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茂解釋道：“心魂燈的燈芯與燈油都與心魂有關(guān)，除非心魂隕滅，或者被某種高深的禁制完全隔絕神魂氣息，否則是不會熄滅的。”

        云落景問道：“若是第二種情況下，跨界傳音符能用嗎？”

        古茂遲疑：“這倒問住我了，按道理來說，能完全隔絕神魂氣息的禁制必然是強大無比的，古某陣法之道實在不精，無法給出確定結(jié)論，不過跨界傳音符與普通傳音符不一樣，跨界傳音是需要空間位點的，既一式兩份，一份在禁制外，一份在禁制內(nèi)，理論上是有可能傳音成功的。”

        聞心出聲道：“師姐，若是有人深陷這種禁制，除非千年來一步都未踏出過，否則她一離開禁制范圍，豈非又能被心魂燈感應(yīng)到心魂氣息了么？”

        如果花鐘真活著，但躲在某種禁制中，她難以想象花鐘會一千年待在同一個地方不出來。

        “黃泉渡……”云落景想起什么，低聲自語了句。

        “黃泉渡？”聞心一怔，這幾個字好熟悉，好像是那日在北陽山找到沈寄時，截取的那張傳音符。

        她驀地一驚——

        難道，師姐認為花鐘一定還活著，是因為那傳音符里是花鐘的聲音？

        云落景眸色晦暗：“古茂，黃泉渡……你可聽說過？”

        “黃泉渡，黃泉渡……”古茂重復了幾遍，若有所思，“好像隱約聽人提過，請云仙子稍等一會兒，我去查下古籍。”

        云落景頷首，看著古茂出去。

        聞心輕聲問：“師姐，你是認為那張傳音符是花鐘發(fā)出的嗎？”

        云落景眼神微冷，緊握著茶杯。

        “那日的傳音符你也聽見了，雖然你未見過花鐘，我卻對她的聲音熟悉得很，即便過了千年，有細微差別，我也幾乎可以確認，那就是她。”

        她那日將此事告知了崇河，崇河對此事十分重視，告訴她如今沈寄正在閉關(guān)，她若真心存疑慮可以獨自去調(diào)查一番，之后又讓人開了長生殿，取了花鐘當年的心魂燈給她。

        不過崇河囑咐她，若發(fā)現(xiàn)花鐘仍存活于世，必然要第一時間告知他，若敢私下發(fā)生沖突，他定罰不饒。

        云落景冷笑道：“真是可笑，師尊居然還指望我們姊妹情深，讓我將花鐘平安帶回靈懸宮么？”

        聞心眉心忍不住浮現(xiàn)一絲隱憂。

        “所以若是花鐘公主真還活著，師姐打算與之交手爭戰(zhàn)嗎？”

        “千年未見，故人敘舊而已。”

        “那沈師兄那邊……”

        “與他無關(guān)，這是我自己的事。”

        “可那張傳音符分明是傳給沈師兄的……說明沈師兄應(yīng)該與她存在聯(lián)系，若師姐想暗中做些什么，沈師兄大概不會袖手旁觀的吧。”

        “聞心。”云落景望著她蹙眉，“你到底在畏縮些什么？師兄就讓你這般忌憚么？我說了，不過是故人敘舊而已，我與花鐘本就有些陳年舊怨沒有解開。”

        聞心抿了抿嘴，不再說話。

        沒多久，古茂重新走了進來。

        云落景抬眼瞥他：“如何？”

        古茂道：“據(jù)說陰陽兩界相交處會產(chǎn)生天然的空間裂隙，死于陽間的陰魂通常會由陰差帶領(lǐng)著直入陰司，但偶爾也有些陰魂因為種種原因入不得，被迫徘徊在黃泉之畔，不受陰陽兩界規(guī)則束縛，可以如人世一般行走交談，甚至五感俱在，這樣的地界秩序紊亂，靈氣混沌，是個人鬼妖可以并存的地方，這便是黃泉渡。”

        “陰陽兩界相交處？”云落景皺了皺眉。

        “對，這地界甚至天道之力也要比凡間弱上許多，無論人鬼妖，混在一處連氣息都差不多，例如修仙者很難瞧見陽間的鬼魂，更難觸碰到，但在黃泉渡，同鬼魂相處與同人相處沒有什么區(qū)別。”

        “怎么進？”

        “進？……”

        古茂訕笑幾聲，“云仙子莫不是說笑？既然在黃泉之畔，自然只有陰魂去得，活人如何去？”

        “你不是說人鬼妖？”聞心問道。

        “人，指人魂，例如生魂神魂等，鬼指陰魂，不必多解釋，至于妖，也一樣，妖隕落之后也照樣要入陰司的，所以也有概率出現(xiàn)在黃泉渡。”

        “活人絕無法入？”

        云落景眼神一冷，“我不信。”

        古茂猶豫了下：“其實也不能這么說……世間大多事都在人為，若強大到一定程度的修仙者，自然能斬開虛空，進入陰陽混沌，但這幾乎不在你我討論范圍內(nèi)吧？”

        云落景淡聲：“那如我?guī)熜稚蚣哪前阈逓椋�可有直入黃泉渡的能力？”

        古茂想了想，搖頭：“想必也是不能的。”

        聞心遲疑道：“可是……若想斬開虛空，也不必擁有強大修為，有些特殊陣法也能做到。”

        云落景注視她：“繼續(xù)說。”

        聞心道：“斬開虛空并不依賴靈力的強大，而是‘天道之力’，只是通常來說，修為越強大的人才越能領(lǐng)悟并掌握天道之力罷了，但其實也有例外，例如某些靈物天生就有天道之力，又或者一些天材地寶制成的靈器，還有含有空間規(guī)則的特殊陣法。”

        “這倒是。”古茂贊同地點頭，“例如天罰之雷，也是含有天道之力的，有些強者渡劫時引來的天雷，甚至能產(chǎn)生空間裂縫，只是這些強大又危險的力量我?guī)缀鯖]聽說能被人掌控住。”

        云落景問：“聞心，你說的那種陣法，你會嗎？”

        聞心略有一絲歉疚之意。

        “讓師姐失望了，聞心天賦不及。”

        云落景沒說話，緩緩握著茶杯抿了口，眸中不知蘊藏著什么情緒。

        古茂見氣氛似乎有些不對，便也沒再開口。

        半晌，云落景忽然問：“若一人心魂留在黃泉渡，是否陽間心魂燈便感應(yīng)不到她的氣息了？”

        古茂一怔，答道：“這是自然，黃泉渡雖不完全屬于陰間，但基本只有陰魂可去，當然與陽間關(guān)系不大，去了黃泉渡的陰魂即便不被陰差捉去陰司，也很難回到陽間了。”

        “若是修仙者借用某種手段誤入黃泉渡，但其是生者，可否再次回到陽間？”

        “雖說生者不被陰差引渡，但黃泉渡進去不易，出來更難，若無能力進去，再出來的可能性同樣很小。”古茂說，“且此處對于修仙者來說更加不利，凡人若是誤入，好在壽數(shù)短暫，即便不餓死那么熬個幾十年也就到頭了，但修仙者困于黃泉渡，那兒靈氣稀薄近乎零，無法修行，且日月無光，除非自盡，否則只能在漫長的壽命中等死了。”

        云落景道：“聽起來不是個好去處。”

        古茂干笑了幾聲：“說是個陰陽兩界都不待見的混沌之地也無妨吧。”

        走出天樞閣時，聞心忍不住問：“師姐，你是認為花鐘躲在黃泉渡嗎？”

        云落景不置可否。

        聞心道：“以花鐘公主當年的修為，是沒有能力進入黃泉渡的吧？”

        “她活著不一定能進去，若死了進去的呢？”

        云落景冷笑了聲，“或許花鐘當年的確隕落了，而她的神魂卻不知為何留在了黃泉渡，沒能被陰差帶去陰司，而師兄又恰好有能力進入黃泉渡見她……”

        “可是古茂說，以沈師兄的修為也不能進去……”

        云落景沉聲：“上次我們在北陽山找到師兄時，他可是剛渡了天雷劫，我那時妄圖用靈力探查他體內(nèi)傷勢，卻被他體內(nèi)殘存的天雷之力逼退了出來，或許……他有法子利用天雷中的天道之力也未可知。”

        “利用天雷？”聞心顯得有些震驚。

        他們修仙者對天雷都避之不及，大多數(shù)修仙者都是隕落在了渡劫時的天雷之力下，包括上次，云落景不過只是引來了小天雷，威力屬于最弱的一檔，拼盡全力且借助她的陣法，也還是被重傷了，閉關(guān)了好久才勉強恢復。

        沈師兄修為很高她是知道的，但她依然很難相信有人能利用天雷之力，尋常人光是在天雷下存活就已經(jīng)無比艱難了。

        云落景搖頭：“這也不過是我的猜測罷了。”

        她看向聞心，眼神平靜，語氣卻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瘋狂：“花鐘是未隕落躲在陽間，還是隕落了神魂躲在黃泉渡，都是有可能的，既然黃泉渡生者去不得，那我找個機會神魂離體試一試。”

        “師姐——”聞心驚了驚，“修仙者神魂離體可是大忌！”

        修仙者的神魂不像自身那般強勁，離體狀態(tài)下，自身實力十分之一都發(fā)揮不出來，若是遇見危險，逃也難逃。

        更何況修仙者的神魂對于一些妖修來說，是難得的補藥，更有甚者會專門蹲守在天雷附近，一旦渡劫中的修仙者因難抗天威，自爆肉身神魂遁出逃命，就會被它們瞬間捕捉吞下，一朝身死道消，連來世也沒有了。

        云落景哼了聲：“放心，我沒那么傻，必定是在萬無一失的情況下才會嘗試。”

        聞心欲言又止，終是不知說什么。

        她心中喟嘆一聲，或許師姐不知何時也滋生了心魔，只是她尚未意識到吧。

        說話間，一個全身裹在黑袍之下的人與她們擦肩而過，隱約傳來一絲若有若無的花香。

        云落景回頭看了一眼。

        聞心注意到云落景的眼神，于是也看了一眼：“怎么了師姐，是熟人嗎？”

        云落景收回視線，皺了皺眉。

        “沒什么，只是她身上的氣息有幾分熟悉。”

        聞心道：“我也聞到了，不過那像是云瀾的若微花香，如今正是云瀾若微花盛開的時節(jié)，我去花都時對這種氣味記憶尤深。”

        云落景略有些詫異：“你去了花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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