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那名只顧著埋頭的下屬回到家后，踏進(jìn)家門。
“格桑，我親愛的孩子。”一位上了年紀(jì)的婦人捧著一個斗一樣的盒子，盒子里一邊裝著炒熟的麥子，上面插著根麥穗，一邊裝著加了從牛乳中提煉出來的油脂和白糖揉出來的炒面團(tuán)子，放到面前，讓兒子拿起一塊嘗完再進(jìn)門。
格桑嘗完后接過母親手上捧著的斗盒，放到桌子上。
他的母親跟在后面念叨：“這漢人的地方，牛乳實在是太貴了，沒有我們原來的牦牛好，這么多年了，阿瑪想回去了，想去你阿爸天罰的地方轉(zhuǎn)山跪拜。這里的和尚都是騙子，廟里都沒有供奉頭骨法器，更不敲阿姐鼓，就只知敲木魚念經(jīng)，以慈悲為懷�！�
“阿瑪啦�！备裆７畔铝硕泛小�
“明妃的孩子可是個漢人，你可不要被漢人蒙騙了，不過是獻(xiàn)給漢人皇帝的禮物生的東西，以前的上師早已歸天，要聽現(xiàn)在的上師的話，上師會原諒我們給我們恩賜的�！�
那日帶回來的三具尸體交給了六疾館專理時疫的太醫(yī)，砸無臉西王母陶像砸出來的東西在秦休清理完拓印出圖之后，連東西帶圖都被裴應(yīng)闌沒收了，院墻太高，又翻不過去，另一邊則沒人，是六疾館后院，墻就更高了。
厚厚的銅片上的紋路倒是沒什么稀奇，常見的招魂符咒樣式，而頭就不一樣了，五官在內(nèi)，還有頭發(fā)和冕旒垂下來的紋路，宇文芨也沒有續(xù)胡子的習(xí)慣，這祠堂在京都府非常靠近京城的地方，滿朝文武多得是續(xù)須的，后腦勺上畫的是瘟神下凡發(fā)怒，人間橫尸遍野，無臉續(xù)須人吸食完嬰孩便從瘟神背后走向云梯不知要去哪個地方。還有一條長長的不知是什么的東西盤旋在腦中，秦休就是在爭論這個東西的時候被沒收了東西。
“這肯定是腦蟲，誰家龍能細(xì)細(xì)長長繞這么好幾圈，一點頭和鱗片都沒有？連個爪子都沒有，這人怕是生的吃多了，腦子里長蟲要祭祀求命吧�！鼻匦輨偢糁簤Φ拇蠖磳γ嬲f完，就被裴應(yīng)闌翻墻過來把東西都拿走了，只好撿了幾塊石頭，把手伸過洞去扔對面的兩人。
等第四天的時候，秦休扒著洞口說：“這才第四天，你們怎么提前走了。”
“那些東西……得進(jìn)趟宮，你去嗎？”宇文若說。
“不去，你們趕緊走吧。”秦休拿塊磚頭堵上了洞口。
……
“這么說來，她頭受傷變得遲鈍了倒也算一件好事�！庇钗能阜畔屡釕�(yīng)闌呈上來的奏章。
出了宮門后，長長的巷道里只有他們二人，“她頭以前受過傷？”宇文若問。
裴應(yīng)闌扯了扯嘴角，“豈止是頭�！碑�(dāng)年什么提著刀追攆嘲笑她的學(xué)子被抓到朝前問話也是演的，用以前救過她的人的性命威脅，不聽話就往墓里灌水銀�；实郾菹履菚䞍翰艅偟腔鶝]兩年，在朝臣看來，她那個年紀(jì)還長著那樣一張臉，出身不好，能說進(jìn)宮就進(jìn)宮？能一來京城就多了個謝戚川當(dāng)師傅？犯起渾起來的時候跟皇帝被貶西北前曾在先帝朝前發(fā)瘋簡直如出一轍，陛下如此行事，甚至縱容至此，能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要處理蘭家在南鎮(zhèn)撫司的人怎么能光明正大用自己的手呢？一直挑不出從先帝開始就在錦衣衛(wèi)一家獨大的南鎮(zhèn)撫司指揮使的錯處，左右都是要被除掉的，不如讓他下死手，反正因為霸占田地而害死她養(yǎng)父母的就是他的大舅子，皇帝要用一個在先皇母親孝期出生的上不得臺面的東西彎彎繞，蘭家不如順?biāo)浦郏凑植粫浩颇樒�。而皇帝陛下呢？念在劉尚書與表姐的恩情留她一命就是了。
先行翻身上馬后，裴應(yīng)闌對宇文若說：“你上次惹毛她的事還沒了呢，不如想想怎么討好她�！�
清晨
“噗嘶——噗嘶——”大樹遮住的地方，秦休站在放在桌子上的凳子上，鬼鬼祟祟地扒著墻頭，高度不夠也只能冒出個頭來，待一根繩子扔上來后用力把底下吊著的東西往上拉。因為昨日傍晚送來幾名癥狀較輕的病人，還沒抬進(jìn)六疾館的門就當(dāng)場暴斃，死的時候七歪八扭的，引起了百姓恐慌，刑部指派六扇門派仵作進(jìn)去查驗尸體，以便張貼告示。沒有捕快有空就讓還住在別院的秦休代替，正好驗完尸了就去住幾天別院，還能省一個住所錢。王筱芝大概得正午前后忙完另外的活才能來，不知是不是城內(nèi)病患增多，等驗完尸，在外面巡邏的人就不許人翻墻爬高那樣去接外面的東西了。
秦休拉上來一桶河蝦，掀開荷葉一瞧：“這河蝦都這么大個，這幾天沒人撈嗎？”
“前幾天送來的一批人都是去過一家河鮮酒樓的，現(xiàn)在街上連一家賣魚的都沒有�！庇钗娜艋氐馈�
“他們得天花得鼠疫不是因為河鮮吧，都是烹制過的，這個季節(jié)可沒有店家有魚生賣，吃生的最多時間長了長蟲死掉，除非魚在一盆死病鼠水里泡過。”秦休把河蝦放到墻角，又去拉一個籃子，油紙包著果脯、各式的辛香料和菌子，聞著味道砸吧了一下嘴，又說：“過了明天再來點腸腸肚肚的吧，油紙包著荷葉拴好了可以扔進(jìn)來。”從明天開始，秦休和王筱芝住著雖然不花錢，但吃喝得格外掏錢，想要便宜點的可以從送菜的女娘那里買些米面和菜，如果一直有死因有疑的人，就得一直住著。
秦休又將桌子凳子一點點拖回去，“好累。”
說是別院，但都是相隔開的，最富裕的就是都有一口井，不與館內(nèi)混用，沒有專門的廚房和灶臺，六疾館更不會往這里送熟食，一旦有人住在這里，也說明六疾館根本騰不開人手專門給別院的人送飯，只有一個類似涼亭的地方，底下砌了一個堵了三面的槽一樣的東西，兩邊壘砌著兩條不算高的磚石，槽的內(nèi)側(cè)還磨了幾個能把鍋放安穩(wěn)一點的圓邊，吃飯、燒熱水都要靠這個小灶臺。底部還往下凹陷，先堆了些干燥又細(xì)碎的小枝條和樹葉在下面，上面放上幾塊木炭，將碎渣引燃后又掰斷了些長長的枝條，蓋在木炭上面，通過枝條燃燒起來的溫度燒紅木炭，這時加上幾塊煤塊和燒紅的木炭挨在一起，對著相接處猛吹，吹得煤塊也冒起火苗來不熄滅就可以再添一些煤塊，這是再放上裝有水的砂鍋，往里丟入姜片蔥段還有清洗好的各種菌子，這些菌子都是新鮮的，味道都極為鮮美，但若是燉煮時間不夠，輕則腹痛腹瀉，重則產(chǎn)生幻覺甚至致人昏迷，比如一些切開還變了顏色，所以鍋開后兩到三刻鐘最佳，若是再煮，則更易消化。
把它們都切片扔進(jìn)去蓋上蓋子小火慢煮，秦休就去剝蝦了，河蝦個頭本來都就偏小，如今沒什么人撈，能吃到的個頭倒是比以往大些，但也大不了多少，一只手抓住頭往下的部位，一只手用力一扯便連頭帶腸把不能吃的部位分離了，挨個這樣清理，再把清理好的扔進(jìn)鹽水里面，六疾館的硝石多得跟不要錢買的一樣，把鹽水泡蝦的盆浮在大盆里面冰著，免得天氣熱得壞掉，再把腸子都扯斷的蝦背殼剪開取出蝦仁。又填了幾塊煤塊，又把火往外引了一點，架上一個小鐵鍋，倒上油，下入姜絲用筷子攪攪煸炒出香味后倒蝦仁，等蝦仁熟后撒上點鹽，秦休也懶得拿碗了，把底下的火往里推了推，一手一只筷子撬著小鐵鍋的兩只耳朵放到一旁石桌上，等吃完了又舀了些菌菇湯在鍋里，就那么吃完了早飯，已經(jīng)巳時過了大半，秦休洗完鍋和筷子，遠(yuǎn)遠(yuǎn)地守著火，打著飽嗝吃著果脯蹭著冰盆的涼意，百無聊賴等著仵作來。
“篤篤篤”是敲門的聲音。
“來啦！”秦休跑過去，抽開門栓前先從門縫內(nèi)看了眼外面，確認(rèn)是王筱芝后才開的門，除了驗尸的工具箱子還有大包小包的包袱，秦休過去接了兩個到手上。
“秦捕快送我到的巷口，怕你衣服不認(rèn)真洗，又給你送了幾件來�！蓖躞阒ブ钢渲幸粋�較為輕的包袱說道。
才午時二刻，六疾館地處偏僻，就是最近的路也得半個時辰，到時也已大汗淋漓，王筱芝連飯也沒吃就來了，但人來了也并不能馬上去驗尸，還需得刑部、大理寺、太醫(yī)院共同蓋章的文書到了才行，趁此機(jī)會就可以安心吃飯了，“我還帶來些各式的干豆腐來，還有你剩下的腌漬過的兔頭，最近沒人管了，干脆給你帶來了。”
趁王筱芝在收拾帶來的東西，秦休把剛才盆里的蝦身撈出一部分丟進(jìn)砂鍋里，剩下的則濾出鹽水，刨到一邊，把油紙包的兔頭也丟進(jìn)去，外面加了些硝石，繼續(xù)蓋上蓋子冰好，又添了一把煤塊，洗了幾片豆腐皮，切絲一起丟進(jìn)去煮，等王筱芝收拾好了就可以吃飯了。
剛放下筷子，文書就到了，還來不及收拾就得去停放尸體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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