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0187【老鼠出洞！】

        半個時辰后，聶東再次下令趕路。

        一千五百青州軍將士，在史文輝的帶領下，沒有繼續走官道，而是沿著山道小路，進入一片大山之中。

        這處大山叫做碗子山，遠遠看去如同一只倒扣的大碗，山不高，占地面積卻不小。

        距離壽光縣城只有七八里路，因山中多虎豹，所以人跡罕至。

        這么多人進入山中，頓時把虎豹野獸嚇得四散奔逃。

        選定一處山坳后，聶東下令扎營。

        很快，一堆堆篝火升起。

        在聶東的吩咐下，一隊隊探子向四面八方鋪開。

        其中最重要的壽光縣城方向，他更是一口氣派出三支探子。

        而想要做到隨機應變，就離不開探子實時傳遞的消息。

        那探子應下后，轉身出了大廳。

        聞言，聶東手指在輿圖上滑動，最終停在距離壽光縣十五里路的地方：“按照大軍行進的速度，劉锜應該到了這里。”

        此人乃是武衛軍中的一名都虞侯，名叫黃凱。

        看著身旁空空如也，他這才想起來，史文輝被自己打發去奇襲臨朐馬監了。

        所謂五道嶺，就是五座連綿在一起的大山，這樣的地形，極為適合布置伏兵。

        倒不是他有多勤政，而是虛榮心作祟。

        一旁的史文輝默默烤著饅頭，他的任務是帶路，以及打下壽光昌樂兩縣后，穩定人心，安撫百姓。

        彭盛乃是他同村的好友，兩人還沾親帶故，他一直將其視為親信。

        先不說五道嶺有沒有埋伏，就算沒有，他也不會動這五千人。

        ……

        所以才將留守縣城的重任交予他。

        沙盤推演的再好，事先計劃的再詳密，都沒有任何用處，萬事萬物每時每刻都在變化。

        敢熾軍，本質上就是一支狼兵！

        張萬仙很早就想打益都的主意了，奈何武衛軍一直堅守不出，讓他找不到機會。

        史文輝沉吟道：“敢熾軍內部也并非鐵板一塊，人心各異，有人已經起了接受招安的心思，留太多兵力，張萬仙也不放心。其次武衛軍雖糜爛，但畢竟是正規軍，張萬仙定當全力以赴，因此吾推斷，縣中最多留守五千人。”

        很快，聶東心里便有了計劃。

        但現在大敵當前，不能妄動，他還得靠任仲打仗。

        端坐在首位的，乃是一名身材稍顯瘦弱的年輕人。

        “要俺說，直接殺出城，滅了那群官兵。”

        “得令！”

        張萬仙面色不悲不喜，不知在想些什么。

        “這一次對我等來說，是個好機會，若能擊潰武衛軍，手下兒郎們便能獲得軍械。屆時趁著益都空虛，一鼓作氣拿下，轉頭再收拾北海軍。”

        若是能攻破益都郡，能搶多少錢糧和女人？

        沒法子，矮子里面挑高個。

        誰都知道，禁軍早已糜爛，不堪一戰。

        此人乃是張萬仙座下頭號神將，飛虎將任仲。

        史文輝此人頗有才干，早期正是靠著史文輝幫忙出謀劃策，他才能迅速壯大勢力，聚眾過萬。

        <div  class="contentadv">        只不過這廝過于嘮叨，讓他不厭其煩。

        只因留在縣城連根毛都撈不著。

        環顧一圈眾人，張萬仙緩緩開口道：“此次益都與北海同時發兵，顯然蓄謀已久，但是想憑一群爛到根子的禁軍平定我等，簡直是癡心妄想。”

        張萬仙下意識的轉過頭，想要聽一聽史文輝的意見。

        原是壽光縣城中一個幫派的頭子，一身蠻力驚人，加之會些武藝，在敢熾軍中威望頗高。

        “官兵早不動，偏偏這個時候出兵，俺覺得有蹊蹺。”

        “嗤！明擺了是那幫逃兵胡編亂造的借口。三十幾騎沖垮六千人，伱信么？”

        “黃都虞！”

        雖然不至于每個人都誠心誠意，但起碼沒人敢暗中使絆子。

        黃莊，是壽光縣第一大村。

        但此刻村中卻沒有一個百姓。

        畢竟，這里曾是知縣住所，住在這里，才符合自己的身份。

        相比起黃凱，其他人更加不堪。

        武衛軍中怎么全是這種蠢貨？

        張萬仙利用了人性中的貪婪。

        念及此處，張萬仙心中升起一絲悔意。

        劫掠是有癮的，只要頭一次嘗到了劫掠的甜頭，便再也停不下下。

        劉锜頓了頓，繼續說道：“趕到渡口后，立刻派出探子，一旦發現敢熾軍，全部殲滅。就算無法殲滅，也一定要將其攔下。若是有一個敢熾軍過了河，定不輕饒！”

        即便如此，他也只能應下。

        唯有縣衙之中，燈火通明。

        念及此處，聶東再度看向手中輿圖。

        黃凱頓時打了個激靈，高聲道：“末將在！”

        隨機應變，是一個合格將領的基本素養。

        待探子離去，一名留著絡腮胡的壯漢主動請愿道：“劉都統，對方僅出兵五千余人，顯然是輕視我等，何不出兵迎敵，將其殲滅？”

        這個任仲，如今愈發張狂了。

        “得令！”

        “有甚蹊蹺？西軍還在河北，一個武衛軍還能翻出風浪？”

        “此事吾也說不準，能否詐開，尚在五五之間。”

        下方的五位神將，則七嘴八舌的議論著駐扎在黃莊的官兵。

        任仲抱拳應道，心中卻閃過一絲不忿。

        見劉锜不說話，黃凱也意識到自己說了蠢話，面色訕訕地垂下手。

        所以，縣衙中的住所，是為了方便官員住宿。

        一旦打下某處，所得只需上繳五成，剩下的都歸自己，這也是敢熾軍比一般反賊戰力要更強的原因。

        如此，正好便宜了劉锜。

        縣城里有不少府邸豪宅，但張萬仙卻固執的把住所選在這里。

        幕水橫隔在壽光與昌樂之間，繞不過去，想去昌樂，必須通過渡口過河。

        想到這里，劉锜環顧一圈眾人，最后將目光落在黃凱身上。

        這五千人明顯是先頭部隊，若是提前暴露了實力，必定會打草驚蛇，張萬仙一旦據守縣城不出，那就麻煩了。

        村中的百姓，要么被張萬仙裹挾，加入了敢熾軍，要么逃進深山，躲了起來。

        劉锜目前的位置應該在黃莊，再往前兩三里路，就是五道嶺了。

        交代完事宜后，張萬仙起身道：“明日有戰事，今晚大伙兒都早些睡，散了罷。”

        “就是，禁軍甚么鳥德行，俺們又不是不曉得，一群沒卵子的賊賤蟲罷了。”

        張萬仙此舉他豈能看不出來，讓自己領五千部下先去五道嶺，不就是把自己當槍使么。

        至于是否有蹊蹺……

        “五千人，據城而守，沒有大型攻城器械，就算攻進去，也會損失慘重。”

        原本是知縣辦公的大堂，此刻也被改為了聚義堂，一共六人坐在大堂之中。

        益都乃一州樞紐，比之壽光這樣的下縣，不知要繁華多少倍。

        對方終于忍不住了！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一陣急促的高喊。

        張萬仙若是敗了，會往哪里跑？

        昌樂！

        老老實實種地一年，還不如提刀搶一戶人。

        這個貌不驚人的年輕人，正是讓京東路大小官員聞風喪膽的張萬仙。

        一番討論，也沒爭論出個結果，眾人紛紛將目光看向張萬仙，齊聲道：“請仙人定奪。”

        張萬仙目光陰鶩的看了他一眼，沉聲道：“武衛軍雖已糜爛，但也不能小覷，俺打算兵力盡出，一舉將其擊潰。任將軍，俺命你為先鋒大將，明日一早，領五千部眾率先趕往五道嶺，攔住武衛軍。稍晚些，俺會親自領大軍抵達前線。”

        一直到五更天，后院正屋才漸漸安靜下來。

        ……

        聶東轉頭看向他，吩咐道：“為今之計，只能你去詐開城門，可有把握？”

        現在，就等張萬仙這只老鼠出洞了！

        “報！”

        “本都統命你領一千步卒，輕裝上陣，務必在天黑前趕到幕水渡口！”

        所以，這次征討張萬仙，他們這支奇襲部隊才是重中之重。

        也正因為如此，讓他得罪了不少神將、護法。

        聞言，聶東微微皺起眉頭，心思急轉。

        前后夾擊之下，擊潰敢熾軍并非難事，難點在于如何截住對方。

        因為眼下還不是時候，張萬仙在敢熾軍中威望極高。

        聞言，眾人紛紛起身告辭。

        兩萬多人一旦潰散，他們這點人手是攔不住的。

        正面戰場上，武衛軍根本靠不住，真正起到一錘定音的，乃是騎兵營那五百余重騎兵！

        若那張萬仙不是傻子，定會在五道嶺中安排伏兵，布置陷阱。

        總不能每到一處為官，就買一處房子罷？

        “聶都統，劉營長如今到哪里了？”

        ……

        而且張萬仙如今最缺的就是軍械，只要拿下武衛軍，便能補充上萬人的軍械。

        昨日正午，劉锜便趕到了黃莊，派出探子查看一番后，發現黃莊空無一人，干脆將大軍駐扎在村中。

        盯著輿圖，劉锜腦中飛速運轉。

        忍無可忍之下，只得將他派出去，好清靜一段時日。

        他們只有一千五百人，且都是輕裝上陣，掠地足以，但攻城就顯得有些力不從心了。

        因為黃莊附近地勢平坦，適合重騎兵沖鋒。

        坐在篝火邊，聶東取出輿圖攤開。

        接著，張萬仙繼續下令道：“彭盛，你領三千部下鎮守縣城，隨時支援！”

        不多時，一名探子風塵仆仆地快步走進大廳，躬身抱拳道：“稟都統，今日一早壽光出兵，人數大約五千，直奔五道嶺而來！”

        算算時間，聶東應該已經就位。

        聶東料定了劉锜一定不會過五道嶺，而是會把開戰地點選在黃莊。

        縣衙后院的住所，其實條件很是一般，因為宋時知縣是異地為官，且三年為一任期，任滿調離。

        聽到攻占益都，堂下五人頓時雙眼一亮。

        只是作為一個謀士存在，時不時為張萬仙出謀劃策。

        張萬仙隱隱覺得，有些控制不住了。

        “這……得令！”

        至于行軍打仗，與他沒有關系。

        一旁的史文輝將干硬的饅頭插在樹枝上，慢慢用篝火烤灼。

        當然，最關鍵的還是那五百余重騎兵的威懾。

        一路回到后院正屋，張萬仙立刻喚來一眾小妾，擺酒設宴。

        短短幾日時間，憑借著恩威并重的手段，以及出色的人格魅力，他已經成功收服了一眾大大小小的軍官。

        深夜的壽光縣，一片漆黑。

        村中地主加的宅子，則被他設為白虎堂。

        聶東問道：“以你對張萬仙的了解，他會在縣城中留多少兵力？”

        苦了半輩子，好不容易打下壽光，享受一番又如何？

        能詐開城門最好，若是詐不開，也要準備一套備選計劃。

        “這里臨近黃莊，張萬仙的探子定然發現了大軍蹤跡。”

        劉锜心中一凜，吩咐道：“喚探子進來！”

        在信息傳遞手段單一且落后的古代，探子就是一支軍隊的耳目。

        ……

        聶東心頭一喜，而后沉聲道：“再探再報！”

        “你們莫不是忘了，前陣子侯田帶著六千余人攻打千乘縣，卻被一支騎兵擊潰。”

        別說是張萬仙，若換成是他，也會選擇主動出擊。

        但偏偏他們還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下壽光縣，斷了張萬仙的后路，然后前后夾擊。

        彭盛有些不情愿，但被張萬仙狠狠瞪了一眼后，只得點頭應下。

        年歲不大，約莫二十四五，眼角處隱隱有些青黑，一副縱欲過度的模樣。

        此人雖蠢笨，但起碼還有些武人的膽氣，剩下的那幫子，早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連膽氣都沒了。

        兩萬余對一萬，怎么看都是敢熾軍勝算更大。

        這時，坐在第二把交椅上的壯漢開口道：“仙人，咱們該是個甚么章程？”

        待到吃飽喝足，聶東安排了值夜士兵后，便靠在一塊石頭上，緩緩閉上眼睛。

        敢熾軍就如同大號的土匪窩，講究大碗喝酒，大秤分金。

        史文輝沉吟道：“縣城中有兩萬余敢熾軍，按照張萬仙的性格，定然會主動出擊。”

        史文輝也不敢把話說的太滿，他在敢熾軍中地位很是尷尬，雖是參軍，卻無兵權。

        一邊吃著酒，一邊欣賞小妾們的歌喉與舞姿。

        聞言，劉锜斜藐了他一眼，如同看傻子一般。

        張萬仙背著手，身后跟著兩名親衛，快步朝著縣衙后院走去。

        正午時分，劉锜正在白虎堂查看輿圖。

        眼下機會終于來了，他怎么可能錯過。

        只要守住渡口，張萬仙就是甕中之鱉！

        “末將遵命！”

        聽出他話中的森森寒意，黃凱咽了口唾沫，趕忙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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