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達何錯之有？若非伯達及時來援，此間數千兒郎盡皆死矣！”

　　“老將軍…………”

　　譚揚趕忙下馬把人扶起，不過要是章采在這兒，那個無腦的女子肯定結結實實受了孫康的禮。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敢問老將軍，可知劉揚威等諸位老將軍現在何處？”

　　譚揚的問題，孫康長嘆一聲，悲戚道：“其余人老夫不知道，只知道延慶兄……唉，都沒了……沒了…………”

　　孫康緩慢道：“當日兵敗，延慶兄昏迷，老夫與延慶兄一道撤離，欲集結潰散兵馬，并各處守寨將士南撤。南撤途中一直被鐵人追擊，我軍且戰且退，死傷慘重，王長史都陣亡了，一路具是將士骸骨.........”

　　“延慶兄無言以對眾將士，匹馬沖擊鐵人騎兵而亡。老夫率余下將士繼續南撤，途中為鐵人攻擊騷擾，直至現在為伯達所救。”

　　親耳聽到孫康帶來的最新消息，譚揚等人有所預料，仍不免傷感萬分。帝國名將晚節不保，生平戰績皆因最后一戰一筆勾銷，無數兒郎因他殞命，無數家庭因他破碎，劉法將會被將士遺孤們謾罵終生。

　　不過能戰死沙場，也是劉法的一種榮幸。誰叫20萬大軍北伐，損兵折將喪全師墮國威，即便活著回到帝國，不是賜死就是流放。與其這樣，不如不失男兒剛烈壯烈，戰死疆場馬革裹尸，用自己的生命去洗刷掉自己的屈辱，不使禍及子孫。

　　下了地獄，見著平日里的袍澤兄弟，不至披發遮面。

　　“老將軍，感謝的話以后有時間說，眼下鐵人雖退，但一定會卷土重來，趁著現在快讓將士們過河，免得戰死將士英靈不安。”見他們說起來沒完沒了，章采不得不近前友善“提醒”，終止交談。

　　譚揚連忙呵斥：“不得無禮！”

　　林飏在旁使勁兒擠眉弄眼，提醒她應了自己的事兒！

　　不過章采的話孫康表示贊同。

　　“這位小郎所言極是，你們快趁著現在把將士們帶過河吧！”

　　譚揚聽后詫異：“我等渡河，那老將軍您呢？”

　　“我？哈哈……”孫康慘笑一聲，只有三根手指的右手指自己嘲諷道：“我孫康，一喪師辱國的敗軍之將！有何臉面再回去！”

　　“若不是答應了延慶兄，把這些好不容易幸存下來的將士帶回去，老夫早就去死了！”

　　“現在，可以說是解脫的時候！”

　　劉法沒臉回去，同樣的孫康也沒有臉。

　　譚揚、林飏聽后，鄭重肅容抱拳行禮，譚揚更是甲胄在身行了教科書般標準的大禮，隨即眾將領便指揮著扎古軍將士過河。

　　孫康余光看向忙碌去的章采，老頭子閱人無數，越看越覺得這位出言提醒的小郎君是個女子...........

　　孫康久在勝才軍，跟在他身邊的兵將也多是勝才軍，常有恩威于軍中，故軍士不忍棄之。一番爭吵過后，有近千人沒有家小無依無靠，自愿留下來陪同孫康赴死。

　　孫康并未拒絕。

　　扎古軍爭先恐后的快速過河，人一批一批的下水，為涉水過去拋棄兵甲尤其是重甲。下水的人越來越多，北岸上的人越來越少，很快章采她們成了最后一批。

　　“走了，你看什么呢？”

　　林飏悄悄提醒，章采回過神來，并未解甲騎馬涉水南去。在途中對追風玄色萬里龍駒馬背上的林飏道：“我沒有看什么，我只是在心里告訴自己，“我一定會回來的”！”

　　上一次這么狼狽不是在陰山被偷襲，就是在江心大戰龍天等鹽幫殺手，都是被人偷襲。而這一次是純純粹粹一將無能吃敗仗，章采很不服，劉法坑慘了她，這個場子她一定要找回來！

　　林飏沒有多說什么，其實這仗打得他也很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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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斛焞侖河北岸，孫康與自愿留下的將士列成稀疏的兩排戰陣，手持著鈍了、卷了、折了的刀劍、長槍，沉默無聲等待著。

　　感受到馬蹄的震動，神情緊繃的孫康一瞬間放松下來。

　　鐵人騎兵在三百步外停了下來，把孫康他們半包圍起來。拓樂突在無數鐵人騎兵的簇擁下出列，抬眼看了看已經破爛的如同抹布一般的扎古軍軍旗仍舊威武雄壯的飄揚著，軍旗之下，一干殘兵靜靜地佇立在那里。

　　“都元帥命你們放下武器投降！”

　　一騎騎卒躍馬而出，高聲呵道。

　　“老夫虎威大將軍孫康！寧死不降！”

　　孫康用盡最后的力氣答復道。

　　拓樂突搖了搖頭：“送他們去見長生天！”

　　“放箭！！！”

　　接到了命令，無數鐵人騎兵毫不含糊的萬箭齊發，密集的如雨點般的箭鏃打在身上，扎古軍的兵將們發出臨死前的嗚咽聲，一個個的不屈的用刀劍、用長槍撐著自己的身體，不使自己認輸似的倒下！

　　孫康身中百余箭，臨死前抓著一幅旗幟，死死地撐著這面軍旗不倒，老將軍一直睜著眼睛看著面前放箭的鐵人，一直睜眼看著……………

　　拓樂突感慨道：“都是勇士啊......把他們都釘在柱子上吧，沿河岸插成一排。”

　　這是鐵人一種表達敬佩的方式。

　　奉承彰武42年7月，虎威大將軍孫康率軍斷后，全軍將士被鐵人騎軍亂箭射殺于斛焞侖河北岸，尸身遭鐵人騎兵凌辱。

　　............

　　涉著河水，一步一步走上岸邊，斛焞侖河南岸，回來了。

　　打量著岸邊，有許多架三弓弩車，弩車后是成排成排的弩兵，列成方陣。在弩兵的左右兩側，還能看到一些個身披重甲，頭戴重盔，盔纓上高聳著白色羽毛的騎兵。

　　見到騎兵，譚揚、林飏等人心里有了些譜，隨后便是驚訝。

　　同樣，望著白纓重騎，章采眼中閃過一絲好奇。

　　【盔帶白纓，難道是...........】

　　在岸邊組織安排敗回軍卒的還是司馬蔣德，當他從譚揚口中得知劉法、孫康兩位大將軍皆陣亡，長史、主簿等同僚都殉職，不禁老淚縱橫，如同親人離去般的悲痛。

　　譚揚苦勸他節哀，然后去休息了，一路亡命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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