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青臉腫的二十多個人蹲在地上，有的褲子都被扯破了，樣子相當滑稽。

        “小將軍，統計完了，除了飛羽營以外，其余三營均有參與私斗。”

        “呵，果然是太閑了，給他們處理一下傷口，圍著軍營跑十十圈，跑不完不準吃飯！”

        他們互毆都沒有動軍械，拳拳到肉，傷口也沒什么好處理的，摸了點跌打損傷的藥就算完事了。

        整個軍營算下來有一個城鎮那么大，等跑完十圈就算把飯端到面前估計也沒力氣吃了。

        “他們為了什么打起來的？”

        等他們開始跑了，她才叫來阿平問起緣由，阿平當時也不在，但這段時間足夠他從別人那里問清楚發生了什么。

        “起先是破軍營的人羞辱了鎮關營的人，后又有猛虎營的人勸架被打了，緊接著就這樣了。”

        四營的人都憋著一口氣互相比較，誰也不服誰，爭斗也是有，之前也有過幾次群毆事件，都被罰了。

        “我知道了，把他們三個主將叫過來，我有事相商。”

        再次碰面的四人，多少都有些一言難盡，底下的人犯了錯，他們當主將的臉上也無光。

        “你們平日里管一個營還是有些難度的，你們推選出五個人，再讓他們找出十個人，一級一級的管理下來，出了事直接找相關負責人，能理解嗎？”

        這個方法是費崗提出來的，自從用了分級管理的方法，軍隊的秩序好了不止一點。

        有時候矛盾剛冒頭的時候就從源頭上扼殺掉了，根本捅不到上級。

        四人商議了半天把具體方法和懲罰機制定了下來各自散去。

        厲天玉坐在椅子上合眼休息，聽到有動靜睜開一看是云鷺端著茶水來了。

        “怎么是你送來的，你不用干這些。”

        “沒事，閑著也是閑著，現在干的這些和原來在家里做的比起來輕松多了。”

        她將茶水放到桌子上，有些茶水撒了出來，她的手瞬間紅了一片。

        “阿平！叫醫官過來，帶著燙傷藥膏，你也太不小心了，端個水還能燙到自己……你別哭，我不是罵你，我只是心疼你。”

        她聽到抽泣聲抬頭一看云鷺居然哭了，回想一下剛才說話的語氣確實重了點。

        “是我沒用，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難怪我娘不喜歡我。”

        “你管她喜不喜歡你，我喜歡你就行了，別哭了好嗎？”

        她伸手幫云鷺擦掉臉上的淚，小姑娘這些天被養胖了一點兒，但是皮膚黑了點兒。

        在軍營里整日風吹日曬的難免會黑，現在還有補救的機會，她回頭去鎮上買點抹臉的。

        “小將軍，我聽阿平哥說你是突然決定去云水村的，受傷都沒好快馬加鞭趕過去的，好像是為了我……我能知道原因嗎？”

        她從小沒離開過村子，真的想不起來什么時候見過厲天玉。

        “如果我說在昏迷的時候夢到你了，你會相信嗎？”

        “夢到我了？那在夢里，我是什么樣的？”

        云鷺好像還真的接受了這個理由，普通人聽了肯定會覺得荒謬，但對一個12歲的小姑娘來說卻是剛剛好。

        她從小到大都想著某一天有個人會從天而降，救她于水火之中。

        村里的夫子也講過神話故事，每個受苦受難的主人公都會被好心人救下，從此改變命運。

        “你在夢里啊……是個愛哭鬼，動不動就掉眼淚，還非常的溫柔，處處為我著想，最后還為了我……總之你現在所擁有的都是你該得的，就當是你前世做了好事，這輩子得到了回報，不要再害怕了好嗎？”

        云鷺表現的沒有那么明顯，但她卻看得出來。

        安逸的生活讓云鷺感到不真切，總想做點什么留住眼前的一切。

        “愛哭鬼嘛……那小將軍會不會不喜歡那樣的我，如果是的話，我可以改的！”

        厲天玉再次揉了揉她的頭發，怎么會不喜歡，畢竟云鷺每一次哭都是因為她受傷了，恨不得傷能轉移到自己身上。

        “不會，你不管什么樣子我都喜歡，從今往后你只需要考慮自己喜不喜歡，不用在乎別人的想法。”

        云鷺幼小的心靈受到了極大的沖擊，她真的可以嗎？

        “晚上我要跟義父一同飲酒，不能陪你吃飯了，你去找紀家姐妹一起吃，別自己一個人吃飯。”

        她記得云鷺有次提起過，她不喜歡一個人吃飯，總感覺孤零零的。

        “好啊，小將軍不用擔心我，聽說大將軍身體欠安，你們都別喝多了，容易傷身體。”

        夜風一吹，厲天玉感覺酒醉的更厲害了，平日里行軍打仗都不能喝酒，偶爾喝一次好像感覺還不錯。

        義父說起三個兒子忍不住老淚縱橫，趴在桌子上哭著哭著睡著了。

        她把人扶到床上，吩咐好人守夜之后才離開營帳。

        吹著夜風，前世的記憶撲面而來。

        西寧五十六年，經過長達十五年的戰亂，天下終于只剩一股勢力。

        以她為首的厲家軍獲得了天下老百姓的支持，她也成為了帝王的不二人選。

        卻不料，登基大典當天穿著龍袍出現的并非她，反而是她的謀士費崗。

        群臣嘩然，但她緊隨后公布了自己的女兒身。

        “多年來征戰沙場只是為了還天下一個太平，相比之下，費崗更有治世之才，愿大家能像支持我一樣的支持他，讓天下老百姓都過上安居樂業的日子！”

        她將穿著一身鳳冠霞帔的云鷺交到了他手中，帝王的登基大典，亦是皇后的冊封大典。

        看著兩人一步步的邁向高臺，她放下了最后的留戀，轉身離去。

        “厲將軍請留步，陛下說想為您送行，請您去偏廳一敘，等登基大典結束后來見您。”

        “不用，我已經跟他們告過別了。”

        她不想看到云鷺哭哭啼啼的樣子，都過去這么多年了，那小丫頭依然沒改了這毛病。

        “其實皇后娘娘也有重要的東西要交給您……”

        兩個宮人對視一樣，用上了陛下教給他們的說辭，倘若厲將軍不肯留下，他們便說出這個理由。

        她猶豫了。

        “好吧，偏廳我知道在哪里，你們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她已經在宮里轉過好幾圈了，大體的位置都知道在哪。

        兩個宮人沒敢怠慢，一直跟在她身后，她也沒管那么多，總之是兩個無關緊要的人而已。

        她剛坐下沒多久，宮人端了茶水、糕點上來，她本來沒想吃，只不過等待的時間太無聊了，她最終還是吃了糕點。

        不知道是不是等得太久了，她困意襲來，下一秒便趴在了桌子上。

        “厲將軍？厲將軍！快點，趕緊扶厲將軍下去休息！”

        無盡的黑暗……

        她不知道被關了多久，在她醒來后身邊漆黑無比，只有在有人來送飯的時候才能看見一點光亮。

        “是費崗對不對，他已經是皇帝了還想怎么樣？我都答應他歸隱山林了，他還不放心嗎？”

        除了費崗，不會有第二個人把她關起來。

        他藏的太深了，在此之前，她一直覺得他是個心胸寬廣之人，不曾想……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突然傳來異樣。

        “什么人！”

        “跪下！皇后娘娘親臨，你居然敢刀劍相向！讓開！”

        “皇后娘娘請回，陛下……陛下不讓您來這里……”

        外面的打斗聲讓她虛弱的抬起了頭，大門打開后，她見到了記憶中愛哭的小丫頭。

        “將軍！將軍……你……是我來晚了，我……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你也不會落的如此……我現在救你出去。”

        云鷺眼眶含淚，但她這次沒哭出來，她知道自己不能哭。

        “你長大了……”

        “將軍，你別惹哭我，他怎敢如此對你，等你逃出去一定要集結兵馬，把他斬殺了，他不配當皇帝！”

        云鷺心中的帝王人選只有厲天玉，那勞什子費崗算什么東西。

        “他有沒有對你下手？”

        “沒有，他還需要我幫他鞏固帝位，不過他納了好多大臣之女進宮，現在后宮里烏煙瘴氣。”

        她沒說三個月的時間里遭遇了多少次女人的算計。

        費崗明面上跟她相敬如賓，實際上就是拿她當擋箭牌。

        她是偷聽到他跟屬下的對話才得知了他的陰謀，原來厲天玉沒有歸隱山林，而是被他囚禁了起來。

        “你跟我一起走，否則……他不會放過你。”

        厲天玉用最后的力氣抓住她的手，想帶她一起走。

        “將軍……天玉，我不能走，我讓人帶你離開，在這里放一把火拖延住他。”

        “我不知還能不能再見你，有些話想說，我一直……都喜歡你，在我還不知道你是女人的時候，哪怕后來知道了，可是送出去的心哪能輕易收得回。”

        她伸手摸到她的臉，慘然一笑。

        “我以為……我以為你喜歡的是他。”

        早知她的心意，她何苦將帝位奉上，到底是作繭自縛了。

        費崗不知道怎么得知了消息緊隨其后趕來，見事情敗露，拔劍想要將她刺死的時候，云鷺攔下了那一劍。

        “她對我其實沒有任何威脅，我對她也確實有幾分喜愛，可惜，你和她才是官配，她心里始終放不下你。”

        費崗親眼目睹云鷺斷氣，除了惋惜之外，看不出絲毫的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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