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欣被何東帆的話堵得啞口無言。
她聲音悶在書籍下面，無奈的辯解：“可我說的是，我們才剛在一起，你別想這些�！�
何東帆被稍微點醒理智。
他們確實才剛在一起。
他看她睫羽索索，捏著書籍的手不松，他終于察覺自己太冒進。
他立馬扶著她后頸坐起身，然后自己往旁邊坐了一點。
距離拉開。
寧欣遮在臉上的書滑落，抱在腹部，她側(cè)頭看何東帆。
他雙手手肘壓在膝蓋上，微微躬著背，看著地面。
是區(qū)別于平時的沉默。
就像常年在草地上撒歡打滾的小狗，突然蔫了。
看上去可憐兮兮的。
寧欣自覺罪魁禍首，舔了舔唇剛打算說點什么，何東帆倏地起身，徑直往洗手間去。
他關(guān)上洗手間門，打開水龍頭，捧著冷水澆臉。
冰涼的水拂過他滾燙的臉頰，順著下顎滴落到盥洗池，他的燥熱似乎緩解了些。
他有點失落，但更大的情緒是惱。
惱自己。
他明明沒想冒犯她。
他怎么敢！
他那么喜歡她，根本不想讓她在任何方面有任何一丁點兒的不舒服，他舍不得的。
可剛才，特別是她飽含羞澀的眸子看著他時，他就跟被下蠱似的。
就想…
就想貼她。
思緒到這兒，何東帆彎下腰，又捧著涼水往自己臉上潑。
“咚咚咚——”敲門聲。
何東帆側(cè)頭看了眼，衛(wèi)生間門上印著一道模糊的身影。
他擰上水龍頭：“馬上。”
寧欣站在門前，垂頭看著自己棉拖鞋：“何東帆。”
他聲音沉沉的傳出來：“嗯�！�
“我覺得，至少…至少要半個月吧。”這是寧欣剛剛思索后的答案，她還體貼問他意見，“你同意嗎？”
下一秒，衛(wèi)生間門拉開。
何東帆站在寧欣跟前，身材本就高碩，幾乎把衛(wèi)生間門框填得嚴嚴實實。
他臉上掛著水珠，額前的發(fā)梢也掛著幾滴晶瑩，虎牙微微露出來：“我同意！”
寧欣嘴角徐徐上翹，拉著何東帆外套往旁邊走了幾步，她拿起餐桌上的紙巾盒，轉(zhuǎn)身面對他。
她后腰抵著桌沿，左手把紙巾盒框在胸前，右手抽出紙巾，仰著頭給他擦臉上的水。
何東帆自覺低頭，把臉湊過去，看著她眉眼：“我還以為你會不高興�！�
“這有什么不高興的？”
“覺得我壞�！�
寧欣被逗笑了，覺得這話莫名的可愛：“你壞不壞，我能不知道嗎？你初中我就認識你了�！�
這話聽在何東帆耳朵里，等同于：我看著你長大的。
他不喜歡這話。
寧欣不知道何東帆的心理活動。
她微微偏頭，順著他下顎到脖頸，仔細的幫他擦拭。
何東帆看著寧欣近在咫尺的臉，感受著寧欣輕柔的手指。
他覺得她可能還真不知道他的壞。
實則他自己都不知道。
比如剛才，又比如現(xiàn)在。
何東帆忽地喊：“寧欣�！�
“嗯？”她換了張干紙巾，手上的動作沒停。
“半個月后，我那個…”何東帆喉頭干澀的滾了滾，接出后話，“要、要再申請嗎？”
寧欣手上的動作頓下，抬眸，迎上他視線。
何東帆還在為自己的問題解釋：“比如說，還得經(jīng)過你同意，我才能……”
寧欣被他直白的問得有點羞赧。
不都是情不自禁的…就發(fā)生了嗎？
還申請…
還同意……
又不是完成任務。
她完全忘記剛才是她拒絕了情不自禁，也是她給定了個時間，才把這事兒搞得跟任務指標似的。
寧欣撇開視線，手上動作繼續(xù)，力道加重了些：“你自己看著辦�！�
這算是松口了。
瞬間，何東帆臉上的笑意溢開，拖著音調(diào)‘哦’了一聲：“明白了�！�
寧欣看他一眼，嘴角控不住上揚：“明白什么了你就�！�
這話出來，怕他還真接話，她立馬轉(zhuǎn)移話題：“你待會兒要午休嗎？”
“不用。”
“不會困嗎？”
“特別清醒。”
寧欣把紙巾放下，看著他脖頸：“你衣領(lǐng)有點濕，自己用吹風機吹吹�！�
“沒關(guān)系�！彼�不在意。
“什么沒關(guān)系？”寧欣瞬間斂起溫和，教訓的語氣，“感冒了怎么辦？”
“好�！彼麘�聲，服從，“吹。”
話題到這里結(jié)束，可他站在他面前沒有要動的意思。
就貼近看著她。
眉眼間的少年氣，眼眸里都是她。
寧欣被何東帆盯得心里軟軟的，她不客氣的伸手捏著他下頜，把他臉轉(zhuǎn)向一邊，笑道：“快去，待會兒真感冒了。”
跟何東帆談戀愛這事兒，楊曉楨好奇的問過寧欣什么感覺。
寧欣第一反應：“可愛。”
楊曉楨覺得這個形容詞荒唐，嫌棄道：“你給我換一個形容詞！”
寧欣看著何東帆給自己做的英文學習規(guī)劃，又吐出一個詞：“厲害。”
電話那邊的楊曉楨頓了兩秒，磕巴：“很、很厲害嗎？”
寧欣輕飄飄‘嗯’了一聲。
楊曉楨感概：“主要還是年輕。”
寧欣瞬間反應過來楊曉楨想偏了，及時拉回來：“不是你想的那個！”
“哪個？”
“算了！”寧欣不想跟楊曉楨聊這些不正經(jīng)的，“不跟你說了。”
在楊曉楨的笑聲中，寧欣掛斷電話。
她看了會兒書，看時間有點晚了，上床，關(guān)燈，睡覺。
燈光一滅，房間瞬間陷入黑暗，又在下一秒，再次明亮。
寧欣伸手把床頭柜上的樹葉發(fā)夾拿過來，半坐起身，對著燈光，旋轉(zhuǎn)它的火彩。
她思了一下，不太確定這是何東帆送給她的二十一歲，還是二十二歲的生日禮物。
倒推一下時間，她才確定，是二十二歲。
很多細節(jié)，寧欣都不記得。
只記得是在北都的胡同里，兩人并肩走著，他突然摸出一個禮品盒，對她說‘生日快樂’。
記憶里，還有少年別扭又傲嬌的那句：你不喜歡就扔了，我也不知道買什么，隨便買的。
思緒到這里，寧欣想起那天何東帆看見這只發(fā)夾，莫名其妙問的那句：你沒扔？
原來，是這樣。
寧欣放下發(fā)夾，拿起手機發(fā)短信。
寧欣：【明晚一起吃飯嗎？】
立刻，那邊就回復信息。
何東帆：【吃！】
寧欣：【早點睡。】
何東帆：【遵命！】
寧欣笑了笑，捏著手機又看一眼床頭柜上的發(fā)夾。
她覺得自己沒說錯。
何東帆確實可愛。
周四下午不上班，因為第二天要出省比賽，這時間留給出行人員收拾行李做準備。
寧欣回家，很快收拾好行李。
時間還早。
她本來和何東帆是約好在校園路等，也是中午和他通電話時，聽他說了一嘴下午的課程，寧欣便去他教學樓下等。
等了十幾分鐘，稀稀拉拉開始有學生從教學樓出來。
逐漸的，學生開始變多，連周遭都開始吵鬧起來。
寧欣眼睛一瞬不眨的盯著樓道口，就怕錯過何東帆。
其實她想多了。
單從身高來說，他在人群中便是矚目的。
他從樓道上下來，穿著寬松的黑色牛仔褲，上身是工裝風格的黑色外套，外套敞開，里面是黑白橫條紋加絨T恤。
他左肩掛了個黑色背包，右臂搭在一個戴眼鏡的男生肩上，身體靠著別人，跟沒勁兒似的，下樓的步姿也是懶洋洋的。
他嘴里說著什么，被戴眼鏡的男生一個手肘撇開。
他笑了笑，舔舔唇，抬起右臂又搭上去，繼續(xù)說著話。
那一秒，寧欣在何東帆身上看見了鮮活、美好。
她很羨慕。
她更希望，他一直都是這樣。
徐菓最先看見寧欣，拍了下何東帆手臂，朝寧欣的方向抬了下下巴。
何東帆順著看過去。
寧欣笑，對何東帆揮手。
他臉上笑容擴大，朝她跑過去。
跑了兩步，他又轉(zhuǎn)身，把肩上的背包拋向戴眼鏡的男生。
何東帆跑到寧欣跟前，直接拉住她左手，下意識捏了一下：“不是說好在校園路等嗎？”
“來早了，無聊，就來這兒等你�！�
“你今天這么早下班？”
兩人往校外走。
寧欣語氣悠悠：“今天下午沒上班，收拾行李�！�
“什么行李？”
“我不是明天要帶隊出省比賽嗎？”
何東帆一頓，停下腳步：“你怎么沒告訴我？”
“沒告訴你嗎？”寧欣默了兩秒，不太確定自己有沒有跟何東帆提過這事兒，“上周六我去處理工作上的事，就是這事兒啊，我沒跟你提過嗎？”
何東帆斂著神色，很確定：“沒有。”
寧欣覺得沒什么大不了的：“那現(xiàn)在跟你提了�！�
何東帆：“……”
何東帆帶寧欣去吃一家口碑很不錯的芋兒雞。
兩人坐下，寧欣看著菜單點餐。
她點了個小鍋，加了一個筍子，一個土豆。
何東帆伸手把寧欣茶杯拿過來，突然問：“幾天？”
寧欣理解了一下，他問的應該是帶隊比賽，幾天回來。她回答：“兩周�！�
“兩周？！”
“……嗯。”
何東帆垂頭，茶水倒上，推到寧欣跟前。
寧欣抿了口茶水，是苦蕎茶，甜甜的，還不錯。
她本就有些口渴，喝了兩大口，茶水見底。
她自然反應把茶杯推給何東帆，何東帆看了一眼，給添上，又推過去。
他單手撐著下頜，看她喝得還挺開心。
想捏她臉。
如果不是在外面，他真的就要捏。
他心里吁氣。
兩周啊。
十四天啊。
虧他每天數(shù)著日子過，堪比當年高考倒計時。
吃完飯，何東帆送寧欣回家。
他們經(jīng)過小吃街，何東帆手臂圈著寧欣，走過熙熙攘攘的小道。
寧欣從小在女生堆里就數(shù)個子高，她甚至比一些女生高大半個頭，可被何東帆圈著，她居然感覺自己‘小鳥依人’。
這感覺有點新奇。
到了寬敞大道，何東帆也沒收回手，手指扣在寧欣肩頭上。
突然，何東帆步伐一頓。
寧欣往前半步的動作被他握著肩頭拉回去，他沒控制好力道，她也沒留神，直接被他圈進胸口。
寧欣鼻尖被撞了一下，皺起眉：“怎么了？”
他沒立即應話，視線看著正前方。
寧欣回頭，看見一個漂亮小姑娘木訥地站在那兒，穿著漂亮的小裙子，小短靴，手上抓著一個啃了一半的手抓餅。
是那個女孩兒。
江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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