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屠神（第一更）
人間。
大陸。
神殿。
深處。
一人走過之處，沿途神官盡皆跪下，叩拜。
走過的人是個皮膚晶瑩的嬌小少女，身高一米五，長發(fā)垂及足踝，發(fā)梢在那冰雕玉砌的足跟上輕撫而過。
少女并非真的少女，無論閱歷，年齡，都不是。
她叫夏小蘇。
她出生在一千多年前，如今是死亡教會的末日教皇。
死亡教會脫胎于狼蛇與死亡教會，與名字相反，這教會并不邪惡，而只是讓人去敬畏死亡，末日教皇也并不會帶來末日，而只是彰顯她力量的強(qiáng)大罷了。
同時，末日教皇只是一個名譽(yù)上的稱呼，“末日”二字是對她偉力的贊揚(yáng)。
如今這個時代，真正的教皇另有其人，但即便是現(xiàn)在的教皇看到她亦需行禮。
沒人敢吐槽為何末日教皇只有一米五的身高。
而據(jù)說教會的紅衣主教曾經(jīng)提議過，讓末日教皇穿上恨天高以示威嚴(yán)，但這提議經(jīng)過圓桌的討論，被否決了。
所以，末日教皇依然身高一米五。
她走到最深處，看著那霧氣朦朧的小世界，一旁白發(fā)的白衣主教垂首道：“祂們還未蘇醒。”
“知道了。”
末日教皇只是來確認(rèn)一下，因?yàn)樽罱鋈挥行┬纳癫粚帯?
她又問：“最近大陸南岸的逃亡者們可曾安頓妥當(dāng)了？”
白衣主教道：“凡人國度正在進(jìn)行新城市建設(shè)，以供那些難民居住，葉風(fēng)靈主教早領(lǐng)著神殿武者去維護(hù)治安，也許不多久就能夠返回述職了，屆時等建完，還需要您賜名予新城市。”
末日教皇道：“讓教皇定就可以了，不需問我。”
“您總是這么仁慈，卻又不取名利。”白衣主教頓了頓道，“教皇大人在內(nèi)廷準(zhǔn)備了晚宴等您。”
“不用了。”
“教皇大人說有他有很重要的事要與您商談，似乎是有關(guān)南方逃亡者們的事。”
南方逃亡者？
末日教皇思索了下。
所謂的南方逃亡者，并不是從南方的陸地上來的，南方再無陸地，而是充滿迷霧的危險海洋，在如今這個殺劫之中，海洋上的噩夢遠(yuǎn)超過陸地。
簡而言之，海洋不可度，有千丈波濤吞艦船，有詭譎噩夢噬人魂，有無序妖獸磨牙吮血、殺人如麻。
甚至她都不知道南岸往外的大海通向何處，是島？亦或還是大陸？
既然是有關(guān)“南方逃亡者”們的事，那么她覺得還是有必要去聽一下的。
如今這教皇可是她的教子，是她親手點(diǎn)悟了的，小時候，這教皇可是最愛在她座下虔誠地聽她誦讀經(jīng)文。
但...也只是虔誠罷了。
自從八百年前兄長消失后，她就試圖培養(yǎng)一些后代，更試圖與那些后代打成一片，但是無論是誰終究都與她有著很大的距離，因?yàn)樗悄┤战袒剩瑳]有人敢在她面前不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小心謹(jǐn)慎。
末日教皇這才明白，或者說這才再一度的證實(shí)了...自己的“家”，自己的溫暖，在兄長消失的那一天開始就已經(jīng)不見了。
她不是妹妹了。
沒有人會把她當(dāng)做妹妹了。
沒有人會在這冰冷的人世間與她擁有親情。
或許從前還有覬覦她相貌、權(quán)勢、力量的人，但現(xiàn)在卻都沒有了，因?yàn)樗沁@片大陸的無冕之王，是無數(shù)國家，無數(shù)宗門都必須尊敬的人。
“領(lǐng)我去吧。”
“是，請您隨我先來塵世殿，黑衣主教還需就異端之事向您述職，這會占用您半個時辰，之后，神殿里曾經(jīng)侍奉您的水仙主教會帶您去赴宴。”
...
...
死亡神殿所處雖是這一塊大陸的偏南方，但因?yàn)殪`氣，天候未加改變，依然是千年前冰雪之國的樣子。
天光如還未暗淡的血河，靜靜灑在這古殿堂之上，但轉(zhuǎn)眼，便是被大片大片鐵銹色蒼云卷裹，吞噬。
大雪零落，沒有半點(diǎn)人間的溫度。
末日教皇正聽著黑衣主教述職。
而今任的教皇卻坐在神殿角落的秘密殿堂里。
此處，仿如與外隔絕。
燭火，不搖不晃，照明了浮繪的神話壁畫，與充滿歷史感的古壁石臺。
這秘密殿堂里，還有著不少黑影。
其中有著“需要再過段時間才會返回述職的葉靈風(fēng)主教”。
這位主教正與教皇并立而斬，手中一把陰冷的匕首正抵在教皇脖子上。
而臺下皆是黑影。
其中一人哼笑一聲，往前走出，“靈風(fēng)做的不錯。”
那主教露出迷人的微笑道了聲：“爺別取笑靈風(fēng)了，還不是多虧了爺給的這把神奇匕首，要不是這匕首，教皇的命格可沒這么容易被破壞了呢...在我用匕首架在他脖子上前，可是早就經(jīng)過了一場搏殺，用這匕首刺穿了他的業(yè)力，讓他開始變得倒霉，而如今又是讓他的法身無法運(yùn)轉(zhuǎn)了。說到底，還是爺厲害呀。”
“哈哈哈。”
那人大笑起來，然后走上石臺，站在教皇面前，露出一張英俊的臉龐，他唇角一勾，翹起一抹邪魅的微笑，“老東西，你們死亡神殿坐擁整個大陸，卻依然有那么多人民不聊生，要不是靈風(fēng)，我都不知道你們庫藏里還有那么多的金銀寶物。”
教皇：“你是誰？”
那人冷冷道：“為什么不把金銀寶物分了，去救濟(jì)別人？”
“循序漸進(jìn)，個中道理并非那么簡單，有關(guān)難民，我們也已經(jīng)協(xié)調(diào)了各地的凡人國度，去進(jìn)行安置，也許有未曾顧及，但從未置之不理。”
“凡人？”
那人忍不住冷嘲起來，“果然是高高在上的教皇，那些人都成凡人了？叫的理所當(dāng)然？你憑什么看不起那些人？”
他忽然一撇教皇身側(cè)的葉靈風(fēng)主教，葉靈風(fēng)明白意思，頓時將那詭秘匕首的尖刃刺入了教皇的肩頭。
頓時間，教皇發(fā)出慘叫，卻被一只手捂住了，而沒發(fā)出多少聲音。
這一刺傷的不止是他的肉身，更有他的法身，他的生命層次，他的命格。
這究竟是什么樣的匕首？
這種匕首，人間怎么會有？
緊接著，這男子一巴掌狠狠甩了過去。
教皇只覺劇痛之下，整個人已從座椅上摔落下去，白發(fā)蒼蒼，全身顫抖著。
嘭！！
那男子毫不留情，一腳直接踩在他臉上，俯瞰著他，邪魅的笑著。
教皇卻沒有驚惶，他輕嘆一聲道：“若我料的沒錯，各位應(yīng)該是登陸南岸的海外逃亡者吧？
我們第一時間安排了人去幫助你們，為何要恩將仇報？”
“救？？
恩將仇報？
什么恩？
我們是隨著數(shù)萬難民一起逃來的。本來想著會有好日子過，但你們呢？
只給我們最普通的房屋，最普通的食物，自己卻住著宮殿，吃著美食，真當(dāng)我們是乞丐嗎？”
教皇被這話懟的竟是啞然，他不知該說什么好。
那男子道：“我們從另一個大陸而來，那大陸上有著欺壓我們的怪物，所以我們才經(jīng)歷了九死一生逃離到此處，但卻沒想到還是被你們?nèi)绱藢Υ俊?
教皇愕然道：“我們...究竟如何對待你們了？”
那男子被問的愣了愣，冷冷道：“你們就該散盡財產(chǎn)，散盡一切，來幫助我們。
而不是只給我們最普通的房屋，最普通的食物，你這是瞧不起我們！
不，你根本誰都瞧不起，你還說凡人國度！
你覺得自己就不是凡人嗎？”
教皇嘆道：“你們又欲如何？”
男子正要再說話，石階下有聲音傳來。
“別啰嗦了，直接殺了，之后還要在晚宴上對付末日教皇。”
教皇一聽“末日教皇”的名字，忽然整個人憤怒了起來，蒼蒼白發(fā)也抖動起來，嘶啞地喊出：“為什么？
老師她什么都沒做過，她一生救過的人，幫過的人，比你們吃過的米還多。你們有什么資格...”
嘭！！
又是一腳踩下。
“資格？
你們這種視普通人為凡人的人還有臉問我們？”
那男子看著教皇淚眼濕了白發(fā)，冷笑一聲，毫不留情地直接踩爆了他的脖子。
很快，有人上前撕下了教皇的臉，開始做人皮面具。
其余人開始談?wù)摗?
“聽說末日教皇挺漂亮的，不如收入帳下？我們九兄弟可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到時候一起享用豈不好？”
“見到女人就想收入帳下，老八，你是舔狗嗎？”
“那只能把她訓(xùn)練成母狗，這樣就不是舔狗了。”
“下面需要掌控這龐大的勢力，我們九人可都是穿越者里的佼佼者，從南方大陸那些怪物的恐怖包圍里沖突而出...兄弟齊心，其利斷金。一同為美好的未來而努力。”
提到怪物，幾人都沉默了下來。
太可怕了。
太強(qiáng)大了。
讓人根本提不起半點(diǎn)反抗的欲望。
還是這邊好。
忽然有人道：
“大哥，若我們掌控了神殿，真要散盡財產(chǎn)嗎？”
“當(dāng)然，我們要去幫助普通人。但...”黑暗里，一個高大的身影沉吟了下，“但除了隨我們一起逃難來的那些村民，其他的算人嗎？
乖乖聽我們的話，我們認(rèn)識的，就是人。
否則連人都不算，幫什么？”
“大哥說的對，這世上是沒有凡人和權(quán)貴之分的。有的只是是人與不是人。我們認(rèn)識的就是人，否則就都不是人。”
“不錯，男子漢大丈夫，就該腳踏骸骨山，一言定一國之生死。
那些膽敢破壞這世界美好的人，
必讓他所在國家一同受到懲罰，哪怕殺死十萬人、百萬人、千萬人，也要讓他們認(rèn)識到錯誤。”
“大哥，這樣會不會不好？畢竟他們也是有血有肉的......”
“有血有肉？
老七，記住，我們不是圣母。
斬草不除根，春風(fēng)吹又生。
那些對我們有敵意的早就不算是人了，他們必須死，他們的家族，他們的國家也必須跟著一起陪葬。
否則以后若是與我們?yōu)閿常撛趺崔k？”
“對啊，老七，你以為就你一個人有仁慈之心嗎？
你這么說，這么做，是不是覺得就自己聰明，別人都是傻子，所以你要和我們不一樣？”
“我們可是這個時代的主角，我們九人在一起，只要再經(jīng)過一段時間，定然可以躺著不動也越來越強(qiáng)，再打爆那些怪物。
到時候，我們更可以打爆這個世界，讓山河破滅，世界破碎，宇宙也粉碎，讓所有人都在我們的力量下死亡。
但，我們是不會死的，我們要超脫這個宇宙。”
“晚宴快開始了，我們準(zhǔn)備一下，只要折服了末日教皇，這片大陸就是我們的了。”
“可是，這一路我聽了不少聲音，都說末日教皇其實(shí)挺不錯的...”
“挺不錯？
老七，你是不是聽說她漂亮，所以要做舔狗？
教皇我們都?xì)⒘耍匀灰惨獨(dú)⑺?
她如果不死，今后有一天與我們敵對呢？
你若實(shí)在可憐她，那么在她死前讓她承蒙雨露，體會到愛情的美好，這樣也能讓她死而無憾了。
想必她這種人從來都不知道什么叫愛。
讓她死前明白一下，也算是最高的恩澤了。”
“這末日教皇于這大陸是神，據(jù)說更是神族信仰的凝聚形象，那么今日，我們便要屠神！”
“屠神！”
“屠神！”
“屠神！”
說到這兩個字的時候，所有人都靜謐了下來，眼神里閃爍著一種熾熱的光芒。
神靈高高在上，就該把她屠殺了，如此，才能還人間和平與朗朗乾坤啊。
九人只覺熱血沸騰。
“為了天下蒼生！”
“為了和平！”
“殺！”
“殺！”
“殺！”
這九名穿越者經(jīng)歷過了重重困難，從諸多神子里脫穎而出，手中都藏著許多別人想象不到的底牌，這樣的底牌，加上死亡神殿本身諸如主教葉靈風(fēng)之類的諸多內(nèi)應(yīng)，加上對那位末日教皇力量的分析和了解，以及晚宴之殿剛好偏離了這死亡神殿的十二金人玄陣，足以。
至于為何會有內(nèi)應(yīng)。
金手指里蘊(yùn)藏的神秘力量與人心本身的野心，可以交織出背叛，陰謀，與最黑暗的虛偽。
...
...
塵世之殿。
黑衣主教已經(jīng)完成了述職。
水仙已來，隨同末日教皇前去參加晚宴。
夏小蘇心底平靜，她經(jīng)過回廊時，伸手向外，從浩淼的大雪海洋里拈出一朵六棱雪花，體會著那冰涼在融化。
她忽然想起千年之前，那古朝大商的皇宮里，一個拎著飯盒的皇女，一個禁閉誦經(jīng)的皇子。
兩人弱小無助，在那大勢傾軋、波云詭譎的一子宮廷里茍且偷生。
雖然黑暗，但因?yàn)橛兄舜耍瑓s猶然溫暖，
那溫暖，刻骨銘心。
大雪年年只相似，轉(zhuǎn)眼千年，卻已物是人非。
哥哥...
你還活著嗎？
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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