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鐘？”

        聞心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容顏傾城的女子。

        見她肌膚勝雪，眉眼如畫，一雙丹鳳眼微微上揚，本該嫵媚動人，卻因眸中的冷冽而消減了。

        她裹著黑袍靜靜站在那兒，眼中無悲無喜。

        聞心震驚失語，原來……師姐猜想是對的，花鐘竟然真的活著！

        她那般費力布置縛綾陣，又從心魂燈攝取心魂氣息，妄圖尋找花鐘一絲痕跡，卻沒想到她就這樣直接出現在她面前。

        可……可她既然活著，為何心魂燈卻毫無反應呢？

        那是靈懸宮特制的心魂燈，即便因為陣法隔絕導致心魂燈熄滅，但若人尚存于世，心魂燈一旦感應到心魂氣息，又會重新復燃的。

        聞心呆呆地看了眼不遠處的心魂燈，依然那般陳舊枯焦的樣子，沒有半點復燃的跡象。

        除非——

        她悚然：“你不是花鐘，你是誰？！”

        “你覺得我不是嗎？”阿星望著她。

        “你……”聞心頭皮忽然有些發麻，就好像見了鬼，“難道你真是千年前就隕落的花鐘公主？那心魂燈……”

        心魂燈怎么可能出錯呢。

        若心魂燈沒問題，難道——眼前人竟然沒有神魂么？

        冒出的這個想法讓她不寒而栗，又趕緊打消了。

        沒有神魂的人，算什么？算行走的尸體么。

        阿星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她慢慢走到心魂燈旁邊，提了起來：“是我的心魂燈？”

        她望向聞心：“你想找我，如今我就在你眼前。”

        她輕輕一捏，那心魂燈在她手中碎成齏粉，隨著山谷中的風消失不見。

        聞心咯噔一下，不由緊張起來，想悄悄扔張傳音符出去，卻渾身上下皆不能動彈，連神識也有些受限。

        “你，你想做什么？”

        “這話該我來問你，你找我是想做什么？”

        聞心撒了個謊：“師姐得知你可能沒死，又怕你身陷囹圄，便讓我尋得你蹤跡，想幫你平安回到靈懸宮……”

        阿星沒說話，只是靜靜望著她，她的眼神叫她臉色發熱，同時羞愧難當。

        她的神識終于艱難地觸到儲物袋，就在堪堪碰到儲物袋中的傳音符時，一股強大到恐怖的神識忽然籠罩了下來。

        頓時她仿佛跌入深湖，深陷溺水之感，窒息又痛苦。

        她的神識被輕易逼退，那股強大的神識才收了回去，她跌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只覺得神識中傳來針扎般的疼痛。

        “我不想對你用搜魂術。”阿星輕聲道。

        聞心臉色大變，心跳如鼓。

        若是按照方才那神識的強大，對方也絕對有能力對自己進行搜魂的。

        “我……我……”

        聞心深呼吸著，“師姐得到過一張跨界傳音符，里面是你的聲音，所以師姐認為你沒死，師姐說與你有陳年舊怨，所以要找到你。”

        阿星問：“云落景，想殺我？”

        聞心緊抿著嘴，算是默認了。

        “你和云落景，去過宋府，殺了宋吟？”

        聞心點了點頭，不敢看她。

        阿星輕笑了聲：“以為宋吟是我殘魂轉世么？”

        她的笑意清淺，落在聞心耳中，像是嘲弄。

        聞心抬起頭：“難道……竟不是？”

        也對，若花鐘還活著，又哪來的殘魂轉世？

        還是那個問題，她不明白為何心魂燈不起作用，難道這個女子身體真的只是一具空殼嗎？

        不……不對，若只是一具空殼，根本就不可能使用神識。

        “云落景在宋府外，傷了厲澤？”

        “厲澤？”聞心一怔，“是那個半妖嗎？”

        “半妖？”阿星眸子微動了下。

        聞心將半妖模樣簡單描述了下，又解釋道：“我們本沒有傷他的意思，是他偏要與我師姐動手，但師姐當時迫于天雷威力，沒有傷他就離開了，以我的能力更是傷不了他，我不過用陣法困住了他而已，若說他受了傷，那……另有其人。”

        她欲言又止。

        阿星：“沈寄？”

        聞心驚道：“你知道？”

        阿星平靜地問：“云落景果真沒有對厲澤出手嗎？”

        “沒有。”聞心語氣肯定，不似撒謊。

        “告訴我，你們為何會去宋府。”

        聞心猶豫了下：“天樞閣透露了銀鎖城這個地點，我與師姐過去調查，自然不難查出盛安侯府曾經出現過……花鐘公主，順著線索，很快找到了宋府。”

        “不是沈寄告訴云落景關于宋吟的事嗎？”

        “當然不是。”聞心搖頭，“師姐不敢讓沈師兄知曉此事，那時沈師兄還在靈懸宮療傷。”

        阿星垂眸不言，不知在想什么。

        聞心忙道：“我之所以實話都告訴你，是因我不希望師姐與你沖突，雖然她跟我說過你們的恩怨，但我也不愿看見師姐活在執念中，花鐘前輩，我希望你能與師姐放下成見，不要再被千年前的舊事所束縛了。”

        阿星道：“恩怨？……是指云落景對沈寄愛而不得一事么？”

        她低笑了聲，絲毫不掩飾譏諷。

        聞心慍聲道：“我尊敬你，才喚你一聲前輩，可不是聽你當我面說師姐壞話的，當年在秘境中，若非你以魂霜寶葉威脅沈師兄與你結成道侶，師姐早與沈師兄在一起了，沈師兄更不會因為你的死千年來都解不開心結。”

        “既然你根本沒死，看來這千年來，你既騙了沈師兄又騙了師姐，教他們二人因你互生嫌隙，始終心意不通，雙修不得，你真是好深的心機！”

        阿星垂眸看她：“看來云落景自欺欺人已久，我與你無話可說。”

        她輕一抬手，指間捏著一張傳音符。

        “靈懸宮我進不去，你給云落景傳音，她既然這般想找到我，那我如她所愿就是。”

        她聲音淡漠：“就在北陽山吧。”

        一道五彩寶光忽地出現在花都神殿上空，緊接著直直沒入神殿之中。

        下一刻，神殿中一股妖氣化形為巨蟒沖天而起，張大蛇口，那五彩寶光春雪消融般被妖氣吞噬個一干二凈。

        云瀾王后正與云瀾王并肩立于城樓之上，恰巧見到此景，王后心驚肉跳道：“主上，你可見到了？似乎是大國師那邊……”

        云瀾王皺眉道：“似大國師這般神人之事，不是我們可插手的，當沒見過就是。”

        王后點了點頭，眼中仍有些擔憂之色。

        阿星落在神殿前，淡淡地看向神殿的方向。

        不過片刻，一道頎長身影從黑暗中緩緩走了出來，停在地面那一道陽光之后，沒再往前。

        阿星看清厲澤的模樣，他一身黑色鶴氅，銀白長發垂落在背后，雙眼以黑色薄紗覆著，氣質邪魅而妖冶。

        她皺眉：“厲澤，你為何成了如此模樣？”

        厲澤沉默了半晌，道：“那五彩寶光，是佛教法器……公主，是故意來試探我的么？”

        阿星道：“若非如此，你準備何時才告訴我，你成了妖修？”

        “妖修……”厲澤低著頭，輕聲重復了遍。

        他沒有解釋，而是反問：“公主準備怎么做？是要與我一戰？還是打算誅殺我？”

        “你知道我不會。”阿星道，“無論你是否是妖修，你都是厲澤。”

        是那個曾經捧著燭臺跪在神殿中的少年。

        “但我不喜歡有人欺騙我，你知道的。”她道。

        厲澤往前走了半步，終于落在陽光下。

        他身上的黑色鶴氅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著絲絲金色光芒，為他鍍上了一層神圣的光暈。

        “公主，我并非有意瞞你，更未想過要欺騙你。”

        阿星道：“你若不愿意告訴我關于你的事，那我也便不問，每個人都有秘密，這無關緊要。”

        “公主若是問我，我一定如數告知。”

        “我不問，這是你的事。”

        厲澤嘴唇輕動了下，終于沒有說出什么話來。

        “你傷勢恢復如何了？雙眼為何覆紗？”

        厲澤問：“公主是在關心我嗎？”

        阿星皺了皺眉：“厲澤，你何時這樣扭捏？”

        厲澤沉默了會兒：“多謝公主關心，其他傷勢暫無大礙了，只是陰眼受損，暫時無法制作虛魂。”

        “有什么法子能恢復嗎？你若需什么靈藥，我可替你尋一尋。”

        “不必，陰眼乃天生，蘊含一絲天道之力，非尋常方法能輕易修復，我會自己想辦法的。”

        “那就好。”阿星點頭。

        她頓了頓，忽然問起：“你知道什么是魂霜寶葉嗎？”

        “魂霜寶葉？”厲澤詫異了下，“魂霜寶葉是煉制還玉丹的必須材料，還玉丹能為人生出虛魂，與神魂幾乎一般無二，我曾聽聞有些修仙者會在雷劫中服用還玉丹，以迷惑天罰，讓虛魂代替神魂引走一些天雷。”

        “還玉丹造出的虛魂與你陰眼所造虛魂有什么區別么？”

        “還玉丹煉制困難，世間少有人會煉制，還玉丹生出的虛魂多是用來修復神魂損傷，或替代神魂抗雷劫的，只有一時半刻的效用，而我的陰眼則是竊取天道之力，創造出的虛魂并未有時間限制，甚至能瞞過天道并入人的魂魄本源之中。”

        厲澤輕聲說：“還玉丹造出的虛魂不足以瞞過沈寄，讓他以為是殘魂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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