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春天，就這樣悄悄地在榕城降臨了，春雨霏霏，滋潤了大地，江邊的桃花樹也該開花了。

        楚歌走在通往學(xué)校的路上，今天她特意沒讓司機老白送，而是搭了地鐵到學(xué)校附近的一站下車，慢條斯理的走在街道上。

        突然一輛出租車飛馳而去，差一點濺了她一身泥水，她回避之時，好像看清了車子里坐的是誰，那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側(cè)臉，是楚樂。楚樂身邊還坐著一個男孩子，莫非是她的男朋友？一想到那次意外的看見她在寫情書，就覺得似乎有個男生在交往。不知道那個男生是不是同學(xué)校的，還是別的大學(xué)的。正這么想著，又一輛出租車飛馳而去，從后窗看到居然是大伯母齊玉，她怎么不讓司機送，而是坐出租車出來呢？開的那么快，要去干什么呢？一連串的問題闖入她的腦海。湊巧的是，后面緊跟著一部黑色摩托車，這次著實的濺了她一身，她正在為此懊惱，咒罵那個開快車的家伙，忽然摩托車在前方緩緩?fù)Ｏ拢瑥能嚿咸�下一個年輕的男孩子，向她這邊走來。

        “對不起，我開的太快了。”那人走到楚歌面前，摘下頭盔，不好意思地說道。

        “……你”楚歌剛才還在生氣，可是面對別人的道歉，想說的話一下子又咽了回去：“算了算了。”內(nèi)心又在盤算著如果現(xiàn)在回家去換衣服的話，是否還來得及第一節(jié)課的報道。所以一直低著頭在看濺到的地方是否很礙眼。

        “要不我送你回去，等你換好衣服再送你回來上課？”對方似乎也看見了她的窘迫，于是提議道。

        楚歌聽他這么一說，猛然抬起頭來，這才發(fā)現(xiàn)對方的臉有點面熟，就是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你是……”

        “楚同學(xué)，你忘了，抓小偷。”那年輕男孩咧開嘴笑了一下，潔白牙齒一下子讓楚歌記起了是誰。“原來是警官同志。”

        “剛才不好意思呀，今天我休息，準(zhǔn)備去朋友這里，趕了急了些。我載你回去吧，你家在哪里？我算下時間看看，能不能趕上。”年輕警員有點不好意思地看著她，等她的回答。

        “這…不怎么方便吧，你來得及去你朋友這里嗎？”楚歌有點為難的說道。

        “沒事的，你的事比較急。”年輕警員看看她那件沾著泥巴的風(fēng)衣角，也覺得不是特別合適去上課。

        楚歌再看了一下，也覺得必須要回去一趟，于是點了點頭道：“那麻煩警官同志了。”

        “哦，別客氣，我叫羅炎，你叫我名字或者小羅就可以了。”羅炎將一個備用頭盔給她戴好，讓她坐上了摩托車的后面：“抓好了，我開車了。”

        “好的，謝謝，羅…羅炎你了。”

        風(fēng)，一路呼嘯過去，大概20分鐘，楚宅就到了。

        “就這里，停下吧。”楚歌待他一停車，馬上就跳了下來，摘下頭盔，也不管頭發(fā)凌亂就按了指紋，跑了進去。

        “原來是楚氏宅府呀。不知道這位楚同學(xué)是楚家哪位的女兒。好像孫子輩里面，沒見過她呀。”羅炎除下頭盔，瞧著這偌大的府宅，心里嘀咕著。他記得父親說過，楚家是榕城商界是比較有名氣的，老爺子楚元幾十年前開創(chuàng)了楚氏隆達由其中兩個兒子楚中興和楚中昌掌控著，十幾家分公司遍布榕城以及周邊城市，十多年被評為優(yōu)質(zhì)企業(yè)，納稅大戶，地方企業(yè)之星。當(dāng)然也是他父親的競爭對手。不過，這些都不是他關(guān)心的，五年前他已經(jīng)跟家人協(xié)商過了，考自己喜歡的大學(xué)，做自己喜歡的工作。家族里的企業(yè)基本上都由哥哥姐姐們繼承了。父母也是開明，沒有明確反對，也就隨著他的性子來。

        他正在想著這些事，只聽見側(cè)門“嘎吱”一聲，那個跛腳的女孩就走了出來，換了一條深綠色的裙子，套了件米白色毛衣，俏生生的站在他面前。早晨的陽光剛好撒在她頭發(fā)上，泛起了一層金黃色的光暈，存托出她柔和的側(cè)面，因為走得急微微有些紅潤的臉。霎那間，似乎比上次他看見的時候精神多了，也漂亮多了。

        “楚同學(xué)，好了嗎？”

        “嗯，謝謝小羅警官。哦，羅炎。”楚歌見他一聽見他說警官二字皺了下眉，于是立即笑著改口，紅撲撲的臉更好看了。

        “那我們趕緊去學(xué)校吧，楚同學(xué)。”羅炎把頭盔給了楚歌。

        “我叫楚歌，以后也別一口一個楚同學(xué)了。”楚歌戴好了頭盔說道。

        “楚歌？歌曲的歌嗎？”

        “是的。”

        “那你家姐妹是不是都是跟聲樂有關(guān)呀。”

        “對呀，對呀，你怎么知道？”

        “猜的呀！”

        ……隨著兩人一問一答，摩托車的轟鳴聲，穿流在車海中的黑色閃電，清晨的朝陽，像一道光，跟隨著兩人的背影，一路遠(yuǎn)去。

        很快，學(xué)校門口就到了，楚歌跨下摩托車，向羅炎道別后，慢慢的走向校門。

        “多好的女孩子呀，可惜，一條腿……”羅炎目送著她一瘸一跛的走進校門的背影，心里不由得一陣惋惜。

        放學(xué)的時候，楚歌特意去找了卓欣萍，想問問她去不去程丹的生日會。平常她跟程丹的關(guān)系還不錯，但是說起聚會，那么多人的話，她還是不習(xí)慣的。于是她就想問問好朋友卓欣萍看看。

        卓欣萍的家住在學(xué)校不遠(yuǎn)的四方街，這里基本上住著的都是老榕城人，普通的居民區(qū)里，平常人家的煙火氣，聽著自行車的鈴鐺聲，鍋碗瓢盆的叮當(dāng)聲，讓楚歌反而特別喜歡這些。

        天色逐漸暗淡下來，兩邊的居民樓點燃了萬家燈火，三三兩兩的人擦身而過，有幾個還會好奇的看著她，不顧她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于這樣的回首。她也知道他們的眼神中充滿的一定是可憐，遺憾，奇怪，嘲笑……于是她不自覺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左腿，深吸一口氣，繼續(xù)往卓欣萍家走去。

        猛然，有一對情侶似的年輕男女從她對面走過，她就瞄了一眼，似乎認(rèn)出是誰，可是對方走的太快，又不敢確定。那女孩的背影似乎跟姐姐楚樂很相似，莫不成就是姐姐？而身邊的男孩子難道是她那個寫情書的對象？只是她也覺得有點奇怪，為什么姐姐沒注意到她呢？不過后來轉(zhuǎn)念一想，也許是姐姐不想那么快就暴露吧，算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要宣布的那天肯定會說出來的。

        于是她也沒多想什么，繼續(xù)往街道的里面走去，卓欣萍家就在街道的最里面一個小區(qū)。

        不一會兒，她走到了“明溪新村”，然后找到了卓欣萍家，敲開了門。

        “卓媽媽，請問下欣萍在不在？”

        “哦，楚歌呀，欣萍還沒回來，她剛才打電話過來說晚上在圖書館看一會兒書，晚飯學(xué)校食堂吃了。”卓欣萍母親打開門和藹的回道。

        “哦，這樣啊，那算了，也沒多大的事兒，我明天見到她再跟她說。”楚歌見卓欣萍不在，隨即就向卓母告辭。

        “好的好的，有空過來坐坐。”

        楚歌沒見到卓欣萍，也不想那么早回家，于是在路口的一家必勝客隨便吃了一頓晚飯，打電話給了母親，跟她說自己去湘江邊玩會兒，晚些回家。

        湘江邊還是很熱鬧，這里一直是人們散步，玩耍，戀愛的地方。夜景也非常的美麗，兩邊是霓虹燈閃爍，照亮了兩岸。

        楚歌坐在江邊的一個長椅上，望著江水中偶爾來往的觀光船，形形色色的行人，心情不是一般的好，這才是自由自在的生活。

        門“嘩”的一聲被打開了。

        齊玉一看，正是女兒楚音，只見她怒氣沖沖的走了進來，看樣子已經(jīng)知道了莊熙賢的事情了。

        “媽，熙賢有什么不好，你這么對他！”楚音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氣呼呼的問道。

        “有什么不好？你和他就不是一路人。”齊玉也沒好氣回道。

        “是因為他不是個有錢人？還是他年齡比我大？”楚音不服氣道。

        “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齊玉不甘示弱道，然后有稍微緩和的說道：“音兒，你是楚家的女兒，要找也是需要門當(dāng)戶對，我看上次你林阿姨介紹的富泉公司的小黃就不錯，人家是耶魯大學(xué)畢業(yè)，剛回國接他父親的班，將來大有前途。”

        “我不要！你這么一說，還不是為了錢？我們就那么缺錢嗎？”楚音不情愿的說道。

        “音兒，你要知道你是楚家的女兒，將來是要繼承你父親的衣缽的，何況你年紀(jì)也不小了，不是胡鬧的時間了。”齊玉也坐到她身邊，安撫著她道。

        “可是那天帶去見爺爺，爺爺也喜歡熙賢的。”楚音不依不饒道。

        “呵呵，音兒，你怎么就看不出來呢？你爺爺哪次反對過你帶男孩子進來，可是他又哪一次提到過讓你和那些人結(jié)婚了？”齊玉又苦口婆心道：“你爺爺是最疼愛你的，所以容得下你胡鬧，但是你如果就因為他的寵愛就固執(zhí)的想嫁一個隨便的人，爺爺也不是那么容易同意的。”

        “不會的，我不相信，別的我不管，這次我是認(rèn)真的，我就想和熙賢在一起。”楚音站了起來，抗議道：“我有我的婚姻自由，我想嫁給誰就嫁給誰，你們不要強迫我去聯(lián)姻。難道一個哥哥還不夠嗎？”

        “住口！你不要提你哥！”齊玉也站了起來，滿臉怒容道：“好好的楚氏嫡長孫，一定要鬧的離家出走這樣的丑事。一點也不考慮家人的感受，不考慮家族的顏面。”

        “我不管！我不要像哥哥一樣，變成你們聯(lián)姻的工具，一點幸福也沒有！”楚音也吼了起來，不一會兒眼淚就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啪”只聽見一記響亮的耳光，齊玉怒道：“胡鬧！反正你不能跟那個莊熙賢結(jié)婚，我們不會同意的。”

        “我就要，我就要跟熙賢結(jié)婚，你們控制了哥哥，你們控制不了我！”楚音一邊說一邊捂住被打得臉，哭著跑了出去。

        “逆子！”齊玉見楚音跑出去，胸口一陣疼痛，一屁股坐倒在沙發(fā)上。連續(xù)兩個孩子，都那么叛逆，真是不知道像了誰。過了好一會兒，心情才慢慢平復(fù)，于是她抓起了茶幾上的電話機，按下了幾個號碼。

        羅炎今天剛和同事交接好班，一路慢吞吞的走向街道另一頭的警所，準(zhǔn)備換裝正式下班。

        忽然他好像看見了誰，于是加快了腳步，小步跑了過去。

        “楚歌。”他在對面叫了一聲楚歌。

        “羅炎！”楚歌也正好走過馬路，本來想叫車回家，可是現(xiàn)在出租車不怎么好打，正在一籌莫展的時候，沒想到遇見了羅炎，看他還穿著一身警服，便不好意思的說道：“你在巡邏嗎？不打攪你吧。”

        “沒有，我下班了，準(zhǔn)備回警所整理下。”羅炎看她有點焦急的樣子又問道：“你怎么不回家。”

        “哦，我剛才去欣萍家，她不在，我就出來走走，沒想到一走就那么晚了。我在等出租車準(zhǔn)備回家了。”楚歌有點不好意思地回道。

        “你們感情真好呀。”羅炎笑了笑道。

        “嗯，我們從小學(xué)到大學(xué)的感情了。”楚歌也笑著道

        “對了，剛巧遇見你，索性就直接給你吧，省了我的郵費。”羅炎忽然說道。

        “什么東西？”楚歌驚訝道

        “你跟我來。”

        羅炎帶楚歌到了湘江江林街派出所，也就是上次做證詞的地方。他讓楚歌在前臺等一下，自己去了后面的辦公間，換了一身衣服后，拿了一個紙袋出來。只見楚歌正在好奇的瞄著桌子上的一疊戶籍辦理表，于是打趣道：“怎么，你對戶口簿那么感興趣，準(zhǔn)備查身世？”

        “不，不是的。”楚歌一聽到他這么一說，慌忙收回了目光，也忽然心里有一些局促。

        “這個，給你。”羅炎將手里的紙袋遞給楚歌。

        “這是什么”楚歌好奇的問道，一邊打開紙袋。

        紙袋里里面是一件淺咖啡色風(fēng)衣，跟上次她被他濺到泥水的那一件很相似。楚歌看著這件風(fēng)衣，有點錯愕道：“這？這是你送我的？”

        “我買不到一模一樣的顏色，只能買了一樣的款式，很抱歉上次把你的衣服弄臟了。”羅炎撓撓頭笑著解釋道：“本來明天想快地給你的，剛好今天遇見你了，就直接給你吧。”

        楚歌心道：雖然我那件衣服不是什么名牌，但是也比較貴的，他一個小小警察，怎么舍得花那么多錢給我買衣服呢？這么一想，內(nèi)心有點為難道：“我那件衣服干洗一下就好了，沒必要花那么多錢再送我一件的呀。”

        “你收下吧，不然我也不好意思了。”羅炎一看她準(zhǔn)備推辭，馬上說道：“說起來也不能退了，掛牌都給我剪了。”

        “這…”楚歌一看領(lǐng)口，果然掛牌已經(jīng)沒有了，也只能接了下來道：“那謝謝你了，如果沒什么事，我回家了。”

        “我送你吧，這個時間段出租車比較難叫的。”羅炎主動的發(fā)出了邀請。

        “不用了吧，怪麻煩你的。”

        “不麻煩，你看我也下班了，如果你不嫌棄我這部兩個輪子的話。”

        “沒，沒嫌棄，我不是這個意思。”楚歌有點為難道。

        “那就上來吧。你家我知道在哪里的。”羅炎走到摩托車邊，笑盈盈的將一個頭盔遞給楚歌。

        楚歌見他那么執(zhí)著，也就放下了防備，笑著接過頭盔，坐到了他身后，黑色的摩托車一路飛馳，狂奔在樹影斑駁的路上。

        “謝謝你送我回來。”楚歌跳下車，把頭盔給了羅炎：“也謝謝你送的衣服。”經(jīng)過這些事后，楚歌覺得羅炎并不是一個很嚴(yán)肅的人，脫下了警服他其實就是一個大男孩。

        “不要那么客氣了。快進去吧，太晚了，你爸媽可能會責(zé)怪你的。”羅炎望了望高高地墻垣，想著這樣大宅子里的規(guī)矩還是比較嚴(yán)格的，不由得有點憐惜的看著她。

        “那我不再客氣了，再見。”楚歌轉(zhuǎn)身正要往側(cè)門去按指紋。忽然身后的羅炎拉住了她的手道：“你可以把你的電話給我嗎？”

        楚歌愣了一下，馬上臉紅的像猴屁股一般，很難為情的轉(zhuǎn)過身來，有點揶揄道：“你要我電話干嗎？”一邊說一邊想將手抽出來。

        “下次你沒課了，我好約你呀。”羅炎倒是大言不慚地說道

        “138……”楚歌這時也不知道為什么將號碼脫口而出，抽出手之后，馬上慌張的打開門，疾步?jīng)_了進去。

        “我知道了，下次見！”羅炎笑著朝她的背影喊了一聲，回應(yīng)他的只是鐵門哐當(dāng)?shù)囊宦暋?

        也許這真的是戀愛

        楚歌躺在床上輾轉(zhuǎn)難眠，回想她與羅炎的相遇，這真的是太過偶像劇了。從抓賊盜路遇，然后慢慢熟悉，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緣分嗎？但是也許是人家的看自己可憐吧。

        “是啊，我覺得不可能有那么幸運的。”楚歌嘆了口氣，望了望天花板后，安然睡去。就讓夢去實現(xiàn)她內(nèi)心夢幻的奇遇吧。

        “吱~”門好像開了。

        楚歌本想睜開眼去看看是誰進來了，可是她今天真的好累，怎么也睜不開眼睛，蒙蒙隆隆中，她感覺有雙手將被子掩了一下，好似生怕她凍著。她醒來的時候總理性的高速她或許只是母親來看她是否睡著了，但是感性的又覺得這不是母親的手，也不是母親的手。母親的手總是溫暖的，而這個人的手一直冰冷，又冰冷又纖細(xì)修長。

        今晚似乎也是與往常一樣，這雙手掩好了被子，輕輕撫摸了一下她的臉，然后一聲嘆息之后，輕手輕腳的走出了房門，輕輕地帶上了門。

        而楚歌的意識還在半夢半醒之間徘徊，然后徹底沉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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