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說話
“這些年,難為你……難為你們了!”
顧鳳尋心里沉甸甸的,有些不舒服,陣陣刺痛,卻不想在此時服用藥物來緩解。
但夏憫心細如發(fā),卻看出他臉色不好,立刻便問道:“先生可要歇會兒?都是我的不是,拉著先生說了這么許久的話。”
說著,扶了顧鳳尋就往榻上去。
顧鳳尋被他這么一打岔,先前的沉重心思去了幾分,半倚到榻上,看著夏憫摸到桌邊又去倒茶,一如當年,這份照顧人的機靈勁兒可比蘇憐強得多,連白玦都差了一籌,頓時就撫額。
他是不是又給自己招了個管家公回來?
夏憫倒了茶,就嗅到了一股香甜的蜜味,愣了一下,神色越發(fā)憂心了,服侍著顧鳳尋飲了半盞,才道:“我聽蘇憐說先生身子極弱,竟是連茶也喝不得了,只能飲用蜜水嗎?”
要不是他不通藥理,都想跟顧鳳尋把這幾年藥單子都討過來看看。
顧鳳尋覺得這是個危險的話題,要是繼續(xù)說下去,夏憫妥妥的會變成另一個管家公,于是輕咳一聲,道:“我這病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要少思少慮,所以日后那些費思量的事,便要多多的交給你了。”
夏憫神色一凜,立刻道:“先生放心,我既來了,便再不必先生以后熬神費思。”
大有擼袖子立刻就做事的勁頭。
顧鳳尋忍不住就笑了起來,如當年那樣,摸摸他的頭,道:“你還活著,真好!”
不但活著,還活得這么精神,比當初在吳國見到的蘇憐更強上一籌,真是再好不過。他當年總共就教導過三個人,趙昊,蘇憐和夏憫,只有趙昊是個失敗品,蘇憐和夏憫,都是極好,極好的,這樣看來,他當年也不算是十分失敗。
只這一個熟悉的摸頭動作,卻讓夏憫瞬間紅了眼。
顧鳳尋怕他真的哭出來,馬上收回手,笑道:“我差點忘了,你不再是孩子,我也不再是……當年的我。”頓一頓,又道,“郭暖那里,我就不見他了,他也是人精,若見到了怕是也能瞧出破綻來。他若愿意留在西京,就留著,你和蘇憐照顧好他,若不愿意,隨他海闊天空。”
廉頗能飯,但畢竟老矣,當初蘇憐遇上他,讓這位獨行大盜再度出山冒險,是不得已,如今夏憫已脫困,顧鳳尋也不想再讓他勞累,郭暖一輩子都在冒險,到了現(xiàn)在,也該過幾年安生日子了。當年司空府的舊人,死得七七八八沒剩下幾個,郭暖既然活下來了,就好好活著吧。
夏憫遲疑了一下,應了一聲好。其實在路上,他和蘇憐就問過郭暖的打算,郭暖一個人無家無室無子無女的,又為他們二人冒了這么大的風險,秦國那個點心鋪子是注定回不去了,二人便商量好了,打算干脆認郭暖為義父,奉養(yǎng)他終老。
本來這事都說得好好的,差不多就定了,可到了西京,蘇憐消息靈通,得到了吳國故地有赫連一脈劍客揭竿而起的消息,哈哈大笑的跑來告訴他和郭暖,結(jié)果郭暖當時就一拍大腿,要去吳國故地給赫連搗亂,說當年他被赫連庭芳追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最后托庇于司空府才落了個安定,如今要把這筆債討回來。
而且是說走就走,蘇憐和夏憫連挽留勸說都沒來得及,人就跑了,隨后夏憫就被顧鳳尋召進了含光殿,而蘇憐則去追人了,至于追不追得著,夏憫持悲觀的看法。獨行大盜不是白叫的,當年赫連庭芳追得他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可到底也還是沒追得著,蘇憐比赫連庭芳差遠了,就更不可能追得著了。
只是這事他摁在了肚子里,就不與顧鳳尋說了,若說出來,豈不又是讓先生費神,待回頭,他和蘇憐商量了,再想法子解決就是,到時候再回稟先生一聲。
只是他些微的遲疑,哪里瞞得過顧鳳尋,心知其中必定是有事兒,但夏憫不說,他便也不問,自是信得過夏憫能處理好。有夏憫在,很多事情上,他確實可以省心了。
這樣想著,顧鳳尋便覺得心里頭略松泛了些,這才道:“那邊多寶閣上有個黑漆匣子,里頭有白藥瓶兒,你且取了藥瓶,倒一丸藥來,用蜜水化開給我吃。”
夏憫二話不說,手腳麻利的取藥倒水,不一會兒便捧了茶盞過來,顧鳳尋一口氣吃了,才笑道:“這是安神養(yǎng)心的藥,吃了便犯困,我睡時你就在含光殿里逛逛,熟悉了,再叫個小內(nèi)侍領你去弘文閣見見故人,晚膳前回來便是。”
“是,我都聽先生的。”
方隱之的事情,夏憫也聽蘇憐說過了,自然是要見上一見的。他輕手輕腳給顧鳳尋蓋上薄被,又垂下帷幔擋風,約摸過了一刻,聽顧鳳尋的呼吸聲已是平穩(wěn)綿長,便走了出去,卻并沒有四處亂逛,只守在門外。
含光殿就在這里,沒長腳不會跑,什么時候都能逛,方隱之也可以日后抽工夫再聚一聚,他現(xiàn)在哪兒也不想去,只想守著先生,只想靜靜的,在離先生最近的地方,理一理心緒,想一想未來。
這一想,便想到了日漸西斜,夕陽的余暉灑落在西楚莊嚴肅穆的宮墻黛瓦上,為之抹上了一抹艷麗的金紅色,亦使得這片肅穆之地,多出了幾分燦爛恢宏。
有腳步聲自遠而近,驚動了夏憫。顧鳳尋還沉睡未醒,來去的內(nèi)侍經(jīng)過這里,都會下意識放輕腳步繞著走。
是誰?
腳步聲明明是由遠而近,可越是靠近,聲音反而卻越輕了,到最后,夏憫幾乎聽不見腳步聲響,不過那已經(jīng)不重要,因為,他看到了人。
那人一身玄衣,束著玉帶,戴著金冠,身披霞彩,沐光而來。
夏憫瞇了瞇眼,因為光線,他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這一身衣飾,這一身氣度,使他清楚的認出來人是誰。
“小人夏憫,拜見陛下!”
他深深的下拜,以近乎于五體投地的姿勢。先生的選擇,就是他的信仰。
“平身。”
凌寒在夏憫的身前佇足,他在處理朝事的時候就聽說顧鳳尋把夏憫召入了含光殿,心里便有些擔憂,怕顧鳳尋見了夏憫后會勾起前塵舊事,傷心一場。只是近來朝事頗多,又有復雜之處,任是他再想快刀斬亂麻,卻也一直到此時才抽出空來匆匆而至,走得急了些,腳步難免就重,所以夏憫一開始能聽到他的腳步聲。
但靠近含光殿,感受到這里靜謐的氣氛,凌寒心里就又放松了,心情一松,腳步便也跟著輕了下去,以他的身手,自然能做到無聲無息。
看著夏憫下拜行禮,凌寒卻自然而然的生出了見到子侄輩的感覺,目溫聲清,態(tài)度和藹。
夏憫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在情報中見到的西楚皇,雖寬厚仁和,但也嚴明果斷,有圣君明主之相,可眼前這個,是不是太溫柔了?
“謝陛下。”
順從的起身,夏憫垂手束立,眉目無瀾,一如他在秦宮時。先生的選擇,就是他的信仰,但信仰與信任無關。這位西楚皇,是真的溫柔,還是像趙昊一樣,只是因為先生的能力而不得不溫柔,他需要觀察。
他相信先生不會在同一個坑里栽上兩次,但他更知道先生的弱點,先生他比誰都更看重一個情字,情關難破,蒙蔽心竅,否則,再給趙昊十個腦子,也殺不了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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