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后，可以常常來看她嗎？”站在電梯里，夏琳仰頭望原野。

　　“嗯，你愿意的話。”原野寵溺地揉了揉她的劉海，笑容溫暖，眸子燦若星辰。

　　夏琳忽然盯著他一動不動，眼里流露了異樣的神彩。

　　原野發現她這一小動作，眼睛微微一沉，“喂，看見帥哥就流口水，越來越大膽了哦！”心里沾沾自喜，卻又忍不住打趣她。

　　夏琳赧然，卻不像以前匆匆收回目光，反而更放肆地上下打量他，然后作花癡捧心狀：“原野王子，你今天真的好帥哦！我的心都要跳出來了，怎么辦呢？”那神情和語氣像極了標準花癡女。

　　原野輕輕賞她一爆栗，哭笑不得，她就像云一樣，變幻多端呵！

　　但是，他喜歡她對他毫無芥蒂，沒有距離。

　　出了電梯沒走出多遠，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兩輛救護車推著一男一女兩具血肉模糊的軀體匆匆掠過，那兩具軀體還在痛苦地痙攣著。

　　只一眼，夏琳便頭暈目眩惡心得想吐，驀然感覺，緊握她手的原野在劇烈地顫抖。

　　抬頭，便看見他臉色慘白，嘴里溢出兩個字：“夜晴……”

　　夏琳立刻緊緊抓住他的手，他腦海里定然浮現了陳夜晴躺在血泊里的畫面……

　　一個女孩踉踉蹌蹌奔進來，淚眼模糊地哭喊著：“爸爸，媽媽……”經過夏琳身邊時，忽然無力地倒下。

　　夏琳伸手扶住暈厥的女孩，原野已彎下腰抱起女孩大喊：“醫生！護士！……”語氣里，是前所未有的惶恐。

　　恍惚記得原野的信里提到過，夜晴倒在血泊里時他的感受：

　　“……看著在血泊里痙攣扭曲的夜晴，我從來沒有如此張惶害怕過，恐懼感漫延全身，滲入骨髓，貫穿每一個細胞和神經，和她相距不過一米多，我卻雙腿癱軟無力站不起來……后來，終于把她送到醫院，我像瘋子一樣大聲喊醫生護士……”

　　夏琳緊張地跟在原野后面，當時的他一定也是這樣張惶吧！

　　女孩昏迷了很久才醒過來，她的爸爸媽媽皆已因失血過多搶救無效死亡，她掙扎著爬起來大聲哭喊：“爸爸！媽媽！”

　　這是驚天動地的悲泣，是無以復加的絕望，一波一波地震憾著夏琳的心。

　　她看著原野抱著哭得傷心欲絕的女孩，任由她的眼淚灑在他的肩膀，甚至女孩在瀕臨崩潰前，瘋狂地拍打著原野的肩背，促然間失去兩位至親至愛的人，是一種怎樣的痛苦，沒有經歷過的人，永遠也無法言說，無法體會。

　　原野咬牙忍受著肩背上傳來的疼痛，他們素不相識，但是女孩的痛苦，令他有同病相憐之感，他只能這樣抱著女孩，給她一些力量，給她一些溫暖。

　　女孩在極度悲傷中再次昏了過去，夏琳撫著她布滿淚痕的臉，不知該說什么，望一眼原野，他眼里蘊藏著無盡的哀傷，這個場面，定然喚起了他無盡的傷痛。

　　她伏在熟睡女孩耳邊輕輕說：“你知道嗎？每個人的心都是一整座天堂，至親至愛的人不見了，只是住進了你心中的天堂，所以不要悲傷知道嗎？住在你心中天堂里的爸爸媽媽，一定不希望看見你這樣……”

　　她是說給女孩聽，也是說給原野聽。

　　雖然她知道，這些話在這個時候顯得多么蒼白多么無力。

　　深夜，燈火闌珊的城市已開始安然入睡，櫛次鱗比的高樓大廈安靜地佇立在茫茫夜色中，偶有幾處亮著的燈如微弱的星光，空曠安靜的路上，一輛計程車勻速向前行駛。

　　計程車內，原野眼里盛滿憂傷和難過，夏琳的心，亦跟著壓抑。空氣沉悶凝固，她緊緊地抓著他的手，仍然能感覺到輕微的顫抖。

　　“人什么都不怕，就是怕死。”她打破沉默，想說一些什么轉移他的注意，可是一說出來，竟然是這種話。

　　“只是熱愛生命罷了。”原野勉強笑笑，知道他的悲傷感染了她，然而他無力阻止，今天，他真真切切地再一次回到了一年前的情境，那種慌張和惶恐，再一次襲上心頭。

　　“是啊，如果不解釋成熱愛生命，又能把它當成什么呢？總不成像我們這般平凡的人，遇到死的時候，還能心平氣和吧！”她真想借這些話，讓他暫時忘卻憂傷。

　　“能這樣做的人，一種是已經看透生死；另一種是，見過太多死亡，知道死亡是一件無可奈何的事。”原野輕輕說，似乎知道了她的意圖，他很默契地配合。

　　他不能一直沉浸于悲傷。

　　“可我們都是世俗之人，不能看到死亡，若看到，便會心痛、難過、流淚、哭泣，久久不能恢復。”

　　“熱愛生命，相信未來。誰曾寫下這樣的詩句？”

　　“死者已矣，生者唯有快樂地活，才是對死者最大的安慰。”

　　“一切詞匯，在死亡面前，都顯得那么蒼白無力……”

　　“偶爾欺騙自己又如何，我們不能永遠活在悲傷中……”

　　“……”

　　分別時，夏琳的心是惆悵的，她知道這一晚，他們是心心相印的。

　　原野的哀傷，已悄然收起，他知道這一晚，他們是心心相印的。

　　站在女生公寓樓前，夏琳終于忍不住輕輕擁抱原野，閉上眼睛，期望能給他傳遞一些溫暖，撫平他的憂傷。

　　“原野，我會陪你走出陰霾，尋到一片晴空。”她伏在他胸口低低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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