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峰當然不會立刻說明來意，他說：“老方，最近忙嗎？”

　　“不忙，閑得很。”

　　“年終歲尾，不是結算的時候嗎？你怎么不忙了？”

　　方紫卿說：“領導太官僚了，我自從退休后，就關了公司了，什么咨詢了、地產房產評估了，甚至你剛才映射的結算業務，統統都不做了。安心過好退休老頭兒的生活，退出歷史舞臺，不帶走一片云一絲風。”

　　高峰“哈哈”笑道，說：“那以后如果這方面的業務你也不做了？”



　　“不做了。”

　　“放擺著的錢也不掙了？”

　　“不掙了。”

　　“這可不像你啊？”

　　“這，其實就是我。想掙的錢必須掙，不想掙的錢就不掙。”

　　“那以后有這方面的業務我該找誰？”

　　“那是你的事，我退休就不管閑事了，再說，這么多搞評估的，你們領導還愁沒人做？我做的時候，為了一筆業務大家爭得頭破血流，什么下三濫的招兒都用，只要你勾勾手，馬上就會有十家八家的蜂擁而至，還愁沒人上趕著嗎？”

　　“哈哈。”高峰說：“你嘴還是這么損啊？”

　　“我不是嘴損，是事實擺在明面上，誰都知道。”

　　“好，你現在有空嗎？我想見你。”



　　“別跟我說是業務上的事，我真的不管，也不當中間人給介紹。”

　　“看你神經的，我什么事都沒有，就是想你了，想找你聊聊，好長時間不聽你指點江山、評論國際國內的經濟形勢了。”

　　“呵呵，我聽出來了，這是在寒磣我。”

　　“你想多了，快點說，到底行還是不行？”

　　那個人終于說道：“領導召見哪有不行的道理？給個時間地點。”

　　高峰想了想說：“今天中午，地點你定。”

　　方紫卿說：“現在已經到中午了。”

　　“就是因為到中午才約你，正經時間誰能想起你！別跟我說你已經吃過中午飯了?”

　　“你太不了解退休人的生活規律了，退休人員大部分都是兩頓飯，不信的話你去打聽。”

　　“我打聽那些干嘛，閑得呀？你定好后給我發位置。”



　　“好的，馬上。”

　　掛了電話，高峰看著荊濤。

　　荊濤說：“這個人有點個性。只是我不明白，他退休后才關了公司，沒退休之前他還算在崗，單位允許他經商？”

　　高峰說：“這是單位內部的事，就因為他太能，領導只能讓他去二線，加之機關也有幾個提前退二線的中層，都不坐班了，只要這些人不在單位出現，領導就踏實，騰出位子讓給新人，這樣可以加快變賣官位的速度。”

　　荊濤看著高峰，在他的印象中，高峰不是說話尖酸刻薄之人。

　　高峰意識到了荊濤看他目光的含義，就笑著說：“這是他們單位的實際，不光是他一個人這樣說，其他的人都這樣說。”

　　荊濤說：“那不就有吃空餉的嫌疑？”

　　高峰說：“是的，之前是有人這樣朝上反應過，但縱觀那些提前退居二線的人來說，哪個是省油的燈？他們上級領導也得維護下級領導的尊嚴，所以，反應歸反應，這些人沒有特別要求他們上班打卡，久而久之索性不去單位了，一來省得給領導添堵，二來也給后繼者騰出施展拳腳的空間，不然這些人在旁邊坐著，后繼者也不好開展工作。所以，有的時候上級的一些政策不接地氣。”

　　荊濤點點頭，又問道：“他都有什么本事？”

　　高峰說：“這話您問到點上了，我這樣跟您說吧，他在他們那個系統，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這么夸張？”

　　“當然，我舉個例子吧。”高峰說道：“十年前，他還是我們鄉信用社主任的時候，我小舅子想貸款養牛，資金不夠，想貸款十萬元。您知道，這樣的養殖戶到了大銀行人家根本就不會理的，我便通過關系找到老方，哪知，跟他一說，他腦袋搖得就跟撥浪鼓一樣，話都懶得說，一個勁地跟我擺手，意思是讓我免談。”

　　“為什么？”荊濤實在想不出為什么，于情，高峰是市委常委，屬于市領導范疇；于理農村信用社就是農民自己的銀行，屬性就是支持農民發家致富。

　　高峰說：“他駁我面子，不是因為別的，是因為他不看好個體戶養牛，并且跟我舉出好幾個養牛賠錢的例子，這些例子都有名有姓，有規模大的，也有規模小的，并且讓我去調查。我說，我小舅子在工地打工，根本拿不到工錢，回到家后，總得找個營生干吧。你猜他怎么說？”

　　“怎么說？”

　　“他說，養牛不行。我說那養什么行？他說養驢還可以考慮。”

　　“哦，為什么？”

　　“他說，個體戶養牛你干不過那些規模養殖場，規模養殖場干不過那些大公司，但是養驢就不一樣了，哪怕你養一頭驢，都能掙錢。”

　　“說說看？”荊濤來了興趣。

　　高峰說：“他說，第一，養驢相對于養牛來說，管理較為簡單，驢的抗病能力較強，一般情況下不會出現大規模的疫病。對于新手來說，養驢更容易上手。牛是反芻動物，驢是直腸動物，所以在飲食上，驢比較好養，牛要是平時做不好飼養管理，很容易引發疾病甚至大規模疫病。



　　養牛的成本要比養驢高。肉牛的生長速度快，但吃的飼料也要足夠多，一頭牛犢到它出欄，飼養成本至少在一萬元以上，而驢吃得少，需要的飼料就少，飼養成本就低，一頭肉驢從驢苗到出欄，大概需要在飼料上面花六千左右。

　　這還不算，驢肉市場比較穩定，牛肉就不一樣了，它跟豬肉市場一樣，波瀾起伏，價格很不穩定……”

　　“等等，”荊濤打斷了他的話，說道：“那為什么養牛的人要多于養驢的人？”

　　高峰說：“當年，我也是這么問他的，他說：“大眾對牛肉和對驢肉的需求不同，牛肉的口感好，可以烹調出多種吃法，是餐桌上常見的食品，無論是煎炸燉涮或者吃餡，普及率僅次于豬肉，但是驢肉在百姓們的生活中并不如牛肉那么常見，吃法比較單調。但卻不影響養驢掙錢。因為小眾，抵抗風險能力就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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