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305病房出來沒多久，辛卯便收到了江云邈發(fā)來的消息。

        ——那人現(xiàn)在雖然清醒，但是據(jù)說他根本沒有語言能力。居住地點是我使了些手段查到的，但是這條消息過不了多久就會被寰塔的高層查出來。我懷疑這次的事情是有人刻意安排，而我和以寒被關進隔離區(qū)，是幕后主使為了他的下一步計劃作準備。我不知道隔離區(qū)是否有人監(jiān)視，只能把這件事拜托給你了。

        辛卯迅速瀏覽完畢，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下一步計劃？如果她從江云邈所透露的內容中推測的信息沒錯，那么這人下一步就是要給方以寒潑臟水，說這個病毒就是因為他任務時處理不當才導致爆發(fā)的。

        但是為什么是方以寒呢？若真的是單純因為他得罪了誰，對方想對他實行報復，辛卯覺得這人擺了這么一個局小題大做不說，就為了讓方以寒成為眾矢之的冒了這么大的風險，實在不值得。

        更何況真正得罪人最多的家伙，應該是現(xiàn)在舒舒服服躺在隔離區(qū)305打著游戲的某位大少爺吧，辛卯不合時宜地想。

        她低頭給方以寒發(fā)了個消息，說明了自己還有些事要先回去，很快便收到了回復，估計是已經收到了她托醫(yī)護人員轉交的充電器。

        躲在背后操縱這些的人，如果真是沖著方以寒去的，那么這個動機就顯得太不合理。辛卯否定了自己剛才的假設。方以寒身份尷尬，既不屬于方家，在馮家的地位也是不上不下，要是針對方家，可能對方遙下手更有效。而如果針對馮家，還不如在他們那三個少爺小姐中隨便挑一個綁了，無論哪個，都是比方以寒更具有威脅性的籌碼。

        由于千杼子給的終端沒有其他功能，只能進行資料儲存，辛卯便去了隔離區(qū)最近的一家電子產品商店，挑了一款剛成為舊款式的終端，又迅速地下載了一張清溪鎮(zhèn)地圖。

        要把這口鍋完完全全扣在方以寒頭上，那對方一定會針對他的任務地點，無非是從水源和空氣流動方向上來做文章。從地圖上看，如果是水源污染，清溪鎮(zhèn)唯一的水源便是那條橫亙其中的岑河，而空氣傳播和氣溶膠傳播……辛卯不太了解這里的地形情況，對氣候地理之類的也是一竅不通，只能回去問問小甲他們了。

        辛卯坐在公車上，神色凝重地在終端投射的地圖上劃來劃去，又放大縮小，因為沒了頭緒，動作顯得有些焦躁。

        等等……她縮放地圖的手指一頓。

        方以寒雖然并不歸屬于任何一個世家，但他和塔主馮靜白走得很近。

        所以始作俑者的最終目的不是方以寒，而是寰塔的最高統(tǒng)帥，塔主馮靜白！

        要是她沒猜錯，一旦方以寒被拉下水，馮靜白就相當于被折去了一條臂膀，但這么一來卻不會損害到方、馮兩家任何一方的利益。

        動一發(fā)，卻牽動了最關鍵處，甚至還不會得罪任意一方。

        辛卯不耐地咂嘴。

        這手算盤真是打得哐哐響，也不知道方以寒是從什么時候被盯上的。不會是他回亭山之前，江云邈說的那個中央會議上吧……

        那也就是說……腦袋里忽而冒出一個想法，將辛卯自己都嚇得毛骨悚然。

        這回他們去超市被病毒攜帶者撞到，并被隔離，也是計劃好的？

        ——————————

        亭山木屋，客廳。

        一人一機蜷縮在靠近落地窗的角落，已經僵持了不下十分鐘了。

        辛卯實在沒料到，千小甲平時跟在她屁股后面一口一個“卯哥”，等到了關鍵時刻不管她如何威逼利誘，這小家伙卻怎么也不肯完全站在她那邊。

        “……我都許諾一整個改裝大禮包了，你還想要什么？”辛卯蹲在那兒，腿疼不說，現(xiàn)在連腦袋都開始疼了。

        千小甲一邊說話一邊微微晃動身子：“這不是拿什么交換的問題。你不讓我和主人說，萬一你們三個出了什么事，那到時候我要怎么交代啊？”

        辛卯沉默不語。

        她其實也能明白小甲的擔憂。

        通過小甲的ai計算得到方以寒的任務地點，之后便是要實地探查，還有對江云邈告訴她的那個喊不上名兒的實驗室的調查，保不準自己也會暴露在對方的視線中。

        一旦連她也被盯上出了什么問題，江家或許只會出手保住江云邈，為了不引火燒身自然不會去管方以寒的死活，而師父一個隱居多年的老人，也不知手上還剩下幾張人情牌能打，這下不僅是沒法把方以寒從漩渦里扯出來，就連她辛卯也得跟著一塊兒賠進去。

        倒不如現(xiàn)在就把情況和千杼子明說，說不定還能從師父手上獲取一些硬件支持。

        辛卯做了決定，于是站起身：“行，那就聽你的，先把這事和師父商量一下，再看后續(xù)應該怎么辦。”

        把該教的內容教給辛卯之后，千杼子便閑適地橫在屋內的躺椅里，手里抱著一個小茶壺，閉著眼睛，興致來了便一前一后地晃悠幾下。

        門外忽而一陣騷動，讓愜意得快要瞌睡過去的千杼子略微皺了皺眉，不情不愿地睜開了眼。

        老者抿了抿唇，懶散地拉長了聲調道：“別站在外面了——有事兒進來說。”

        原本在屋外拖拖拉拉，你踹我一腳，我踢你一下的辛卯和千小甲，聽見千杼子突然發(fā)話，兩個“人”紛紛一個激靈打直了身板，心虛地對“視”了一眼。

        不過一秒，他倆又繼續(xù)剛才“你先進去”還是“我先進去”的謙讓，惹得里面一直等著的千杼子不耐煩地吼道：“行了你倆！有啥好推來推去的？都給我進來！”

        辛卯和千小甲立刻閉了嘴，面面相覷，最終還是辛卯尷尬地開了門，跟千小甲一前一后，動作僵硬地走到千杼子跟前。

        原本躺著的老人正從躺椅上起身，嘴里頗為吃力地“哎喲”一聲，站直了身子錘了錘后腰，問道：“剛剛在外頭干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聞言，辛卯和千小甲都站得筆直，也都不說話，像是在比誰繃不住先開口。

        然而沒想到千杼子直接點名：“辛卯，你來說。你今天不是還去隔離區(qū)看了那兩個臭小子么？說說吧，情況如何了。”

        怎么有種初中生打了一架后，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問話的既視感……

        辛卯眉尾一跳，暗自腹誹了一句，抿了抿嘴又舔舔唇面，組織了一下語言開口道：“江師兄說，怕這次的病毒感染事件會讓方以寒背鍋，而在回來的路上，我捋了一下，懷疑這次的事是有人故意策劃。師兄拜托我去調查一下，我也想這么做，但是小甲堅持要向師父您報備一下，所以——”

        她刻意拖了個長音沒說下去。

        千杼子掀起眼皮瞧她一眼，點了點頭，沉吟一陣，隨后語氣很是輕快地說：“嗯……那就去唄。”

        還以為師父他老人家不會放行，結果卻得到了這么個回答，辛卯有些意外：“額……師父？”

        “干啥，以為我會一口否決？”老頭笑得歡快，“哈哈哈哈！不是所有老頭子都是老古板！”

        她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而對面忽然拋過來一把鑰匙。

        辛卯手忙腳亂地接住，不明所以地抬頭望著千杼子，老人和顏悅色地揚揚下巴：“喏，地下室武器庫的鑰匙，有什么需要的自己去取，用完了還回來就是了。”

        “哦……哦。”她愣愣地看著那把金燦燦的鑰匙片，對這種展開實在是摸不著頭腦。

        “這件事我就全權交給你了，有啥想不明白的，問小甲他們幾個，要是他們也解決不了，來問老夫也行，”千杼子捋了捋胡須，“老夫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辛卯頓了頓，想了想說：“那既然這樣，其他□□的制作方法，您也能告訴我咯？”

        千杼子理胡須的動作一滯，險些動了氣，把自己那寶貝胡子拔下幾根來：“……你個丫頭別逮著機會就偷懶！”

        都被這么說了，辛卯也只能縮起肩膀吐吐舌頭，轉身領著千小甲離開了。

        回房間取了方以寒送的收納匣后，辛卯帶著千小甲直奔地下室武器庫。而邊走，她邊讓小甲進行數(shù)據(jù)計算，從地形來看，有哪些地區(qū)是有可能通過空氣流通將病毒傳播至清溪鎮(zhèn)的，還沒等辛卯走到自己房間，小甲的計算便出了結果。

        “卯哥，檢索已經完成了。”小甲的光帶閃了閃，數(shù)據(jù)結果立刻通過全息投影展現(xiàn)在辛卯面前，“結合多方數(shù)據(jù)進行的計算統(tǒng)計，如果病毒能夠通過自身的懸停，或是附著在空氣中的顆粒上進行傳播的話，唯一的地點只有亭山鎮(zhèn)，可是……”

        “可是亭山鎮(zhèn)并沒有出現(xiàn)患者，這就說明病毒通過空氣以及氣溶膠傳播的假設不成立，只有可能是水源，再者就是患者自身具有的傳染性。”辛卯接上話頭，“那方以寒的任務地點就只能在岑河上游的某一處了……”

        那一次的緊急任務是對外保密的，除了寰塔內部人員應該無人知曉。

        辛卯想了想，對千小甲道：“你查一查，岑河上游有沒有地處野外，幾乎沒有人去或者本來就是無人區(qū)的叢林、樹林之類的地方。”

        小家伙停了停腳，不能理解辛卯的思路是如何跳躍到這一步的，于是加快頻率小跑幾步跟上她問道：“為什么將這些作為檢索條件呢？”

        “方以寒上次的任務需要保密，那也就是說要在沒人的地方進行。既然是緊急任務，那這頭‘蝕’一定不好對付，他單獨進行戰(zhàn)斗的話，空曠地區(qū)目標太大，很難斬殺目標，一定會挑選障礙物多而密集的地區(qū)用以隱藏身形，還可以制約‘蝕’的行動，那就只能是樹林，或者是叢林了。”辛卯十分冷靜地敘述著自己的分析，目光難得認真而沉靜。

        千小甲卻聽得一愣一愣的，呆了幾秒后才回過神來，立刻依照辛卯的描述在地形圖上對符合要求的地點進行篩選。

        而辛卯則已經打開了武器庫厚重的玻璃門，直奔□□的樓層，挑出兩把稱手的□□后，又選了一桿狙擊□□，拿到一旁的裝配臺上開始練習彈夾的更換。

        “找到了！”搜尋出完全符合條件的坐標后千小甲很是歡欣雀躍，然而在認清那一處地點的名字后，他很是驚訝，“這、這是……”

        辛卯第二次將□□彈夾裝配完成后，抬頭問道：“怎么了？”

        找到了為什么是這種反應？她很是奇怪，湊過去看，地形圖上赫然表示出一塊樹林，上面寫著“眠霖谷”三個字。

        辛卯皺起眉，眨了眨眼：“眠霖谷是什么地方？”

        “是、是……”千小甲憋了半天，仿佛那是十分難以啟齒的事情。

        這回弄得辛卯更好奇了：“？不就是一個地方么，難道還有什么不為人知的故事？”

        “你別問他了。”

        蒼老而嚴肅的聲線忽然在門口處響起，隱隱約約的回音顯得整個空間十分的空曠。

        辛卯詫異地望過去，對上了千杼子凝重的神色。

        “這個問題，你既然想知道，就由老夫來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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