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概是被鬣狗吃了吧。”塞森并沒有因為阿艾德的話有絲毫改變,  它目光平靜地看著阿艾德：“還有什么要問的嗎，想要問就一起問了吧。”

        “我要看到它的尸體，就算是鬣狗吃了,  鬣狗它媽的連骨頭一起吞了嗎！”阿艾德深吸了一口氣：“沒看到它的尸體,  我就不相信它死了。”

        眼看著阿艾德和塞森之間一言不合就要打起來,  尤斯塔連忙過來勸架，它對著塞森說道：“塞森。”

        塞森看了眼尤斯塔,  片刻后往后退了一步。

        “你說清楚，誰死了,  你死了阿修斯都不可能死！兩頭獅子就想殺了它，你是看不起它，還是看不起北部獅群。”阿艾德的聲音粗重，它還要繼續說的時候,  卻被尤斯塔打斷了，尤斯塔低聲呵斥道：“阿艾德……別惹事。”

        “好，我不惹事，告訴我,  阿修斯在哪。”阿艾德問道。

        “它死了，真的死了，我親眼看到的。”尤斯塔并不想提起這件事,  它的聲音略微發顫,  一字一句道：“我們遇到了諾加爾獅群的三頭雄獅，我和阿修斯分開跑，一頭雄獅追著我,  另外兩頭追著它,  我們已經餓了很久,  這個旱季死了太多獅子,  我從未看過這樣的旱季，阿艾德，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但是這個旱季的確很殘酷，如果是全盛時期的阿修斯當然不會死，但是我們餓了很長時間，也受了傷，我們不斷地在其他獅群領地邊緣游走。”

        “我不想聽這些，我對這個沒興趣，我只想知道，既然都說它死了，尸體呢？鬣狗能把骨頭都吃了嗎，阿修斯的獅子頭那么大，也能被吃了？”阿艾德都被氣笑了，它吼道：“那么大的身子，你說被吃了，我信，那么大的獅子頭，都是骨頭，你說這也吃了？這得什么鬣狗啊？這大象吧？象也不吃獅子啊！”

        喬翊、阿行還有莫爾，它們三個在一旁聽著，覺得已經越來越離譜了。

        “雖然我真的看到阿修斯死了，但是……”莫爾看著阿行，問道：“你能吃掉一個獅子頭嗎？”

        “……”阿行看著它，片刻后才道：“也許你應該離塞恩遠點了。”

        喬翊抬起爪子舔了舔，他始終看著阿艾德，阿艾德身上的傷口已經愈合的差不多了，比喬翊想的要快得多，他總覺得自己似乎是漏掉了什么，但是怎么也想不起來到底哪里不太對勁。

        “喬翊？”阿行扭過頭看到喬翊始終在看著阿艾德，它稍有些不滿地往旁邊走了兩步，不動聲色擋住了喬翊的視線，站定在原處，金色的獅瞳緊盯著喬翊，似乎是在等著喬翊過來蹭蹭它。

        誰知喬翊卻歪了歪獅子頭，越過阿行，看向阿艾德，阿行巨大的身體微微僵硬，它順著喬翊的目光看去，就看到喬翊一直在盯著阿艾德的肚子。

        莫爾見喬翊和阿行都在看著阿艾德的肚子，便也看了過去。

        塞恩湊過來，好奇地看著阿艾德的肚子。

        四只獅子，八只眼睛全部都盯著阿艾德的肚子，就算阿艾德再這么神經大條，也能感覺得到異樣，它往后退了一步，甩了甩自己的獅鬃，警惕道：“你們在看什么？往哪看？”

        阿行冷笑了一聲，挪開目光，朝著喬翊走去，徹徹底底擋住了喬翊的目光。

        “阿艾德。”喬翊往旁邊挪開了一點，他問道：“你在救助組織的時候，都在干什么？”

        “吃飯，睡覺，溜達。”說起這個，阿艾德就不滿道：“它們的領地也太小了，還沒我的經常趴著的那塊灌木叢大。”

        喬翊：……

        本來他有些問題想要詢問阿艾德，但是看阿艾德這個樣子，喬翊只得嘆了口氣，不指望阿艾德能回答什么。

        “你們說阿修斯死了，但又找不到它的尸體。”阿艾德伸出舌頭舔舐了一下自己的獠牙，它道：“我的確是想要成為北部獅群的首領，但不是在阿修斯死之后，我要把它打敗，踩在那個混賬的獅子頭上，要它承認我才是首領。”

        “那不太可能。”塞恩在一旁補充道。

        “滾。”阿艾德怒吼。

        “行，你要看它的尸體，我帶你去，就像你說的，沒有動物能把那么大的獅子骨頭都吃下去，所以唯一一個可能就是你壓根兒找不到。”塞森漠然地看了眼阿艾德，它的神情很平靜，看不出它的情緒，而后直接扭頭朝著阿艾德來時的方向走去，路過阿艾德身邊的時候，它稍稍停下腳步，開口道：“跟我走。”

        實際上喬翊也有些不理解，阿艾德的嗅覺是非常靈敏的，甚至靈敏程度在阿行之上，否則當初阿行不會扣押了阿艾德來到處嗅味道，尋找喬翊。

        阿修斯的尸體如果被鬣狗吃了，那么肯定會有骨頭，阿艾德不至于找不到阿修斯的骨頭，畢竟這才過去一天。

        從水源到領地邊緣，這中間隔著較長的一段路，幾頭獅子朝著領地邊緣走去，一只小獅子依偎在一頭雄獅身邊，不離半步。

        “爸爸。”小尾仰著頭道：“是要去打架了嗎？”

        “不是。”喬翊低頭舔舐了一下小獅子的后背，他道：“跟在我旁邊，不要離得太遠。”

        越是到了這個時候，越是危機四伏，小獅子在旱季的成活率本就很低，一些鬣狗和其他獅子如果遇到小獅子，更是會毫不猶豫地殺死幼崽。

        喬翊已經弄丟了一只了，不能再丟一只。

        小尾已經從當初隨便一叼就叼起來的小獅子，長成了現在已經不能再隨便叼著走的模樣，但小尾顯然對自己的體型沒有概念，還把自己當成以前那樣的小獅子幼崽，總愛蜷縮在喬翊身邊，攤開肚皮，但阿行一來，它就立刻老老實實地趴到了枯樹旁，十分懂事。

        它們走到阿修斯當初戰死的地方時，喬翊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別的，而是地上的痕跡。

        他走過去，低頭仔細看著干裂的土地上殘留著的痕跡，這痕跡很長，而且非常明顯，是車輪留下來的印記，這代表了之前不久有人類來過這里，而且是開車的。

        喬翊的爪子勾在地上，如果沒猜錯，這應該就是放生阿艾德的救助人員，從時間上看，對方應該還沒走的太遠，這是喬翊成為獅子時候，離人類最近的一次，準確點說，是離自己曾經的生活最近的一次。

        被救助組織帶走，然后表現出無法適應自然，想辦法留在救助組織，被送往動物園養老，這是喬翊最初的打算，如今他已經離這步很近了，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順著車輪痕跡去尋找，在這樣的草原上，車速一般都不快，并不是不能找到人類保護組織。

        但喬翊卻猶豫了，他看著車輪痕跡，偏開了目光，扭頭就看到了正在看著自己的阿行，他走過去，輕輕蹭了蹭對方，在阿行尚未明白發生了什么的時候，喬翊已經放棄了回去的機會。

        塞森它們幾個在附近找了一圈，找到了一個獅子的頭顱，還有一些骨頭，骨頭上的碎肉還是新鮮的，顯然被吃掉沒多久，附近吃飽了的鬣狗發出著怪異的叫聲，它們試圖看著這幾頭雄獅，在尤斯塔的低吼聲中，鬣狗最后還是逃了。

        它們可不想招惹這么多雄獅，它們是餓了，但不是傻了。

        “我被放到這里的時候，遇到了三個瘦瘦的獅子，差點打了一架，不過后來一個玩意跑過來擋在了中間，就是把我拖過來的那個東西。”阿艾德在原地打轉，而后道：“然后那三頭獅子就跑了，要不是他們，我肯定能殺了它們。”

        “你是說，人類制止了你的獵殺行為。”喬翊的語氣微沉。

        阿艾德不理解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它歪了歪腦袋，似乎是在很努力地思考。

        “救助組織是有嚴格規定的，一般情況下，不可以插手這些，這屬于正常的獅群爭斗，除非……”喬翊扭頭看了眼阿行，他頓了頓，而后道：“獅子非正常死亡太多，造成生態失衡……”

        當年他和組里的意見不合，就是在這個方面上，喬翊始終堅持，無論結果是什么，人類都不應該插手自然，但有的人覺得當自然生態失衡，為了繼續發展，必須插手。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看法，誰也說不上誰對誰錯，這種問題似乎就沒什么對錯之分，不是數學題，沒有標準答案的。

        “真的沒找到。”尤斯塔的臉色也不太好看，它看向了喬翊：“那個獅子頭是諾加爾獅群的老大，但是我找了一圈，沒有找到阿修斯的尸體，也沒有找到諾加爾獅群老三的尸體。”

        喬翊隱隱約約猜到可能是救助組織帶走了，但是可能嗎？他們要獅子的尸體干什么？解剖？研究？救助組織可沒有這個習慣。

        除非……阿修斯它們還沒死。

        可是這也不可能，喬翊是查探過它的氣息的，它沒有氣息，而且喬翊查探了好幾次，怎么可能會出現這種情況。

        “你的意思是，我們殺了太多的獅子，造成……什么生態失衡？是這個意思嗎？”阿行忽然問道。

        它不理解什么是“生態失衡”，但明白“非正常死亡”是指什么。

        “可是之前我們也殺了不少，怎么沒有失衡呢？”莫爾忽然問道。

        “因為旱季死亡的獅子太多了。”喬翊說道：“就這么說吧，草原上雨季，有一百頭獅子，它們就算是死了五十頭，也還會有很多幼崽繼續長大，生存下去，成為新一代的獅群，可如果是旱季，幼崽存活率本就非常低，成年獅子因為氣候而不斷死亡，數量驟降，死了五十頭，還剩五十頭，你們又殺了不少，獅群的數量會一降再降，并且沒有新的小獅子……新的夭折，成年的死亡，所以……”

        喬翊忽然明白了為什么阿艾德被放生在這里，因為大濕地最深處是諾加爾獅群，這個六頭獅子的獅子聯盟，它們整體的覆滅，實在是無法忽視。

        簡而言之，就是非正常殺戮，引起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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