疑,就必有防備,焉知秦國騎兵破關之后,面對的,到底是吳國一片平坦的大好河山,還是一個陷阱呢?
這個答案,只有等后續的消息傳來才能確定,顧鳳尋不急,他有足夠的耐心等待。
白玦后面說出來的話,才真正令他動容。夏憫還活著?郭暖那東西果然沒死,居然又出山了。現在他有些明白,紅先生昨夜離開前,最后那副欲言又止的神色是為了什么。
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低下頭,讓白玦掂著腳幫他把官帽系好,顧鳳尋的唇角邊,緩緩綻出了一抹笑容。
紅先生從客房里出來,換了一身顧鳳尋替他準備的西楚風格的衣飾,然而風格肅穆的衣飾,完全壓不住他飛揚的眉眼,強烈的反差,反而令他越發的眉目如畫。
顧鳳尋按了一下額角,這孩子,實是生得太好了。
“師弟,看呆了啊。”紅先生滿懷惡趣味的湊過來,眉眼帶笑,卻全是狹促,“我比那位凌指揮使,孰美?”
顧鳳尋放下手,眼神微瞇,微笑道:“你可以親口問他。”
紅先生一呆,突然伸手擋住他的眉眼,道:“別這樣看我,太像先生了。”
像得他想哭,每每看到師弟,總在不經意間,一抬眉,一抹筆,讓他恍惚以為,先生未死。
顧鳳尋聽他聲音不復狹促,卻帶出幾分哽塞,不由輕嘆,心想若有朝一日告知他自己的真實身份,縱然能使他高興一時,但自己注定命難長久,又何必使他承受第二次失去先生的痛苦。
“夏憫師兄的事,白玦已與我說了。”
一句話,轉移了紅先生的注意力,他終于收斂情緒,埋怨道:“小童兒恁的多話。”
顧鳳尋道:“此事需從長計議,師兄你不必著急。”
紅先生亦點頭道:“正是如此,等老郭頭從秦都傳來消息,咱們再慢慢合計。”說到這里,他唇角微翹,“夏憫能堅持這么幾年,便也不差這一時三刻,我對他,有信心。”
顧鳳尋見他恢復了飛揚的神采,心下方安,轉頭讓羅峰去備了馬車,領著紅先生便往弘文閣去了。
今日有大朝會,凌寒一直到昨近午時,才下朝,因秦國出兵吳國之事,朝中氣氛難免沉重,所以凌寒的心情也不是很好,一下朝就往弘文閣來了。
進了門,他習慣性的就往顧鳳尋平時待的那張書案走去,老遠就看到顧鳳尋又在那里伏案疾書,頓時皺眉,腳下加快,邊走邊道:“早說了,這些抄抄寫寫的事讓別人去做,便是有些事情必須你來,也大可你說,讓他們寫,何必如此辛苦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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