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想起了我的救命恩人

        顏母聽聞，推輪椅的雙手一頓，然后目不斜視地徑直離開。

        顏茗心里一痛，慌亂低下頭，聽見電話里傳來傅維楨焦急地問詢聲，顏茗閉眼沉聲說：“傅維楨，我們談談吧。”

        傅維楨聞言驀得安靜下來，良久，回了聲：“好！”

        又是一下午的忙碌，顏茗剛能喘口氣，就被小護士破門而入：“顏醫生，24床的要捐獻的家屬來了，都快吵翻天了，你快去看看吧！”

        顏茗立馬起身，往病房走去，在樓道就聽見一個女人厲聲喊道：“我看你是讀書讀傻了！你都高三了你來捐獻！你長沒長腦子，萬一出什么事情呢！”

        顏茗轉過過道，就見那個女人轉身指著欣欣爸爸罵道：

        “好啊！算盤繞過我都打到我家里來了！你還有沒有良心！你外甥還有一年就要高考了你不知道啊！欣欣生病咱們誰都沒辦法，我也不是沒幫過你，月前你說借五萬我二話沒說就借了，可你居然還打你外甥的主意！”

        一個身穿校服的男孩站在欣欣爸爸身邊，忍不住道：“媽，我問過學校老師了，我還年輕，也不是真的抽骨髓，沒什么太大影響！欣欣是我妹妹，我不能視而不見！”

        “什么沒影響！針沒扎到自己身上，當然沒影響！”

        顏茗看氣氛焦灼，忍不住上前，還沒邁開腿就被人拉住了。抬眼一看，竟是主任。他早就站在顏茗旁邊，趕過來就怕顏茗干傻事。

        “別過去，讓他們先吵完，這種事你去了也沒用，還惹得一身騷！”

        “可是，她們對傳統意義上的捐獻骨髓理解有誤。”顏茗辯解道。

        “你說下樓梯有危險嗎？可每年骨科不也有那么多因為下樓梯踩空骨折的？你怎么給人保證捐獻無害？”

        主任說完，又對著旁邊護士道：“你去讓他們出去吵，別影響到其他病人，有了結果后讓他們直接來找顏醫生就行。”

        顏茗聞言，默默低下頭，抿抿嘴，轉身往回走。他知道主任說的是對的，但就這么放任不管，總是心里難安，于是又回身徑直去病房，檢查欣欣的情況。

        下午下班后，顏茗正收拾東西，聽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請進！”

        “顏醫生，我姐愿意做配型！”欣欣爸爸進門激動地說。

        顏茗看到剛剛那個歇斯底里的女人，緩緩地欣欣爸爸身后走出，神色不怏，在看見顏茗的瞬間，就大聲說道：“這就是欣欣的主治醫生？這么年輕能行嗎？”

        顏茗頓時有些無語，但她被這么說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忍了忍，正準備作自我介紹，就聽欣欣爸爸喝道：

        “姐！你亂說什么呢！欣欣一路轉上來，耽誤了多少時間！多虧了顏醫生，一看就直接確診、安排住院了！”

        欣欣姑姑自知失言，有些尷尬道：“不好意思哈，顏醫生，我就是有些嘴直心快，沒什么別的意思，您別放在心上哈！”

        “沒事，咱們直接說配型吧。剛說你愿意配型？”顏茗問道。

        “是是是，我姐不讓孩子做，她自己來！”欣欣爸爸激動道。

        “那就更好了，親緣關系更近，成功率也就更高了！”這倒是意外之喜。

        欣欣姑姑聞言沉默半晌，隨后有些猶疑道：“顏醫生，剛聽我兒子說捐獻骨髓不是什么大事，是真的嗎？”

        “嗯，確實是這樣，捐獻骨髓只是傳統說法，其實現在只要捐獻造血干細胞就行了，沒有想象中的可怕。”顏茗解釋道。

        除非是直系血親，現在基本沒有直接采集骨髓的，都是采集外周血干細胞，這個過程跟獻血差不多，基本沒有任何風險。

        顏茗看欣欣姑姑還是比較遲疑，有些擔心她之后會反悔，便提醒道：

        “你要想清楚，如果配型成功，你也同意捐獻的話，欣欣清髓后是絕對不能反悔的。”

        目前，臨床應用最廣泛的骨髓移植手術是“清髓性骨髓移植”。在移植之前，患者要接受大量化療或放療等預處理，清除體內的異常細胞，然后才能接受移植。

        但這種方法對患者身體損害非常大，原有造血系統、免疫系統被摧毀，患者稍有不慎就感染，如果捐獻者在清髓后反悔，患者很大概率會因此喪命。每年因臨時拒捐而產生的醫療糾紛，層出不窮。

        “姐！求你了！欣欣才四歲呀！你是她親姑姑，我求你救救她了！”欣欣爸爸看姐姐遲疑，直接跪在姐姐面前。

        “誒！你干什么呀！我既然同意了，肯定就不會反悔！我這就是擔心一問！”欣欣姑姑連忙拉起弟弟，隨后像是破罐子破摔地說：

        “好吧，那去配型！”

        顏茗見此，心里長舒一口氣，但愿能夠順利，便讓護士帶著他們先去檢查身體，準備配型。

        欣欣一家人才剛出門，護士緊跟著就進來了，其他病房病人又有問題了，顏茗急忙跟著過去處理。等忙完，一抬頭都已經十點了，顏茗換下白大褂，下樓準備先吃點面包墊墊肚子。

        剛一出醫院門，就見傅維楨正側靠在他那炫黑大摩上，要多顯眼有多顯眼，顏茗腳步一頓。

        傅維楨見顏茗不動，直接走過來，語氣不善道：

        “干嘛呀這是，見到我不高興？”

        “沒有···”顏茗低頭回道，心緒復雜。

        “走，上車！”傅維楨盯著顏茗，顏茗在他的視線威逼下，緩緩走向摩托，待傅維楨坐上去后，再緩緩抱住他的腰身。摩托穩穩地行駛在無人的大道上，顏茗看著五光十色的燈光劃過，問道：

        “eric呢？”

        “好不容易哄睡了。”

        “你把他一個人放家里？”

        “放在客廳的，有監控，隨時注意著呢！”

        “你居然在家里安監控！”

        “怎么？有意見？”

        “沒，就好奇···”

        “以前有一個討厭鬼，送了我一個麻煩精，我能有什么辦法？”

        “······”

        麻煩，是多年前顏茗送給傅維楨的一條金毛，性格異常鬧騰，傅維楨收到禮物后直呼麻煩，索性就取了這個名字。

        “麻煩，還在呢？”

        “是啊，吃得好、喝的好、睡得好！不像某個討厭鬼，連只貓都看不住！”

        “······”

        顏茗送給傅維楨金毛之后，傅維楨回贈了一只漂亮的布偶，結果顏茗沒注意讓貓給跑掉了，因為這件事還被傅維楨念叨了好久。

        顏茗莫名心虛，轉頭看了看四周，轉移話題道：“這不是回家的路啊？”

        “是啊，這就要去把你賣了，咱們顏醫生人美心善，定能賣個好價錢！不過，賣之前還得先喂飽了才行！”傅維楨語氣欠扁地說。

        顏茗一陣無語，半晌不理他，隨后又憋不住地問道：“你怎么知道我沒吃飯的？”

        “呵，這才九月份，你就手腳冰涼，腳步虛浮，真的有人放心找你去看病嗎？”傅維楨嘲諷技能簡直點滿。

        顏茗聞言，手驀地松了些，在后面恨恨道：“冰了你了，真是不好意思呢！”

        傅維楨帶顏茗到了一處夜市，滿街都是煙火色，看得顏茗心里滿是懷念，已經好久沒見過這么熱鬧的街市了。

        以前在國外的時候，三餐是隨便湊活的，回國后醫院人滿為患，每天她忙到飛起，吃個飯就跟打仗一樣，神經就沒放松過。在這里，她找到了久違的安心。

        “老板！先來一碗豆花！不放辣，少放鹽，清淡點！”傅維楨喊道，聽著語氣，應該是常客。

        “好嘞！這是你耍的女朋友？好乖哦！”老板轉過身看見他倆，笑道。

        顏茗看傅維楨和老板調侃，想反駁卻又覺得自己小題大做，索性坐下來，氣悶道：“我不吃豆花！我要吃酸辣粉！”

        “虧你還是醫生，餓了這么久還要吃酸辣粉，明天不難受死你！”傅維楨不理她，又點了幾串燒烤，卻為自己點了一份酸辣粉！

        上菜很快，顏茗看著自己面前的清淡豆花，再看看傅維楨面前紅辣辣的酸辣粉，幽幽道：“你過分了吧···”

        “那行，老規矩，你先吃，過完饞癮了再給我。”傅維楨說著，就把酸辣粉推到顏茗面前。

        顏茗聞言，有些失神，像是回憶起了什么，把酸辣粉又推了回去，淡淡道：“傅維楨，我們已經分手了···”

        “沒有！”傅維楨一口咬定，“你單方面發一封郵件說分手就分手？我還沒同意呢！”

        顏茗聞言，半晌不說話，只戳著碗里的豆花，那豆花都快被戳碎了，她緩緩道：“傅維楨，你好像誤會了，eric不是你的兒子···”

        傅維楨：“······”

        傅維楨沉默半晌，隨后抬頭，雙眼緊盯著顏茗：“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eric不是你的孩子，但也不是我，是我收養的，你是他的班主任，我希望你能保守秘密。”顏茗抬頭堅定地說，心里暗嘆：終于說出口了···

        兩人各自沉默，空氣仿佛被抽成真空。突然，鄰桌傳來一陣驚呼聲：“樂樂！你怎么了！！”

        顏茗看向鄰桌，只見一個五六歲的孩子拱起腰，雙手掐著脖子，用力地咳。立刻起身道：“我是醫生，我來看一下！”

        顏茗先看孩子碗里的食物——油炸花生米，再看他的動作，判斷應該是被花生米卡住氣管了，于是立刻抱著孩子，實行海姆立克急救，用力顛了幾下，只聽孩子哭了一聲，異物被吐出來，得救了。

        孩子母親不停地向顏茗道謝，非要給顏茗拿錢，多次被拒后才作罷，但還是為她們這桌結了賬。

        顏茗處理完后，回身看向傅維楨，發現他若有所思的樣子，便問道：“你在想什么？”

        傅維楨猛地回神，莞爾一笑，這笑意直達眼底，看得顏茗一愣。

        “沒什么，不過是想起了我的救命恩人罷了。”

        救命恩人？是指的她嗎？

        說起來，顏茗確實救過傅維楨一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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