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他想都不敢想的假設。

        等花千骨裝扮好，兩人帶著一堆禮物出發了。路上用了橫霜和上邪的合體劍，花千骨一直靠在他的懷里一言不發，他也不敢問些什么。

        等到了茅山，山門外前來祝壽的賓客已是絡繹不絕，兩人在山下停下，而后和其他賓客一樣步行著上山。

        白子畫的辨識度很高，許多人乍一看見他頓時驚了驚，而后忙開始行禮。

        一番轟動過后，前面的人總往他們的方向看來，想不通數百年未見的尊上怎么出現在了茅山，身邊還站了個傾城絕世的紅衣女子。

        這個問題注定暫時得不到解答。

        上山的路上有大批的人被花千骨的姿容驚艷到，而后傻傻盯著人看，直到白子畫氣場全開他們才收斂了些。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進入大殿前，不光來祝壽的人，但凡見過花千骨的男弟子無不是眸露驚艷，然后在白子畫的死亡凝視中顫巍巍低下頭。

        殿門外的弟子僵著臉高呼一聲：“長留上仙到！茅山前掌門到！”

        此話一出，整個大殿頓時死寂一片。

        茅山前掌門？那不是……許多人紛紛想起一個名字，卻又有些不可思議跟不確定。

        直到白子畫牽著花千骨的手走入大殿，他們才跟見了鬼一樣看過去。

        白子畫依舊白衣驚華，氣質卓絕而清冷。

        花千骨今日穿著一身如火的金紅色衣裙，高貴又不失奢華，裙身有著細致的燙金的花紋，衣襟和腰帶均繡著翻騰的祥云紋。頭上斜插著金絲血玉的藤狀流蘇，戴著火凰墨玉耳飾，五官精致，妝容邪魅又不失大氣，完美的詮釋了自身面容的美艷性和攻擊力。配上一雙幽紫色眼眸，分分鐘奪走全場的視線。

        她無視眾人的眼神，看著從高臺上走近的云隱笑道：“今日是你四百歲壽辰，我作為前掌門，特地來給你祝壽。祝你福如東海，鴻運延綿！”

        站在這的花千骨完全是一副長大后的樣子，聲音柔媚又不失力量，故意斂去幾分空靈后，聽著很是讓人醉心。偏偏有白子畫在身邊，在場無人敢表現出來，只能偷偷瞧著中間的紅衣美人，至今還沉醉在她如火的張揚和明媚里。

        云隱死死忍著眼里的淚花，顫抖著手接過禮物不住點頭，“好，好，掌門和尊上的祝福，云隱收下了。”

        “陌華，你來給掌門和尊上帶路。”

        站在一旁的男子聽見聲音，忙走過來行禮，“花掌門，尊上，請隨我來。”

        二人入座后，陌華鎮定的走回云隱身旁，衣袖里的手卻在不住顫抖。

        剛剛花千骨坐下的時候，她的發絲不經意掠過了他的手，那種溫柔絲滑的感覺，讓他的心莫名有些顫抖。還有行走間她身上淡淡的幽香，竟讓他想到了長留的夕掌門，她的身上，似乎也有這種香味。

        接下來又是一堆人的祝壽，云隱都笑著接下了，等酒菜上桌，才藝表演開始，壽宴才算是真的啟動。

        白子畫和花千骨坐在一處，席間時不時有人過來敬酒，白子畫本不想理會，但又不好在壽宴上發作，于是以茶代酒都接了。

        好不容易消停一會兒，一褐衣男子帶著一男一女端著酒壺和杯盞走了過來。

        他粗獷的臉上笑著，彎腰對白子畫行了一禮，“在下左鶴風，乃流云門掌門，久聞尊上大名，今日有幸見上一面。這是我派的兩個弟子，牧清風，善依云。這就給尊上見禮了。”說著，把手里的酒一飲而盡。

        喝完后，牧清風和善依云各自倒了一杯，一起走上前道：“晚輩牧清風（善依云），給尊上，花掌門見禮。”說完也是一飲而盡。

        白子畫和花千骨見此，喝了杯茶回敬。

        等三人走后，花千骨皺了皺眉，想起方才牧清風和善依云看過來的眼神，心里對流云門更加不喜。

        白子畫注意到了她的情緒，心里暗暗記下了兩人。

        牧清風，可不就是之前對小骨言語侮辱的那人？事情雖過去很久，但那日他們離開時他是看見了的，本就沒打算翻篇，如今再一看他那個眼神，頓時更想動手了。

        敢用那種惡心的眼神看小骨，該死。

        還有善依云，剛剛動不動看過來，真當他沒發現么？果真，都是一丘之貉。

        端起茶杯，白子畫垂眸掩去眸中的冷光。

        壽宴結束后，云隱邀請兩人暫住幾日，白子畫和花千骨想了想答應了。

        今日祝壽一事，想必很快便會傳遍六界，他與小骨的表現方才都被人看在眼里，關系自是昭然若揭。不論今日走不走，往后一段時間定是不會太平的，與其這樣倒不如先住下，順便看看后續情況。

        云隱親自帶著他們到了一個房間外，花千骨進屋后倒是明白了。

        這是曾經她在茅山的臥室。

        過去了這么多年，里面依舊纖塵不染，家具等一應物件的擺設都還是原來的樣子，從這就足以看出主人的用心。她轉身真誠地道：

        “云隱，謝謝你。”

        謝謝你還相信我，謝謝你還愿意等我。

        云隱笑了笑，行了一禮后退下了。

        第二日兩人剛剛用完早膳，陌華走來說云隱有事請白子畫過去，而后花千骨一個人逛了起來。

        數百年過去，茅山比起以前壯大了不少，名滿天下的御劍術也改進的更為精深，一路走來，但凡過路的弟子都會向花千骨問好，一句句“花掌門好！”直接勾起了花千骨昔日的記憶。

        她走到萬福殿前，看著廣場上數千弟子練劍的身影，只覺得心中欣慰。清虛道長，茅山重振了，您的期待成真了，小骨沒有辜負您的期望，您在底下可以安心了。

        追憶間，一道身影走了過來。陌華一身弟子穿的白色衣袍，眉目俊秀英挺，走近后行了一禮，而后站在花千骨的右后方問道：“花掌門可是在追憶過去？”

        他方才走過來，看見她一身紅衣站在道道高階上，眼睛一動不動注視著底下的眾人微笑著，風揚起她的紅衣和墨發，她整個人如同炫目的驕陽，熱烈又溫暖。

        花千骨點點頭，平靜說道：“數百年前，清虛道長將茅山交到我的手上，仙去前唯一的心愿就是和云隱一起將茅山重振。可當時被屠戮滿門的仙門又豈是說振興就能振興的？我和云隱費了許多心力，后來他一個人撐住整個山門。整整過去了這么多年，茅山終于又恢復了往日的生機，這一點怎能不讓我欣慰？”

        聽到花千骨的描述，陌華眼眸震了震，下意識脫口道：“數百年前？您已經……”數百歲了么？

        可是，他從進入茅山開始就從未見過她，掌門也一直說她已經仙去。

        花千骨知道他想問什么，轉眸輕笑道：“的確是數百年，只不過后來我死了而已。”

        死了？

        陌華眼眸顫了顫，不知為何聽見她說她死了，他心里竟有一絲悲傷，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憤怒。

        他看著眼前笑著的女子，這般絕艷傾城，光華耀目，笑容在她的臉上像是合該如此，他想不出，這樣美好的女子死時會是什么模樣。

        壽宴開始之前，掌門對他說待會兒會有兩位特殊的客人前來，一位是長留上仙白子畫，人稱尊上，另一位是茅山的前任掌門，名喚花千骨。讓他專心侍候著。

        聽見掌門說早已仙去的前任掌門要來的時候，他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可沒等他多問，掌門就已經離開。他想了很久，怎么也沒想通前任掌門的事，直到看見花千骨踏入大殿，那一抹如火的烈陽瞬間直射入他的心底，讓他險些以為自己看見了下凡的神女。

        她是那樣張揚，直直闖入他的視線里，可他身旁的白衣男子卻又讓他很快反應過來，這是前任掌門，是他的長輩。

        剛剛離開議事殿，他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這里，然后就看見了晨光中溫柔微笑的她。

        花千骨看著他怔然的樣子，忽然想起一件事，笑著道：“另外，我們早就見過了，之前我化名南夕，與你一起共事過的。”

        ？！

        聽見她說她是南夕，陌華腦子里忽然就空白了，滿心滿眼就剩一句話：她是南夕，是長留的那個南夕。

        陌華不知道花千骨什么時候離開的，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面前已經沒人了，他看著東方高高升起的太陽，忽然摸了摸心臟的位置，覺得有一顆種子悄悄生根發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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