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絲毫的意外，絕境中的宋盛扒拉到楊松這顆樹枝哪顧得上多想，直接跳到船上，驚魂未定的讓楊松別管其他人，趕緊把他老人家送上岸緩緩。

　　楊松見帝國名將宋盛宋老將軍丑態之下如此要求，自是在萬分鄙夷之中歡喜的搖櫓撐船，向岸邊駛去。

　　看著離大船殘骸遠去，宋盛提到嗓子眼的心終于落回肚子里，此時他老人家又想起船上還有自己2個兒子、3個孫女，不覺又擔心起來。

　　雨夜，驚魂方定的宋盛冷汗大出，又被雨氣進了身體，擔心中的他額頭生汗，忽感頭昏腦脹，疲憊涌上心頭。

　　“船家，多謝汝搭救之恩，這個恩情老夫記下，來日給汝好報。”

　　強撐著傲慢說完話，宋盛頂不住了，沒有往日里高傲的仰脖，沒有平日的趾高氣揚，低著頭彎著腰掀開蘆葦簾子，然后就感覺自己飛了一下。

　　艙內，章采貼心的省的宋盛走路，一把抓住他的小腿，生生拽入艙內。

　　隨后，楊雄貼心的點燃懷中火折子。

　　一縷微弱的光亮，照亮小漁船內部。

　　章采一把掐住宋盛脖子，美少女獰笑的看著這個老匹夫。

　　“老匹夫，識我否？！！！”

　　驚魂未定的宋盛一看章采美麗的容顏，頓時肝膽俱裂！

　　“章采？！你個臭婊子怎么在這里？？？”

　　想掙扎？想跑？野利蕭二話不說一腳跺在宋盛手上，隨后抬起宋盛一條腿使勁掰，然后傳出骨折聲。

　　宋盛痛的死去活來。

　　章采兩巴掌扇上，登時一顆牙飛出，宋盛安靜下來，怨毒的看著章采。

　　“我為什么在這里？當然是等你這老匹夫了！老賊！當日在譚揚生日宴上，你給了我一巴掌，還侮辱我、侮辱我義父、侮辱齊州章家、侮辱鄂州戚家........哼哼，女人是記仇的，那天我便說了，必宰了你這老匹夫！宋盛，你給我死！！！”

　　言罷，章采掌上開始發力。

　　楊雄一把將章采按住：“姑娘，別沖動，交給小生吧.........”

　　說著，色瞇瞇的提起宋盛走出艙，倒栽在水中。

　　宋盛連忙閉氣，楊雄不以為意，出水，栽入，再出水，再栽入.........主動權在楊雄手里，宋盛不可能一直不呼吸，只是一次換氣，楊雄立馬把人按進水里，宋盛登時胡亂扎掙大口大口嗆水，然后楊雄把老匹夫拖回船上。

　　宋盛虛弱的往外吐水，楊雄一腳踩在他的老臉上。

　　事實證明，宋盛作孽太多，不止章采一個冤家。

　　“老東西，你不是硬氣嗎？你不是橫嗎？來！再給爺爺橫個看看！！！”

　　章采和野利蕭大感詫異，兩人沒有想到楊雄會說出這種話，他平日里可是小生小生掛嘴邊的，現在看哪里有登徒浪子、嫖妓達人的影子。

　　只聽楊雄接著道：“老東西，你不是很愛管閑事嗎！來來來，今天夜里把你3年前說過的話再說一遍！你當時怎么和我爹說得？要忘了老子提醒你！‘楊伯成好逸惡勞，見女無智，若為楊家下一任家主，恐楊氏名門聲望將為笑柄！反比楊孟昭，其人有勇有謀，不似楊伯成身有惡疾，乃正人君子，可為楊氏未來！’”

　　“來，你他媽的老雜毛給老子解釋解釋，什么叫‘楊伯成好逸惡勞’！什么他媽的叫‘楊孟昭正人君子’！給老子解釋！！！”

　　“我楊家家事，用得著你個外人指手畫腳？！”

　　“老子就算睡女人，哪怕把眼前的這個章采睡了！把皇帝老娘睡了！是不是下任家主也是現任家主、我爹楊溫楊延昭的事情！與你宋盛何干？！！！”

　　“當著老子罵兒子，忍你這個老雜毛很久啦！！！”

　　章采緩步走上前來：“嗯~~~那個楊公子，你先退退，小女子還沒有罵爽呢...........”

　　“罵什么罵？！”楊雄直接沖章采大吼道，“這個老雜種人都不配！直接一刀捅了就行！和這老不死的廢什么話？！！！”

　　說完話，氣氛到眼睛血紅的楊雄一把奪過章采手中繡春刀，抽刀而出當頭劈下，就聽宋盛發出臨死的嗚咽，腦袋登時落水滔滔黃河水中，不見半分蹤跡。

　　那無頭尸身楊松來處理，拿繩子捆上，腳下墜個石塊，胸前抱個石塊，沉入河中永遠都別想找到了。

　　章采站在原地發愣。

　　仇報完了？報完了，但沒有完全報完。

　　章采奪回繡春刀，目光復雜的看著楊雄，顯然很在意他方才的失態。

　　回去的路上無話，等下船，章采把野利蕭支走去取馬，她有些話想跟楊雄說說。

　　而同樣的，當楊雄拔出章采鋼刀的那一刻，他強行克制著殺意，等上岸把楊松支開，他也有話要單獨問章采。

　　雨已經停，夜色下的蘆葦邊，一男一女各懷心事的彼此看向對方。

　　稍一會兒，章采開口：“你先說還是我先說？”

　　“我先。”楊雄滿是忌憚的看著章采。

　　“楊公子是想問這把刀嗎？”章采舉起手上的繡春刀。

　　“姑娘是六扇門的密探？”楊雄質問道。

　　章采反問：“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楊雄把手悄悄伸入懷中：“小生絕不會放六扇門的人活著回去！”

　　章采發出一聲冷笑：“此時公子無半分色欲，看來‘六扇門’三個字，把公子偽裝破了。”

　　“勸姑娘最好給小生一個答案，當然了，小生也希望姑娘不要掉以輕心，正如姑娘所說，小生偽裝已破！”楊雄步步緊逼。

　　章采不緊不慢道：“公子想知我，我亦想知公子，不如今夜你我互自傾訴一番可好？”

　　楊雄繃著臉：“故所愿爾！”

　　章采回憶道：“我義父戚漆，在去鄂州前曾帶我游歷，我們一直走到了洛州，被梁濟堵了回來，那次是我首次見到梁濟，一面之緣。到后來我走出戚府，在去襄州的港口上二見梁濟，沒有打過上了他的船，在襄州下。這兩次過后第三次是在剛入帝京，同樣在我心中也是秘密，我去了六扇門，一直待到晚上才見到梁濟，我拒絕了他并來到軍校學習，走的時候他給了我這把鋼刀。”

　　“我話已完，該公子了。”

　　“.........”楊雄沒有回答。

　　十分鐘后，楊雄面色緩和下來，凌厲的眼睛重新蒙上色欲的外衣。

　　“姑娘想聽什么？”楊雄溫和問道。

　　“公子與宋盛的恩怨。”

　　“姑娘就這么想介入我楊家家事？”

　　“楊家的事該由楊家人自己決定，我只是在恰當的時候讓公子滿足小女子的好奇心罷了。”

　　楊雄淡淡的點頭，目光陷入回憶。

　　“我與楊志那匹夫的事情姑娘大概知道，那匹夫是爹爹的長子，我是爹爹的嫡子，如果兩者當中有一個是酒囊飯袋，或許我們可以和平共處。但是天不遂人愿，我不是酒囊飯袋，那匹夫更不是酒囊飯袋。雖然我十分不想承認，但事實無法否認。”

　　“我和楊志的武藝不相上下，運氣好時能勝他一籌。若論兵法，他看過的也是我看過的，爹爹教會他的也教會我，這點上爹爹就很公平。”

　　“而其他方面.......呵呵，楊志自以為他比我強，事實上他盡干無腦的事兒！”

　　“我們爭這個位置，就算我把老爹給賄賂了吧，讓爹爹更傾向我；楊志則不然，這個蠢貨啊，家主是誰是楊家族老們定的，不是外人定的。好個仁人君子、溫良恭儉、文武雙全，在外人面前立下好口碑，有個好口碑就回來急躁的影響爹爹、影響族老.......嗐，那匹夫辦的爛事小生實在不想說，外人只是不說罷了，心里已經笑掉大牙，我弘農楊家的臉全被這匹夫丟凈了！”

　　“扯遠了，說說宋盛，那日和平常一樣，那匹夫鼓動著老匹夫上門在爹爹面前游說，話便是‘楊伯成好逸惡勞，見女無智，若為楊家下一任家主，恐楊氏名門聲望將為笑柄！反比楊孟昭，其人有勇有謀，不似楊伯成身有惡疾，乃正人君子，可為楊氏未來’。爹爹聽后，差點沒當場翻臉跟宋盛拼命，同樣對那匹夫的態度更是不好...........”

　　“呵，楊志那匹夫整日造謠我如何如何........章采你說說，男人不好色還是男人嗎？楊志那匹夫沒少逛妓院，許多帝京城里的貴族子弟也沒少過嫖妓，單單只有我楊雄是見著女人走不動路，真是沒地方說理去！呵，我若真是個色鬼、吃喝嫖賭的紈绔子弟，那家中為何對誰是繼承人而猶豫不決？我是色鬼淫賊，那與我相爭每落下風的楊孟昭又是什么東西？哈哈，哈哈哈哈哈~~~~~”

　　“先賢曰：‘色者，性也’。我去妓院怎么了？我耽誤事情了？他們荒廢正事偷偷摸摸避開耳目去妓院嫖妓，我光明正大去妓院嫖妓，還沒有耽誤家中安排的任何事情，保證了家族利益不受的侵犯與損失！如此對比，呵呵...........”楊雄苦笑的搖頭，“章采，你對我說了個秘密，那我也對你說個秘密吧.........我好色如命的稱呼，是我開青衫樓之后獲得的。青衫樓是我打的掩護，內中的運轉自比不遜色六扇門，可笑楊志那匹夫，這么多年了還愚蠢的以為這只是個青樓哈哈哈哈......這匹夫三流貨色，就算爹爹支持他，他也贏不了我。”

　　章采默默的聽完，點點頭：“看來公子是個直爽的人，光明也好黑暗也罷，公子不隱藏內心，直面世人非議的痛苦，章采能理解。”

　　“不怕公子笑話，章采這個名字還是義父給我取得，包括這個身份符牌......我的爹媽生下我，但在他們眼里我叛逆，我沒有一天不是與他們發生矛盾的，所以后來我走了，我躲進山里成為獵人，一直到遇見義父。遇見義父有改變，但義父他自己也改變不了這個世間。是獵人的時候，進山打獵，打不到獵物就吃漿果、吃野菜，打到的皮貨自己扛到集市上賣，整天臟兮兮的根本不像現在這么干凈，公子要是見過野小子或者野人，盡可往我身上帶入。有義父給我父愛，既是父親又是老師，我學習義父的本事，跟著義父到處跑，世人的眼光還是那樣，沒女德、不淑女.........”

　　章采抬頭望天，對著夜空的星星淡淡一笑：“縱我一生，到現在遇見能正眼看我的，阿吉大叔是一個，義父是一個，世人皆說如何如何壞的梁濟是一個，黃毛是一個，戚家里有幾個和義父的一些舊部.....但我知道他們只是賣義父的面子，譚伯達、林云籍他們算是吧，段颎老師和裴綸老師，最后只剩朱武他們四個，還是因為有過救命之恩。”

　　“楊公子，我們能成為朋友嗎？”章采頭回主動提議道。

　　楊雄怔了怔，他感覺事情已經超出了他所掌控的范圍。

　　但是聽章采說的話，楊雄自己感同身受，同時覺得自己很幸運，章采很不幸。

　　自己承受世人非議的眼光，但自己還有上三級的弘農楊家做后盾，還有一位肯定自己的爹爹在支持，還有楊松這些心腹在，還有戚統等少數可以交心的朋友在，自己能撐過來，能到現在視世人眼光無睹.......可其中的代價只有自己能體會，那種看待乞丐、看待可憐人的眼神。

　　而章采，這個女生沒有父親無私支持，沒有家族做為后盾，沒有心腹，沒有朋友，比起自己還是個女流.......她的困難是自己的十倍，她的非議更是自己的百倍，就像她說得，到現在還在存在，之前林飏、野利蕭救她，坊間就能傳出種種章采二P雙飛的垃圾謠言...............

　　“也許我們是同類人。”楊雄說出這句話，并伸出了手，“相信姑娘是不會在意的，我們當然是朋友，我從不和女人交朋友，姑娘是我第一個女朋友。”

　　章采果斷的伸出手，兩手相握。

　　正所謂同病才能相憐。如果之前結識朱武四人是因為救命之恩，結識譚揚三人是因為武斗林飏，結識戚漆是因為老人家的欣賞。那這次結交楊雄，便是將心比心，心心相印，用心贏得楊雄的尊重，用正常的社交去獲得一個男人的尊重。

　　這份友情，彌足珍貴。

　　..............

　　現在宋盛死了，章采自然是要帶著野利蕭去齊州走一遭，楊雄自然是要回青衫樓夜夜笙歌。

　　夜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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