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我經常陪著我媽去菜場，一定可以的。”臨出發前，江云邈如此信誓旦旦地對方以寒做出了擔保。

        話雖如此——方以寒兩手抱臂坐在那架配色騷氣十足的飛行器里的副駕駛座上，不時別過頭，用質疑的眼神打量身側心情極好，一邊開著飛行器，一邊哼著小曲兒的某人。

        方以寒撇撇嘴。在處理寰塔的工作上他的師兄的確非常值得信任，但在這種日常生活事務上……總覺得江云邈怎么看怎么不靠譜。

        他無奈地向椅背上靠去，兩手交疊在腦后。

        肯定是辛卯在上課的時候突然想起來，師父家里的食材不多了，但是他老人家，課教了一半不能放人出去，又覺得吃飯是人生頭等大事，于是讓辛卯列了清單，讓二乙把紙條轉交給他們倆。

        他都能想到師父那說他們壞話的嘴臉：“反正這倆貨在老夫這兒也是蹭吃蹭喝蹭屋子睡覺，跑個腿又不算啥。”

        方以寒想著便失笑，惹得一旁的江云邈轉過頭來看他一眼。

        “想什么呢，笑成這樣。”江云邈看了眼飛行器的導航，“準備一下，我們快到了。”

        等江云邈駕駛著飛行器在停放區停穩，兩人從飛行器上下來已經接近正午時分，頭頂的日光眩目得讓人抬不起頭，甚至有些睜不開眼。

        方以寒抬手擋住面前的陽光，卻仍然是半瞇著眼尋找著集市的方向。

        一旁的江云邈倒是很有先見之明，從飛行器上取了一副墨鏡下來架在了鼻梁上，大搖大擺地站在方以寒身邊，兩手一叉腰，然后又拍了拍方以寒肩膀：“不認路？小弟別怕，有大哥在。”

        “……誰是你小弟。”方以寒的手穩穩地抵在額間，陰影下的一雙黑眸鄙夷地看了對方幾秒，旋即他邁開腿，頭也不回地朝著集市走去。

        集市上的人并不算少，雖及不上摩肩接踵的程度，但一不小心便會蹭到別人的手臂。方以寒一邊閱讀著手里的清單，一邊注意地側過身以免撞到陌生人，而原本跟在他身后的江云邈走了幾步路后，像是被什么吸引了目光，脫離了他們的兩人小隊。

        等方以寒找到超市熱出一頭汗時，一回頭發現，江云邈早就不見了人影。

        他站在超市門口沉默了半天，木著一張臉拿出手機撥了江云邈的號碼。

        幾下嘟聲過后，面前忽然整個一黑。方以寒渾身一震，正要回身一個手刀劈過去就被身后人喝住了：“哎喂——我好心給你買頂帽子遮陽，你就是這么報答我的？”

        手刀堪堪停在江云邈的頸側，而將要被襲擊的青年竟然避也不避。

        方以寒放松了姿態收回手，正了正帽檐道：“一言不合就脫隊你還有理了？”

        江云邈嘿嘿一笑，一抬手臂勾住方以寒的脖子：“哎呀行了行了，走走走……時間也不早了，趕緊買了回去，我還等著小師妹的午飯呢。”

        “小師妹？”方以寒皺起眉頭，猛地轉過臉盯著江云邈，“你們兩個……什么時候這么親近的？”

        他就回了中央城區沒幾天，辛卯這就連師兄都喊上了？

        江云邈頓了頓，詫異地看他：“你干嘛？吃醋啊。”

        方以寒直接被他問無語了，翻了個白眼把他勾肩搭背的手給扯下去：“……呵，你這理解能力，簡直是時空域內無人能出其右級別的——”思索了一秒，方以寒補充道：“高級。”

        然而被陰陽怪氣的當事人沒什么反應，反倒是當成補藥吃了：“過獎了，八……咳，二師弟。”

        江云邈說著眼神飄忽了一下。一不小心差點給說漏嘴了。

        方以寒清楚地聽見了他嘴里那個只說了一般的詞，狐疑地看他一眼，決定還是不細問了，只無話可說地抿唇搖頭，開始在超市里尋找清單上這些食材和調料的位置。

        兩人于是分頭行動，方以寒負責冷凍區的食品，江云邈則自己包攬了挑揀蔬菜的重任。反正自己也不會挑，江云邈說他會，方以寒索性就讓他去。

        畢竟對他來說，冷凍肉類好挑一點兒。

        兩人會合后，又照著清單，檢查清點了一遍購物車里的商品，方以寒卻發現怎么多了幾包薯片和鮮蝦片之類的膨化食品。

        “怎么還有零食？”

        他伸手去抓，卻被江云邈攔住了，于是疑惑地抬頭，對上某人理直氣壯的臉。

        “這是我的儲備糧，”某人語氣平靜，腦子卻轉得飛快，“還有師妹拜托我帶的。”

        他覺得方以寒絕對不會同意自己買這些，畢竟作為辰侍為了維持體內脈沖流動的流暢，以及體質健康，應該自覺控制飲食結構，垃圾食品從理論上而言是需要禁止的，但是一旦扯上辛卯，江云邈斷定方以寒一定會寬容一些。

        “辛卯？”方以寒用懷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他，“我怎么不知道她愛吃零食？”

        從認識辛卯到現在，就算是在人間界貼身保護的時候，方以寒也從沒見過辛卯頻繁吃這些。

        他只知道這姑娘愛喝咖啡。

        而且就算是咖啡的攝入，辛卯也很節制，每天中午一杯，只加牛奶不加糖，除了工作時會在工位上放一些餅干小蛋糕之類的點心之外，他連膨化食品包裝袋的一個角都沒看見過。

        反倒是江云邈，就算是在學生時期，在亭山跟著師父學習的時候，他都是恨不得天天抱著零食不撒手。

        這塞滿了一購物車角落圓鼓鼓的包裝袋，多半是江云邈看到了貨架上擺著的東西，一時被勾出饞蟲，忍不住拿的。

        方以寒臉色也沒變，直接繞開江云邈擋著他的手拿出幾包來：“為了你著想，不能拿這么多。”

        眼睜睜看著購物車里只剩下一包薯片一包鮮蝦片，自己最喜歡的原味薯片還被方以寒拿走了，江云邈瞪大了眼睛：“你怎么能——”

        話還沒說完，抱著一堆包裝袋的方以寒被人撞了一下，而懷里那些零食最上方的那一包被對方順走了，恰好是江云邈最愛的原味薯片。

        兩人所在的位置就距離收銀區不遠。那人順走了那包薯片后，迅速地跑到了超市的購物區入口處，動作利落地翻過了圍欄，卻在落地時狼狽地撲倒在地，只是把懷里那包零食護得很好。

        江云邈知道這里有很多這樣的小偷，搶了東西立刻就跑。反正超市門口處有警衛，也犯不上他們去操那份心。

        然而抱著滿懷零食的方以寒像是被撞傻了，整個人都呆站在原地，旋即下一秒把那一堆包裝袋往購物車里一扔，轉身的同時拋下一句：“江云邈快追！別讓他碰到其他人！”

        驟然聽見這樣命令式的語氣，江云邈渾身都是一震，可他沒多想，只是輕嘖一聲，旋即立刻調動脈沖。

        鎏金迅速地包裹住他的雙腳。沒有多余的動作，江云邈眼神鎮靜而銳利，只瞬息之間便翻越了收銀帶，眨眼的功夫就躥到了入口處，和方以寒呈包抄之勢，一前一后堵住了那小偷的去路。

        ——————————

        從廚房的櫥柜里隨便翻了幾包泡面，和師父一起打發了午飯后，辛卯又鉆進鍛造室研究了一會兒今天的上課內容，發現有一個點始終找不到頭緒后便放棄了，決定先回地面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休息一陣再說。

        只不過盡管心里是這么打算，等出了鍛造室，她依然是停不下那顆不斷思考的腦袋。

        正如千杼子一開始所說的，冷□□，他都只教一樣。

        冷兵器教了□□方法，而□□則選了□□，其余的武器，千杼子只丟給她四個字——觸類旁通。

        辛卯抓了抓頭發，覺得這老頭未免也太高看自己。

        觸類旁通……說起來簡單，但是做著卻沒那么容易。她的確能夠找出同一種類下不同兵器制作的共通點，然而，那些不同之處又該怎么去摸索呢，一點一點地去試嗎？

        她想，或許去找一些和冷兵器與槍械制作流程、方法相關的書籍看看，能得出不同的見解。

        方以寒和江云邈被千杼子發配去鎮上集市采買了，一時間這木屋里竟安靜得出奇，又沒什么事能做，辛卯也覺得有些無聊。

        她環顧了一圈四周，走到正在打掃屋子的千六戊和千小甲旁邊，蹲下來問他們倆：“六戊，小甲，你們知道師父的書都放在哪兒嗎？”

        兩個小家伙收起各自的一對清掃刷，微微抬起腦袋，像是在看著她。千六戊沉吟了一陣，隨后道：“主人的書都在書房里，在二樓，上去直走左轉第二間就是。”

        千小甲于是問：“卯哥，你是要看什么書嗎？”

        “確實有想要查的資料，不過……”辛卯聞言，為難地皺起眉頭。雖然已經是千杼子的徒弟了，但是書房這種地方卻不能隨便進入，更何況他老人家也沒開這口，她怎么能不經人同意就闖進去。于是她轉而尋求另一種渠道：“書房我就不進去了，你們能不能在網絡上替我找找，和武器零部件的制作有關的書籍和資料？”

        六戊和小甲對視一眼，隨后同時點頭道：“可以呀，你想要哪一種兵器的資料？”

        “嗯……冷兵器和□□的我都需要。”辛卯想了想，又補充道，“可以先幫我找一下，刀劍、□□和狙擊槍的制作方法和拼裝流程嗎？”

        先前在俶陽學院跟著方以寒一塊兒學的時候，對于兵器制造都還只是紙上談兵，盡管對武器結構之類的還算熟悉，然而等真的上手做的時候，辛卯發現那完全就是另一回事。

        “沒問題，”六戊說著便打開了自己的全息投影，虛擬屏上立刻開始滾動起大片文字，“馬上就好。”

        “哦對了，”辛卯豎起右手食指又道，“最好再給我一下結構分解圖，麻煩啦。”

        光是單獨的工程圖紙上繪制單個零件的三視圖與解剖圖可能會不夠直觀，如果有結構分解的圖紙看起來會更容易。

        小甲也打開了全息投影：“好的好的！這些就交給我們吧！”

        沒過多久，辛卯的手機上就收到了一個超大文件包，而千小甲又不知道竄進哪個房間里去，等出來時腦袋上頂了個什么電子產品，迅速地跑到辛卯身邊說：“這是主人以前給以寒和江少準備的終端，專門用于學習資料的傳輸。”末了又怕辛卯不收，急急忙忙地補充道：“主人說可以隨便用的，卯哥你不用擔心！”

        辛卯正遲疑著要不要接，千杼子便從樓上走了下來道：“小甲說得沒錯，這個終端就是當初，以寒和云邈在我這兒的時候，我造出來專門給他們用于學習資料傳輸的，現在也用不上了，你就收下吧。”

        她看了看小甲腦袋上頂著的小玩意兒，又抬頭看看千杼子，“哦”了一聲便彎下腰，把終端握在手里。

        “還有。”

        千杼子再次出聲，辛卯仰頭看去。

        “以后我那書房，你要查什么資料，也隨便進，用不著想那些有的沒的。”

        聽了這話，辛卯愣了一下，旋即便意識到師父的好意，于是微笑著頷首：“好，謝謝師父。”

        老者笑著轉身揮了揮手，又一步一步地往樓上去，嘴里還念叨著：“這倆小子怎么買個東西去了這么久？餓死老夫了……”

        辛卯聽見了他的輕聲自語，沒作聲，只是默默地朝廚房走去。

        不過話說回來，方以寒他們兩個應該是早上就出發了，而現在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還沒回來。

        辛卯很是疑惑。她尋思自己在清單上列的東西也不怎么多，怎么會去了這么久？

        “還沒個電話。”辛卯一邊取出櫥柜里的面條，準備給師父他老人家做個清湯面，一邊半是嘆氣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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