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上草原裝扮的茶玖，舉止落落大方，既沒有曲意獻媚之意，也沒有瑟縮為恥的虛偽。

她給人的感覺，就是真心實意地接納草原族人的文化。

這樣的態(tài)度讓不少原本厭惡中原人虛偽的草原族臣，都忍不住對她心生好感。

這時，耶律宗政最疼愛的堂弟耶律查砳，也是元國的辟疆大將軍，饒有興味地走過來，上下打量著茶玖。

“沒想到賀大人平日里著文人長衫風雅翩翩，現(xiàn)在換上了我們草原男兒的裝扮也這般合適，簡直是瀟灑恣意，俊美無雙。”

茶玖拱手回禮：“將軍謬贊了。”

查砳眼底閃過一抹壞笑，故意問道：“那賀大人認為，到底是你們中原服飾好，還是我們的草原服飾好？”

這問題刁鉆，答不好就會得罪人。

不過茶玖微微一笑，四兩撥千斤：“何為你們，又何為我們？如今陛下推行兩族融合之策，草原族人和中原漢人應(yīng)不分你我，不較高低，而是齊心協(xié)力，共創(chuàng)元國盛世。”

這話答得精妙。

若是普通人回答，要么二者選一，那樣勢必得罪一方，此乃下策；要么對兩者的優(yōu)缺點各自點評，不做優(yōu)劣比較，雖然不得罪人，卻也顯得虛偽無趣，此乃中庸之策。

而茶玖直接越過答案，直指問題本身的漏洞——

兩族之間不該比較，也不能比較，否則便是違背陛下圣意了。

查砳自然聽懂了。

可他是個混不吝，天不怕地不怕，便繼續(xù)追問：“我明明問的是服飾，賀大人答的卻是人，這未免太過于投機取巧了吧？”

茶玖眼底露出狡黠笑意：“廟堂之上穿朝服，圍場狩獵穿騎服，私訪出行著常服，陛下需要臣以何種服飾面貌出現(xiàn)，那何種便是最好的。”

查砳嘖嘖作聲：“不愧是陛下天天念叨的狀元郎，果然腦筋靈活，舌燦如蓮。”

站在一旁的耶律宗政但笑不語。

但明眼人都看的出來他眼中的驕傲自得。

查砳迷惑了。

他夸的是茶玖。

陛下驕傲個什么勁兒？

不過這番問答之后，查砳和茶玖之間的關(guān)系倒拉近了不少。

去狩獵草原的一路上，他都在為茶玖嘰嘰喳喳地介紹著狩獵傳統(tǒng)。

“……這狩獵開始的第一箭，便是由陛下所發(fā)，一箭射鹿，鼓舞人心。”

查砳對耶律宗政十分崇拜：“我堂……陛下十四歲那年便可拉開十五石的弓，一箭射死猛虎，且箭無虛發(fā)。”

茶玖目露驚嘆：“那今天我可得好好開開眼界了。”

查砳惋惜看她：“你可能看不到了，陛下逐鹿的過程便要騎馬跑出幾十里地，你又不會騎馬，只能在原地干瞪眼了。”

茶玖：“……”

好吧。

走在前面的耶律宗政一邊和大臣說話，一邊分神留意著身后兩人的對話。

他突然停下，回頭看向茶玖：“想看朕射鹿？”

茶玖微怔，隨后反應(yīng)過來，老實點頭。

耶律宗政眼中閃過淡淡笑意，“此事不難。”

查砳想了想，也安慰茶玖道：“對，其實也不難，我騎馬帶你便是。”

話音剛落，查砳頓感一道鋒利目光削過臉龐。

可當他茫然顧盼時，又沒發(fā)現(xiàn)什么可疑的探子或刺客。

奇怪。

……

狩獵正式開始。

眾人齊聚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參與狩獵的隊伍氣勢昂揚，蓄勢待發(fā)。

其中，耶律宗政身影尤為出眾。

他的身材本就高大健碩，如今騎在高頭大馬上，更如高山般偉岸；且一身干凈利落的藏青色折領(lǐng)騎裝，顯得他的氣質(zhì)如利刃出鞘，鋒利非常。

一位訓(xùn)鷹師高舉著手臂，略顯吃力地將一只體型雄偉白羽矛隼帶到帝王面前。

那只白羽矛隼眼神銳利，十分高傲。可當訓(xùn)鷹師將它腳上的鏈銬解開后，它卻乖乖地落在了耶律宗政的肩膀上，低頭臣服，姿態(tài)親昵。

查砳驚訝：“陛下竟然要用上白羽矛隼！”

茶玖不明白他為何這般驚訝。

查砳解釋道：“矛隼是萬鷹之神，其中白羽最為罕見。陛下?lián)碛械倪@只更是我族中最兇猛厲害的，可殺人獵獸，所以并不輕易示人。”

上次見它還是在戰(zhàn)場，氣勢洶洶，啄取敵首眼珠子。

不知為何今日陛下卻把它帶來這狩獵的小場面。

茶玖望著耶律宗政的背影，若有所思。

此時，一排侍衛(wèi)身披鹿皮、戴上鹿頭面具，引頸吹響手中的金漆鹿哨。

哨聲清脆悠揚，如雌鹿呼鳴，很快便吸引了幾頭雄鹿被出現(xiàn)，緩緩靠近。

眾人屏息凝神。

穩(wěn)坐在馬背上的耶律宗政巋然不動，深沉鋒利的眼神卻一直緊隨遠處的幾只雄鹿移轉(zhuǎn)。

矛隼也同樣沉著，靜待時機。

忽然，他低頭，以某種古老神秘的語言與肩膀上的矛隼溝通。

隨后這一人一鷹便同時沖出，以閃電之勢沖向那幾頭雄鹿！

“陛下用的是什么語言來和矛隼溝通？”茶玖好奇。

查砳搖搖頭：“我也不知道，部落里只有少數(shù)人才能和鷹神溝通，這是上天賜給他們的能力，我們無法理解，也無法學(xué)習(xí)。”

這么神奇？

茶玖將目光重新放回狩獵的耶律宗政身上。

可正如查砳一開始所言，他的身影在追逐著雄鹿的過程中漸行漸遠。

她不免有些遺憾。

看來今日是看不到帝王射鹿的英姿了。

然而。

一刻鐘之后。

帝王逐鹿的身影卻再次出現(xiàn)在視野之內(nèi)！

眾人瞪大眼睛。

茶玖也忍不住屏住呼吸，全神貫注。

只見那兇猛雄偉的矛隼在空中完全展翅，遮擋日光，投下陰影，以壓迫之勢將那兩頭雄鹿往回驅(qū)趕！

而耶律宗政則在旁側(cè)逼近，目光如炬，看準角度，射出滿弓之箭。

那一箭帶著穿山之力，在破開長空時發(fā)出尖銳鳴聲，竟同時刺穿了兩只雄鹿的喉管！

一箭射殺雙鹿！

這是何等氣勢！

眾人心神俱震，反應(yīng)過來后喝彩不絕！

耶律宗政的目光卻十分沉靜，隔著草原和人群，唯獨落在那嬌小的青色身影上。

看到她滿眼驚嘆，嘴巴張大的震撼模樣，他沉肅的臉上終于浮現(xiàn)出幾分愉悅的色彩。

查砳撓撓頭。

這又是出動白隼，又是一箭雙鹿的……

怎么感覺今天的陛下格外愛顯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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