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吃飯已經是十幾分鐘之后的事了，好在飯菜還有余溫，沒涼。
何東帆給寧欣夾菜，白米飯上壘了個小尖。
寧欣微微皺眉，喊：“夠了，夠了。”
她抬眸，迎上他視線：“你也吃。”
何東帆‘哦’了一聲，單手捧著碗湊到嘴邊，用筷子往嘴里快速掃蕩。
他視線越過飯碗盯著她的唇，她唇色是區別于平時的艷。
他笑。
寧欣不知道何東帆在笑什么，但也不自覺眉眼彎彎，給他夾菜。
他拿碗接住。
寧欣：“元旦節你回北都嗎？”
何東帆咽了嘴里的食物，不答反問：“你有安排？”
寧欣直道目的：“我想去拜訪你姥姥。”
這事兒寧欣想了一段時間了。
那天太倉促，她總覺得要當面見一見，她和何東帆的事才算有底。
何東帆思了幾秒，放下碗筷，建議：“元旦節才三天，來來回回時間太趕，要不過年去？你可以在北都多玩兒段時間，這幾年北都變化還挺大。”
寧欣搖頭，看了眼自己的右手：“到時候我要去復查，如果合適會手術拆鋼釘，怕是不方便。”
何東帆點頭：“行，那就元旦回去。”
寧欣小小喂了一口飯，眼神有些飄忽：“那你記得提前跟你姥姥說我要去拜訪她的事，有什么不方便，及時告訴我。”
何東帆‘嗯’了一聲，嘴角勾起，語氣調侃：“欣姐，你是緊張嗎？”
寧欣并不否認，看一眼何東帆：“這不是人之常情嗎？”
何東帆低頭笑了笑。
何東帆知道寧欣出差累，飯后沒過多打擾，想讓她早點休息。
可想是這么想，寧欣送他到廳門，兩人相對而站時，他又不愿離開。
他垂眸看著她，伸手拉起她左手，指腹輕輕摩挲她腕骨。
是真實細膩的觸感。
寧欣微微偏頭，視線微仰：“怎么了？”
何東帆看著她纖細的手指，聲音沉，但輕：“我感覺跟做夢似的。”
那時的寧欣無法體會何東帆這話，只覺得他在貧嘴打趣。
她頓了兩秒，右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捏了一下他側腰。
他‘嘶’了一聲，躲著。
寧欣正經道：“做夢不會痛。”
誰說不會痛？
心臟是會痛的。
何東帆心里反駁。
他也不逗留了，埋頭，力道有些重的親一下她額頭：“早點休息。”
他剛走出廳門，寧欣喊：“何東帆。”
他轉身，朝她走近，一雙眼睛在她臉上流轉，滿是期待：“怎么了？”
下一秒，垃圾袋橫在他面前。
寧欣一本正經：“你忘記把垃圾帶走。”
小狗尾巴落下來了。
似乎還伴著一聲哀寞的‘哇嗚~’。
寧欣忍住笑意，把垃圾遞到他手上，扶著他肩膀，踮腳親一下他唇角。
就…哄好了。
何東帆回到寢室，李白子和江心也在。
他一人一盒桂花糕扔他們桌上，傲嬌的帶上一句：“我女朋友出差給你們帶的，嘗嘗。”
江心看著包裝盒：“桂花糕？”
李白子直接拆開包裝盒，迫不及待塞了一塊進嘴里，咀嚼著：“好吃。”
何東帆雙腿岔開，反坐在椅子上慢條斯理擺弄手機，聽見李白子的話哼笑一聲：“也不看看誰買的，能不好吃？”
“你得意個什么勁兒？”李白子懟，“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桂花糕你親手做的呢。”
何東帆心情好，懶得和他拉扯，手機收到掌心：“對了，我女朋友說要請你們吃飯。”
江心轉頭：“什么時候？”
何東帆語氣悠悠：“就找個大家都有空的時候。”
李白子長長嘆了口氣，有感而發：“姐姐真好。”
何東帆想到什么，摸了摸自己嘴唇。
而后，他站起身，拿起衣服往肩上一撩：“沒人用洗手間吧？我先洗澡去！”
洗完澡，何東帆又去了一趟隔壁寢室，丁天翔還沒回來。
再次見到丁天翔，是上課的時候。
下課，丁天翔直接拎著背包就走。
何東帆想把事情搞清楚，追上去把人攔住。
丁天翔倒是很坦然的說出和那幾個人的關系。
他說那幾個人是網咖認識的，他借了點錢，錢用在他媽媽治療上了，現在錢已經還上，和那幾個人沒瓜葛了，不用擔心。
何東帆聽罷，想著也算丁天翔的私事，沒過多細問，只提醒他不要再和那些人來往。
何東帆開始忙碌起來。
課題、論文、兼職。
忙碌著，他也把兩個人的戀愛時間安排的有條不紊。
寧欣周一和周三晚上在格斗館上大課，何東帆便去接她，散散步或者吃點夜宵；
周二、周四晚上，他去做兼職；
周末，他只要沒課就背著筆記本電腦在寧欣那兒呆上整天…
他覺得這樣的日子一點不累，又充實又滿足。
也有空虛的時候，那便是寧欣拋下他，和楊曉楨去約會。
那天是周六，李白子睡到中午，躺在床上玩了會兒手機翻身下床，他看見何東帆坐在椅子上，格外大聲的“喲”了一聲。
他語氣戲謔：“我這是看見誰了？！大周末的，稀奇了！！”
何東帆不搭理他，鍵盤敲得格外響。
李白子洗漱完，看看時間，拿著飯卡：“食堂，去不？”
何東帆看了眼時間，關閉電腦：“走吧。”
同時，他拿出手機給寧欣發短信。
何東帆：【你們逛完了嗎？】
在食堂吃完飯，也沒收到寧欣的回復。
寧欣根本沒時間看手機。
她元旦節要去拜訪老太太，眼看著時間將近，可不得準備準備嗎？
平時又要上班，只能抽周末時間了。
禮物，她已經托人買了上好的茶葉和安神香。
現在，她要好好捯飭自己。
一個上午，寧欣和楊曉楨都在逛女裝，中午吃完飯繼續逛，逛完又去看化妝品，晚上吃完飯她還去做頭發。
燙發藥水上到一半時，何東帆打來電話。
寧欣不太方便，只能按‘免提’接聽。
寧欣：“喂。”
何東帆聲音敞亮：“你回家了嗎？”
“還沒有。”
“那你什么時候回家？”
“我在做頭發，做完就回家。”
“這么晚了，做頭發？”
確實，天都黑了。
不等寧欣說話，楊曉楨大聲插話：“你放心，待會兒我保證安安全全把她送回去！”
寧欣看一眼一直等在旁邊的發型師：“你別擔心我，我先做頭發，掛了。”
何東帆：“行，拜！”
寧欣掛斷電話，發型師端著燙發藥水繼續涂抹。
他跟寧欣聊天：“男朋友嗎？”
寧欣：“嗯。”
發型師：“正好做個好看的發型，明天一起過圣誕節。”
圣誕節？
啊，對。
今天商場里看見挺多圣誕樹，還有各種雪花、鈴鐺、圣誕帽、襪子等掛件。
這種洋節從幾年前開始在國內風靡起來。
寧欣沒過過這個節日，覺得這個節日跟自己沒關系。
實則，她一個人，覺得大多數節日都跟自己沒關系。
她笑笑，沒接話。
燙完頭發，已經晚上九點多。
楊曉楨開車送寧欣回家。
路上，孟老板打來電話，問楊曉楨還有多久到家，還說給她買了蘋果，她再不回去他就自己吃了。
楊曉楨威脅：“你敢！”
孟老板立馬認慫：“不敢，等你。”
兩人又膩歪兩句才掛斷電話，楊曉楨看一眼寧欣：“何東帆給你買蘋果了嗎？話說這節日不就在大學風靡嗎？”
寧欣：“我今天一直都跟你在一起。”
言外之意：沒有。
楊曉楨‘嘖嘖’：“這個男朋友不合格哦。”
寧欣覺得荒唐，一個蘋果定義‘合格’？
她笑：“我又不過這些節日，說實話我都不太明白這些西方節日，我們過的意義。”
“要什么意義啊？圖個吉利、喜慶、新潮？”楊曉楨話鋒一轉，“其實就是情侶間膩歪膩歪，確實沒意義。”
是吧？
就是沒意義。
提到何東帆，楊曉楨按捺不住八卦之心：“和弟弟談戀愛有什么不同？”
“……”
“說說嘛，我好奇。”
寧欣想了會兒，給了個誠實的答案：“我主動。”
這答案楊曉楨聽著飽含深意，她瞥寧欣一眼：“咦~”
寧欣回到家，把大包小包放下，她摸出手機看一下電量，這才看見有幾條未讀短信。
何東帆：【你們逛完了嗎？】
何東帆：【吃晚飯了嗎？】
這兩條短信是何東帆打電話之前發的。
晚上八點多的時候，他還發了一條。
何東帆：【到家告訴我一聲。】
寧欣有被惦記的感覺，心里暖洋洋的。
她回復消息：【已經安全到家，別擔心。】
然后，她把手機充電，又去整理自己今天所買的東西。
把東西整理完，寧欣打算收拾自己。
她剛燙了頭發，不能沾水，她用發圈把頭發挽起來。
鏡子里，她的眼皮亮晶晶，眼尾向上一條眼線，一雙桃花眼嫵媚動人。
這是今天看化妝品時柜姐給畫的妝。
她正想卸妝，響起敲門聲。
寧欣愣了一秒，腦袋閃現一個想法，又覺得這個時間了，自己的想法不可思議，她匆忙跑去開門。
廳門拉開，何東帆直挺挺的站在門口，他胸口一起一伏，氣喘吁吁。
他抬手，食指勾著一個小紙盒，從正面可以看見里面裝著一個蘋果。
“鈴鈴鈴——”他晃晃手，小紙盒上面的鈴鐺就一陣響。
他說話時呼出一串白霧，喘氣道：“平安果。”
寧欣看著他英氣的眉眼，頓了半秒，才伸手去接。
何東帆松了口氣，很滿意：“還好趕上了。”
寧欣把小盒子圈在懷里：“何東帆，這都幾點了？”
何東帆看一眼手機，回答：“十點四十。”
他把手機放進褲兜：“我跑過來用時十五分鐘，預留跑回去的十五分鐘，所以我們還可以聊五分鐘。”
寧欣看他喘氣的樣兒，揶揄他：“你確定回去十五分鐘夠？”
何東帆笑，微仰下巴：“猛男我！”
寧欣不跟他貧嘴，轉身換上鞋子，拿上外套和鑰匙：“我送你下去。”
電梯里的燈光明亮。
寧欣背貼著電梯壁，何東帆站在她面前，微微埋著頭，湊近看她。
他伸出食指，撥動她新剪的斜劉海：“好看。”
寧欣輕輕‘嗯’了一聲。
他又道：“妝也好看。”
寧欣嘴角上翹，又‘嗯’了一聲。
何東帆覺得她笑得好看，眼睛特別好看，好看得勾人。
他想親她，剛湊近，就被抓住下巴。
何東帆心道：偷襲失敗！
寧欣斂著神色：“化妝了。”
他下巴被無情甩開。
他沒有一點不虞，還笑。
電梯門拉開，冷空氣瞬間襲來。
寧欣縮了縮脖子，往外走，何東帆跟在后面，上前牽住她的手。
走到單元門口，何東帆阻止：“別出去了，外面冷。”
寧欣點頭：“快回去吧，不然今晚要流落街頭了。”
何東帆應了聲好，他突然抬眸，看一眼寧欣。
那眼神，仿佛是要干壞事前的警惕觀察。
下一秒，他扯著她的手湊到嘴邊，在她驚愕之際親一下她手背。
然后，他一步跳下單元樓前的臺階。
小區內燈光昏暗，他穿著暗色的衣服倒退著，臉上是得逞的笑，是明亮的。
他雙手揮舞：“記得吃蘋果！”
寧欣抿著笑意，點頭。
何東帆應該是不小心踩了個石頭，身子歪了一下，寧欣的提醒還沒吼出口，他已經站直，露出虎牙：“沒事兒。”
他揮揮手示意她回去。
他轉身，速度很快的融入夜色里。
那一刻，寧欣好像明白了。
這樣的日子，有什么意義？
大概是別人有的，所以想你也有。
大概是時間能來得及，我很高興。
大概是十五分鐘的近三千米來，再十五分鐘的近三千米回…
是賦予愛意。
讓你知道，我愛你。
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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